88读书网 > 暴君败给了小皇后 > 第72章
    霍止舟紧紧拥抱温夏, 仔细检查她身上是否有伤。
    “盛皇可有伤你,他人在何处?”
    温夏退开霍止舟的怀抱:“四哥, 他以后都不会再伤我了。”她说:“他走了。”
    霍止舟十分意外,询问温夏原因。
    “……我以死逼他。”温夏望着这空荡庭院,心间竟也如这旷寂的一隅,她明明是应该开心的。
    她凝望霍止舟,弯起唇露出应该开心的笑意:“从?今往后我都自由了,我能回到娘亲身边,不用再躲来躲去。”
    温夏道:“四哥, 谢谢你。”
    霍止舟目中有些心疼,也为她高兴,可心底的一丝不安却不敢表露出来。
    他心思细腻, 多了解温夏的性?格,她一声四哥哥变作四哥, 他便?知晓她心境有微妙的变化。他们才分别短短两日而已。
    温夏端详霍止舟道:“四哥可有受伤?那日我见你跳到了水中,这么?高的山崖, 你以后不可再这样了。”
    霍止舟刚道一声“无?事”,身体便?踉跄往一侧栽去。
    “四哥哥,你怎么?了!”温夏慌张地唤道。
    亲卫殷训接住了霍止舟。
    还能得她一声四哥哥,霍止舟略显安慰地微抿薄唇,示意殷训扶他上马车。
    他握住温夏的手:“回东都再说。”
    温夏不着痕迹拿出手,换成搀扶霍止舟。
    她有几分欲言又止, 但霍止舟脸色苍白, 随行太医也上了马车为他把脉诊治。
    殷训说, 他们找到霍止舟时?已是子夜里。他在那湖岸边度过了一日, 回不到草屋,也生?不了火, 一身衣物皆被打?湿,只?穿着风干的薄薄寝衣。他那时?便?病了,发了整日高热,今日才退了一点,一有她消息就要亲自出来。
    太医道他用病体策马,风邪入体,需要回宫好?生?医治。
    温夏很是自责,也担忧霍止舟的身体,没?有再说出她如今只?想回北地的话来。
    是啊,她以为她对霍止舟动了心,如今再也不会有戚延来阻拦了,她便?可以留在这燕国了。
    可昨夜与今日的戚延竟在她脑海中久久没?有散去。
    他身穿一身喜袍,亲吻她时?极力地克制。
    他说起虞遥的婚事,说起她在意的太后,说起他愿意为她一人改道,去做一个明君。
    他踏出房门,广袖深袍衣袂飘飘,闯入光影中离去,把明明挺拔宽阔的脊背颤抖地留在她脑海里。
    身侧霍止舟经太医施针,已经不那么?眩晕,紧握着她手指。
    温夏安静坐在车中,心中矛盾而黯然。
    她好?像变成话本里那生?着美人皮的坏女子了,原以为可以抛开一切去接受四哥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可如今为什么?她不愿再留在燕国了?
    温夏安静地望着霍止舟,他一双漂亮的眼始终紧落在她身上,好?不容易寻到她,他仍有些紧张,目中也生?着润朗笑意。
    紧握着绣帕的手指出卖着温夏的于心不安。
    她怎么?好?像一个小骗子,明明是想对霍止舟好?,真正接受他。
    温夏打?算待霍止舟身体养好?,再同他说她要回大盛的事。
    如今盛国与乌卢起了战事,也不知戚延是否会派哥哥们去打?仗,每次他们上战场,她和许映如都会提心吊胆。
    她这几两日所在的许城离东都不过一百里路,他们夜间便?赶回了皇宫。
    霍止舟虽然在车中退了烧,清隽面庞仍带着病态的苍白。他却一路都在关心温夏,怕她途中颠簸受累。
    温夏满是歉疚,嗓音低柔:“这些时?日都是我连累了四哥,四哥快回紫宸宫安心养好?身体吧,我要亲眼看你好?起来才放心。”
    霍止舟深邃眼眸生?出笑意,才在她这句话中安下心来。
    温夏回到华玺宫。
    香砂紧望她落下眼泪,口中不住自责自己身为奴婢却没?有护好?她。
    锦雁也来请罪。
    温夏笑道:“我已无?事,你们不必自责。”她回到寝宫,“我有些累了,想早些安寝。”
    宫人侍奉她洗漱后安静退下。
    华丽的宫殿里格外静谧,温夏侧卧着,看那宫灯绢帛上映照的仕女影。这该是她重获新生?的一日的,她却好?像是失眠了般难以入睡。
    翌日,温夏收到好?几封许映如寄来的信。
    许映如在信中说戚延去青州寻她了,且没?有为难温家?,又提起太后病重。
    这些已是一个月前?的事情,如今才送到温夏手上,连同后面几封信里提到有皇帝亲卫出入北地,可能是戚延发现了她在燕国,要她保护好?自己。一封封都错过了时?间。可温夏此时?此刻读着,竟不知再见戚延这个名字时?,心中为何仍会有一股汹涌的暗潮。
    锦雁炖好?了温夏交代的雪莲银耳羹,温夏收起了信,起身去往炳坤殿。
    巍峨殿中,炉火烘着一室暖意。
    一袭明黄龙袍的霍止舟端坐在龙椅中,即便?病中也仍在批阅奏疏。他一只?手翻阅竹简,另一只?手握拳掩在薄唇边,连咳了几声。
    “四哥哥,你该顾及身体。”温夏很是担忧与歉疚,即便?那日湖上她晕厥时?没?有亲眼看见霍止舟跳下山崖,但睁开眼时?是清清楚楚地瞧见他在水中扑腾的身影。
    她心中愧疚更?甚,拿出食盒中的热羹来。
    “四哥趁热饮下吧,先歇片刻。”
    霍止舟停下笔,拉她坐到龙椅中。
    “这是你做的?”
    “你知道我不会做吃食,这是锦雁做的。”
    霍止舟依旧笑着,丝毫没?有介意。
    锦雁候在殿下,笑着禀道:“这是主子特意吩咐奴婢做的,知晓您只?食半糖,主子特意叮嘱奴婢少放糖。”
    霍止舟噙笑饮完蛊中热羹。
    御案上许许多多的奏疏,即便?这几日朝中有心腹为霍止舟平息政务,他也仍落下许多东西要看。
    难得的片刻闲暇,他仰靠在龙椅上,揽过温夏。
    温夏身体微僵,靠在他怀中,闻着这龙涎香,脑中竟恍惚是那恣意的帝王。她闭上眼,不让自己再去胡思乱想。
    她只?是生?来温软的性?格,才造就她会对一段长?达十三年的关系难以放下,不是因为它们本质的好?与坏,只?是因为时?间太久了。
    她这般告诫自己。
    霍止舟用下颔轻蹭着温夏额头,嗓音清润:“夏夏,做我的皇后可好??”
    紧闭的眼皮微微颤动,温夏睁开眼,竟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霍止舟俯身紧望她:“我会对你好?,会努力比任何人对你都要好?。我不知为何,见你昨日失魂落魄,竟会担心失去你。”他轻滚着喉结:“夏夏,你不要离开我。”
    温夏恍恍惚惚,不知如何回答,她心底也会在意她真的可以这么?快投入一个新的身份,新的婚姻吗?
    但她知晓她不能伤害霍止舟。
    “四哥,那日我坠下深谷,你为什么?能这么?义无?反顾地跳下来,若是你再也回不来了怎么?办?”她轻软的嗓音带着责备:“我不愿你跳,即便?是为了我,我也希望你好?好?的,不要再做这些傻事了。”
    霍止舟手指抚过温夏湿润的眼眶:“可我看见你有难就做不到无?动于衷,我明白我该做个理智的皇帝,应该记下你的位置带人来救你,可我做不到把你一人丢下。”
    “夏夏,我永远不会丢下你。你十四岁时?我已经错过你一回了,如今我不愿再错过一回。”
    他眼神炽热虔诚。
    温夏有些慌乱,不敢面对这双眼睛,黯然地说:“四哥,我在那屋中跟他拜了天地……”明明她已经接受了他,却还被迫答应了戚延那要求。她很自责。
    “我知道,殷训看见那屋有喜字了。”
    霍止舟急切地打?断她,紧握住她的手:“夏夏,那是他逼你的,我知道,你不要有愧,我也不介意,你说的这些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心里是不是也像我这般有我。”
    温夏垂下眼睫,只?感?觉如今理不清自己的思绪。她轻轻抬眼,目中黯然羞愧。
    “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些时?间?如今大盛正与乌卢交战,戚延亲征,太后与我大哥坐镇朝堂,太后凤体违和,她待我如亲生?……四哥,我也会担心她。”
    她就这样走了,彻底留在了燕国,就好?像一个大难临头时?私自跑掉的逃兵一般。
    “我想回去看看母亲,我想知道是我哪一个哥哥去郯城打?仗,我想第一时?间知道他们平安。”
    霍止舟紧紧将?她揽到胸膛:“好?,我不会逼你,也会给?你时?间。可是夏夏,你要答应不能丢下我,好?不好??”
    他病中微红的眼眶深望她,带着紧张的祈求。
    温夏点头,心中有愧,任他无?声低下头亲吻她额头。他薄唇移向她唇畔时?,温夏偏过头,口齿轻语,似娇似嗔。
    “你生?着病呢。”
    她也不知是真的因为他生?着病,还是因为心底那拨不散的一团迷雾。
    霍止舟低笑:“嗯,是哥哥的错,不能将?病气过给?你。”
    “喝了夏夏送的热羹,我身体好?很多,格外有精神了。”
    他有意同她说笑,温夏轻轻弯起红唇。
    回到华玺宫,温夏吩咐锦雁去取做腰带的材料,此次回北地不知要呆多久,她是想赶在春节前?回去的。霍止舟常日用着她做的那几条腰带,他喜欢得紧,她也不知为他置办什么?,便?就再做一些。
    想起山中他亲自做的竹笛,温夏问锦雁:“皇上从?前?随身带着的白玉笛是怎么?坏的?”
    “奴婢不知,只?知皇上在康新元年时?便?未再带在身上。”
    “那上等的白玉笛何处能寻到?最好?是有来头的名家?名器。”
    锦雁道会为温夏留心。
    温夏让她尽快去办好?此事,叮嘱道:“先别告诉皇上。”
    锦雁笑着应下。
    温夏做着手中腰带,心中萦绕不散的愧意也才终于平息了一些。想起霍止舟若再得一支白玉笛,应该也会很高兴吧。她轻轻弯起唇角。
    香砂挑起珠帘进入殿中,挫着冻红的双手:“主子,外边又下雪了!”
    温夏这些时?日在山谷中看尽了雪,只?莞尔一笑。
    香砂靠近炉火旁烤手:“也不知咱们大盛下没?下雪,天这么?冷。”
    针尖倏然一下刺进了指腹,温夏疼得抽了声气。
    香砂担忧地上前?:“主子歇着,让奴婢来做这难缝的地方吧。”
    温夏放下手中之物,起身回到寝宫。
    站在镜前?,她掀开一点领口,雪白肩颈处的一排牙印仍留着浅淡未消的微红。她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目中一片清冷,淡声吩咐宫女打?来热水,用滚烫长?巾捂消那痕迹。
    褪却了。
    也都过去了。
    ……
    一辆十分寻常的马车穿行在边关北地,终于驶入了大盛疆土。
    马车前?后跟着二百余名魁梧青年,风雪肆掠,队伍皆穿行其中。
    只?是马车逐渐慢下来,车上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车厢里,陈澜面容严峻,递上汤药。
    躺在软塌中的戚延面庞惨白,薄唇干裂起皮,唇周生?出淡青色胡茬。一张脸再无?往昔丰神俊美,桃花眼也死气沉沉。
    他无?声饮下药,药汁苦,他嫌弃地皱了皱眉。
    陈澜递上蜜饯,戚延瞥一眼,瞧着又不是他爱吃的糖渍青梅,颇有几分愠怒地恼一眼陈澜。
    可他如今又发不起火来,从?离开那座宅邸后,他在途中就患了风寒,加上本就有伤,这一路才行出两日,竟已拖得这般严重起来。
    不再去拿那蜜饯,戚延闭上眼。
    他走后,亲卫禀报温夏没?有用他留下的人。
    好?像也不奇怪,她本就不敢再信任他。
    亲卫说,她被霍止舟接入了皇宫。
    不停不休地赶路,戚延睡不好?,竟会在梦里见到她被霍止舟接走的场景,她温柔地对那个男人笑,就好?似他亲眼见着一般。
    戚延不愿再去想,他余生?也许都会陷在这样的梦里,又何差这扎心的两日。
    他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喉间也干燥灼痛。
    陈澜面色凝重:“这般赶路下去不是办法,温三将?军已领旨赶往郯城,皇上如今龙体欠佳,当务之急不是赶去郯城坐镇,而是尽快养好?龙体。就算皇上赶到郯城了,您龙体欠佳,也无?法病恹恹地振作士气。”
    戚延冷睨一眼陈澜,嗓音嘶哑:“朕现在不想听实话,朕想听马屁,听好?听的话。”
    陈澜掀开车帘望着车窗外疾落的飞雪。
    “再行一百里就到朔城了,皇上去朔城将?军府暂养几日龙体吧,待好?转些再启程。”
    戚延深眸微凛,许久后,干裂的薄唇嘶哑应出一个“嗯”。
    朔城将?军府。
    那是温夏生?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