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这么多笼布啊,你们今儿个这是又不少卖啊。”一个穿着灰扑扑衣服还?裹着绑腿的老太太,笑嘻嘻的跟正把洗干净的笼布晒上的尹招娣打招呼。
    要搁往日,尹招娣早笑盈盈的迎上去了——
    自?觉是农村人,瞧见县城人时,尹招娣总觉得低人一等,别人能和她搭个话,都受宠若惊似的,那叫一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今儿个尹招娣却是没理老太太,只板着个脸,端起盆里的水朝着地上就泼了过去——
    以为她认不出来吗,眼前这老太太可不就是那李秀娥的婆婆?
    亏她还?以为对方是个慈祥的,回回过来,都是笑脸相迎,又搬凳子?又倒茶水的,时不时的还?会给老太太个免费的包子?吃,结果这老太太却是个内里藏奸的笑面虎,会和她说话也不是她认为的心肠好?,没有?看不起农村人,根本是想要抢他们的生意。
    “哎呦。”那周老太明显没有?想到尹招娣突然来了这么一个操作,惊得忙往旁边躲,虽然动作也不慢,脚上的老棉鞋却到底溅了点水。一时就有?些气恼,“你这媳妇儿干啥呢?要是我老婆子?滑倒了,你赔的起吗?”
    尹招娣这回却是没惯着她,直接就开始往外?赶:
    “走走走,我们家?不招待闲人,您哪儿舒坦哪儿待着去吧。”
    说着又端起一盆水,作势要泼。那老太太吓了一跳,忙不迭往后退,走到门口那儿时,更是恨恨的吐了口唾沫,然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往家?去了。
    时国安瞧见这一幕,也是哭笑不得,嘱咐尹招娣:
    “这做生意呢,讲究个和气生财,别啥都往脸上带,不喜欢的话,少搭理就成了。”
    “我就是气得慌。”尹招娣嘟哝着,还?有?些懊恼。
    “我总觉得那老太太要使坏!大哥您看,他们是不是这两天就要把饭馆开起来了?”
    “这么长一道街呢,咋也不可能只有?咱一家?人做,他们想开就开呗,咱做好?自?己的事就成了。”
    连初中带高中,搁一块儿都有?小千把人呢。他们这一家?店,也吃不下?,其?他人要开,时国安也不觉得有?什么。
    就是和尹招娣说的那样,这周家?做事有?些太不地?道。本来要是对方直接说了这个意思,两家?怎么说也沾亲带故呢,时国安肯定?会给一些可行性?建议,可眼下?,对方既然这么鬼鬼祟祟不按好?心了,时国安就不准备多说什么了。
    两人说话间,左边邻居溜溜达达走了进来,装作不经意的问?时国安他们租这个小院花了多少钱时,时国安也是丝毫没隐瞒:
    “三十块。”
    “三十?”那邻居听了简直是目瞪口呆——
    就他们这么一个小县城,租个房都三十?
    等周老太和她姑娘周芳下?定?决心要把饭馆开起来,到这家?询问?租金时,人家?也老实?不客气的给出了价码:
    “外?面两间门脸,也不多要,一个月给十七块钱就成。”
    那周老太听了,好?险没当场跳起来:
    “哎呦,咱前儿个不是说好?了,一月十块钱吗。”
    说什么外?面两间门脸,之?前根本就是堆放杂物的,他们要是不租,这家?人也是白放着。
    人家?也不瞒她,看她这样,直接就挑明了说:
    “十七块钱也没给你们多要,知道隔壁人家?租下?来多少钱吗?一个月,三十!”
    “我这都快砍半了,你们还?嫌贵?租就租,不租拉倒。”
    这要是时国安他们没过来卖早点之?前,别说十七块,就是一块钱,周老太他们都不会租。可偏偏这些天天天往这儿跑,眼见得那一家?生意有?多红火,他们可真是要馋死了。一边儿后悔早知道人家?要十块的时候,就把房子?租下?来了,一边儿心里又把时国安一家?骂了个底朝天——
    还?真是一家?子?坏种,就不能瞒着点儿,或者把租房的价格往下?说说。
    最后软磨硬泡,说了不少好?话,终于让这家?人又让了两块钱——
    十五块钱也不少了,像李全友那样的学?徒工,在厂里干一个月,也就差不多是这个数。
    第三天上,尹招娣正在屋里忙活呢,就听见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寻思着也没听说隔壁家?要娶媳妇儿或者打发闺女啊,咋忽然放炮了?
    心里顿时一忽悠。等出来瞧时才发现,原来是周家?的早点铺开起来了。
    这会儿铺子?外?面可不是正站着三个人?一个是之?前经常往他们家?逛的周老太,和周老太站在一起的,则是个高颧骨的瘦高女人,瞧那吊梢眉薄嘴唇,怎么看都有?些尖酸刻薄相。他那男人则是个黑粗大汉。
    听见这边的动静,周老太偏头看了一眼,然后朝着这边恨恨吐了口唾沫,随即就开始去招呼围观看热闹的:
    “老少爷们父老乡亲,咱家?小店今儿个刚开业,这前三天啊,不管咸汤甜汤还?是豆腐脑,全都免费喝,包子?六分钱一个,而且咱这包子?可不但是今儿个六分钱一个,往后也都是这个价!”
    时家?早餐店的包子?他们也尝过,味儿道确实?好?吃,这段时间也在家?试过,竟然怎么也做不出那味儿来。
    周芳和周老太一合计,很快就有?了应对的法子?——
    他们家?味道比不过,那就把价钱降下?来。他们可是算了,六分钱一个包子?,虽然几乎没盈利,可也不会赔,最后还?是有?点儿赚头的。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姓时的那家?人给挤兑走——
    他们可不但会把包子?降价,汤的价钱也会往下?降。房东可是说得清楚,这家?人光房租一个月都得三十块!如果时家?人敢跟着降到六分,光房租都吃力?的很。
    摆在时家?人面前的也就两条路,要么不降价,那生意就会好?不了;要么跟着降价,那就赚的少,再交交房租,到最后也不剩下?啥东西了!
    他们可是看了,这一大家?子?七八口人在这儿住呢,那天吃喝不得花钱?就不信几个农村来的泥腿子?,能杠得住他们。
    说不定?坚持个十天二十天,就会撑不住,灰溜溜的卷铺盖走人。
    尹招娣也不是傻的,立马察觉到不妙,也顾不得再接着看,匆匆就跑回房里:
    “大哥,大哥,咋办啊?”
    “咋了,慢慢说。”时国安放下?手?中的活计。
    “……周家?人说他们的包子?以后都卖六分钱一个!”尹招娣气得嘴唇都是哆嗦的。
    “要是这样,以后还?有?人来买咱们的吗?”
    要是人都不来了,他们还?咋卖?
    时国安皱了下?眉头——
    还?别说,周家?这一招虽然损,但是还?真会有?用。毕竟眼下?大家?都不宽裕,真是周家?一直按照六分钱一个卖,指定?会有?不少人过去买。
    他们这边的生意会受影响也必然是定?局。
    更甚者他也看得清楚,周家?这样,就是想要逼走他们。时国安敢说,他们前脚走,后脚周家?就会把价钱给涨上去。
    想通了其?中关窍,便又放松下?来:
    “没事儿,正好?前段时间挺累的,再者距离高考的时间也就只有?二十多天了,大不了咱们权当歇歇,以后包子?了粥了什么的,就都少弄点儿……今儿个面也发出来了,就照旧把包子?包出来,我瞧着咱也卖不完,正好?让国蓉拿走一部分,我再往家?送一部分……”
    眼下?寒冬腊月的,包子?也不会坏。
    “明天,咱先按五六笼的量准备就成。”
    之?所以确定?五六笼的量还?是能卖出去的,是因为这里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来吃的以孩子?为主。
    孩子?可不是大人,你说价钱贵,他就不吃的。而且孩子?的嘴还?刁……
    还?有?他们的玉米碴子?麦片粥和咸甜豆腐脑,也是周家?那边拍马都追不上的。
    这些客源,周家?不论价钱降多低,都是争不走的——
    周家?想要借便宜把他们家?的客人全都抢走的想法是想不通的,至于说赶他们离开这里,那也是不可能的。
    毕竟周家?这么着把价钱降下?来,他们可也不轻松。要知道他们家?用的很多原料,都是自?家?地?里产的,周家?却不同,几乎每一样东西都得买。
    除非他们家?真的撑不住主动退出,不然最后吃亏的,指不定?是谁呢。
    听时国安说没事儿,尹招娣一颗心稍稍安慰些,却还?是控制不住,不停的到外?面看周家?饭铺的情形。
    却是越看越想哭——
    和周家?饭铺前人潮涌动不同,他们家?铺子?前却是门可罗雀,偶尔有?过来的,也是问?询问?尹招娣,说是隔壁的包子?都六分一个了,他们降不降价?要是降价,他们就不去隔壁吃了。
    尹招娣就按照时国安交代的,赔着笑脸跟人解释,说是自?家?包子?个头大用料足味道好?吃,八分已经是最低价了,再降的的话,别说赚钱了,真要赔钱了……
    有?的人听得进去,有?的人却是只认价钱,听尹招娣这么说,转头就往周家?饭铺子?去了。
    尹招娣瞧着,简直是欲哭无泪。
    和时家?饭铺子?这边儿的惨淡相比,周家?那边那叫一个热闹。周芳和男人姚大力?跑得脚不沾地?,一盘又一盘的包子?送出去,哪叫一个兴高采烈。
    周老太太则负责收钱,眼瞧着一分一分递过来的纸钞或者硬币,更甚者还?有?直接给五毛的,周老太笑得嘴巴都要歪了。
    得空了还?会得意的往时家?铺子?那边瞧一眼——
    几个眼皮子?浅的农村人,还?想过来跟他们城里人抢食吃,傻眼了吧?
    该!
    等到晌午时,周家?铺子?准备的二十六笼包子?,就买了个底儿掉。
    眼瞧着堆在一起的那么多纸钞和硬币,三人开心的牙都快要笑掉了。
    “赶紧数数,看看赚了多少?”姚大力?兴奋的直搓手?——
    姚大力?原本也是和李全友一样,在机械厂上班。只他从小游手?好?闲惯了,上班不好?好?干,就喜欢跟一群狐朋狗友喝完小酒打牌。还?因为喝醉酒,差点儿出生产事故。厂领导一怒之?下?,就把他给开除了。
    周老太心疼女儿,可不就看上了时家?饭铺子?的营生?
    一开始听说是过来卖饭,姚大力?还?不乐意,觉得太累,还?有?些丢人。今儿个这一开张,竟然卖了这么多钱,顿时兴奋的不行。
    只是等数完钱后,之?间的兴奋就消下?去不少——
    就和时国安猜测的一样,他们的用料,不管是白面了还?是玉米碴子?了再有?油盐酱醋之?类的,全都是现买的。
    这一降价,好?吗,忙活了昨儿个一夜加今儿个一上午,三个人就赚了一块二毛八。
    说起来把价钱压得那么低,汤也没要钱,他们也赚得不算少了。姚大力?却依旧大失所望——
    在机械厂上班时,他可是成手?,好?歹一个月也能拿将近四十块钱。结果这会儿累的要死要活,一天就块把钱?要知道昨儿个白天,他就到处采买了一天,夜里也是几乎整宿整宿的没睡觉。
    结果就挣了这几个子??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最后还?是周老太一锤定?音,“咱们这汤可没要钱呢。”
    “等汤要钱了,即便是降过价的,就按照今天这行情,一个人一碗汤算,怎么着一天也得赚上五六块!”
    一天五六块,一个月就是一百多块。等把时家?人给赶走,生意全是他们的,那就更赚大发了!
    听她这么一算,姚大力?虽然依旧提不起精神,可比刚才还?是好?些了:
    “成,咱们接着干。”
    从屋里出来时,瞧着对面时家?饭铺子?的神情就有?些阴狠。正好?瞧见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国安,姚大力?“呸”了一口,留下?一个威胁的眼神,扬长而去。
    时国安却是淡定?的很,对姚大力?的挑衅并没有?丝毫着恼或者要回应的意思,照旧关上门往学?校那儿去。
    没走几步,就和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子?撞上。
    “国安兄弟。”国字脸男人大老远就朝着时国安挥手?。
    时国安抬头,还?真是熟人——
    现在的公安局长宗启明。
    本来宗启明也就是因为受周正所托,才会想着过来一趟,也当全个面子?情,不想来了一回,就被时家?的包子?和汤汤水水给降服了。往家?里带了一些,不但家?里老爷子?老太太喜欢,就是挑嘴的儿女也都爱上了这边的味道。
    再有?接触后宗启明发现,怪不得周正对着他再三叮嘱,说时国安人不错,还?说时国安的事,就是他的事,接触后才发现,时国安这人仗义,真是个值得交往的人。
    两人的关系虽然比不得和周正亲密,却也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了。
    “还?是之?前那几样吗?”时国安接过宗启明手?中的保温盒,熟练的把各种包子?装进去,最后又特意拿了几个玉米面和细面掺着,里面也没放糖的豌豆馅包子?放进去:
    “这几个包子?你别给钱,是我特意孝敬老爷子?老太太的……你上回不是说,老爷子?老太太血糖啥的,有?点儿高吗……”
    前段时间宗家?老两口不舒服,去医院查了一下?,说是两人血糖都有?点高。医生嘱咐不能吃带糖的,还?最好?吃粗粮。
    偏是人老了,爱吃甜的,把个老两口给难受的哟。
    时国安听了就记在了心里,可不就特地?给老两口做了这不含糖的豌豆包子?——
    他们家?豌豆也是时樱之?前种出来的,本身自?带甜味,玉米面和细面也不是和其?他包子?一样,买的那种,而是他们家?自?己吃的。
    这样包出来的包子?别看不放糖,味道却是丝毫不差,吃下?去后嘴里还?有?余香。
    每回宗启明过来,时国安总会给他准备几个,让给老爷子?老太太带回去。
    “好?嘞。”知道时国安的脾气,宗启明也不和他客气。要离开时才发现,时国安这回给的包子?不是一般的多,他刚才放的钱根本就不够。
    赶紧又停住自?行车:
    “国安你这是干啥,咋给我装了这么多?”
    白拿了几个没糖的豌豆馅包子?就算了,咋还?能再要其?他的?
    “这不是旁边又开了家?包子?铺,我们家?的包子?就没卖完,我就寻思着,平时光顾着往外?卖东西呢,都没给你们送过,这回可好?了,卖不完了,你就当帮我忙呢,要是不吃掉,等它坏了那不是浪费了?”
    听时国安这么说,宗启明也就接了过来:
    “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顿了顿又道:
    “没被欺负吧?”
    “没有?没有?。”时国安直接就笑了,“你赶紧回去吧,天天忙得跟啥似的。”
    “没有?就好?。”宗启明也笑了,“这做生意就是有?赔有?赚,你也别往心里去。”
    “行了,你看我是那小心眼的人吗?”这下?轮到时国安哭笑不得了。
    周老太正好?出来,就那么笑眯眯的边嗑瓜子?边听着两人对话——
    宗启明来的时候穿的是便装,骑的自?行车也是半新不旧那种,瞧着除了身材高大点儿也没啥特色。
    听他的话音是站在时国安那边的,周老太就很是不舒服,等宗启明骑着自?行车从门口经过时,一把瓜子?皮朝着人就丢了过去: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之?前周鹏在县城混的不是一般的好?,周老太早习惯了不管走到哪儿都被人奉承;虽然儿子?这会儿已经不在县里做事,却也不是跟自?家?那没出息的姑爷似的,弄砸了饭碗,而是更有?出息了,去中都读大学?了。
    听儿子?的意思,等他读完出来,只有?更受重用的。说不定?到时候当个县长也不一定?。
    至于说这男人,既然是时国安那个泥腿子?的朋友,又会是有?啥大出息的?
    顶天了也就是和儿媳妇那娘家?弟弟似的,是个工人罢了。
    老太太这一把瓜子?皮随风扬起,一大部分落在地?上,还?有?一小部分洒在宗启明衣服上。
    把个宗启明都给弄懵了。
    结果周老太自?己个还?不忿呢,哼了一声,转身回屋了。
    宗启明虽然心里郁闷,可看在周老太上了年纪的份儿上,到底没说什么,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时樱他们回来时,瞧见剩了那么多包子?也是吓了一跳。
    “没事儿没事儿,你们吃刚蒸出来的,我和你爸爸还?有?二婶吃剩的。”和尹招娣的愁眉苦脸不同,时国平心态倒是挺好?——
    大哥说不算啥大事儿,那就不是啥大事儿。
    “可是这么多,你们也吃不完啊。”
    “你爸说了,吃不完就送人。”尹招娣边说边捂住胸口。
    “不然咱们换个吃法。”后世网上啥都有?,能人辈出的情况下?,某度上一搜就能搜出不少处理包子?的法子?。
    比方说放在炸油条的锅里撒上点儿油煎一下?,虽然比不得生煎包,可味道也是不错的。
    “还?可以这么吃吗?”时国安一听就来了兴趣,“不然咱试试?”
    这个时代的人艰苦朴素惯了的,平时吃饭放点儿油也都是拿筷子?站,时樱说的吃法,还?真没听说过。
    下?午已经回了老家?一趟,给老爷子?送去了差不多上百个包子?,就是梁大成这些关系好?的人家?也都送了些。可问?题是剩的太多了,如今依旧还?有?百十个呢。
    当下?依照时樱的法子?,把油条锅给支上,抹上一层油后放入包子?盖上锅盖,等热气腾腾的时候掀开,哎呦,还?别说,里面的包子?黄澄澄的真漂亮,咬一口松脆掉渣,味道居然真挺好?。
    “那这样,明天咱们蒸七笼包子?,再按照樱樱说的法子?,把这剩的给煎一下?,到时候给大家?说明,包子?是剩的,不过过了油,就依旧按照八分一个……”盘算了今天卖出的量后,时国安对尹招娣和时国平道。
    “咱们今儿个还?没卖六笼呢……”尹招娣就有?些为难——
    今儿个可就卖出了五笼多六笼不到,明儿个还?有?这一百多个剩的,再加上七笼的话,卖的完吗?
    “你只管发面吧,卖的完。”
    今天是周家?铺子?第一天开业,便宜力?度那么大,过去的顾客自?然就会多些。
    明儿个可就不会这样了。毕竟时国安自?信,周家?的包子?肯定?没他家?的好?吃。
    那些挑嘴的顾客,应该会回流些。
    倒是周老太和周芳以及姚大力?,看第一天生意兴隆,唯恐第二天不够卖——
    据他们之?前的观察,时家?的早点铺子?就是这样,第二天比第一天的客流量多了不少。
    就在第一天的基础上,又加了点儿,足足蒸了三十笼。
    活太重了,几个人实?在吃不消,周老太就把儿媳妇李秀娥也给骂了过来:
    “这是外?人吗?你亲姐姐亲姐夫的生意,也不知道过来照看点儿,咋不懒死你呢!”
    李秀娥对这个婆婆一向畏惧,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也只能捏着鼻子?过来——
    要是她今儿个真敢不来帮忙,明儿个老太太就敢找儿子?告状。
    自?打周鹏去上了那啥工农兵大学?,李秀娥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可不是更低了,周老太动不动就话里带话,说什么都是李秀娥拖累了她儿子?,不然周鹏早有?大出息了。
    跟着忙活了一夜,早上没客人时,那仨都闭着眼补了会儿觉,李秀娥却是赶紧回了家?,把闺女衣服穿好?,急匆匆送去学?校,又赶来早餐店帮忙。
    进门就发现,周老太脸色有?点儿不大好?。李秀娥唯恐挨骂,赶紧穿上围裙帮着端饭。
    一上午忙活完,却发现,竟然还?有?三四笼包子?没卖出去。
    吓得顿时屏住了呼吸。
    至于说姚大力?,当时就有?些恼了,直接对着周老太开怼:
    “妈您不是说三十笼还?不见得够卖吗,咋还?剩这么多?”
    “我也不知道啊。”别看周老太在媳妇面前厉害,姚大力?面前却一向客气——
    姚大力?是个混人,动不动就动拳脚,倒是不打她,却是会打她闺女周芳。
    话说周老太这会儿也正百思不得其?解呢,明明昨儿个他们都卖完了,还?有?不少慕名而来的人过来询问?,她也就是寻思着问?的人数,才会蒸出这么多包子?来。
    总不会是那些来问?的也就是问?问?,其?实?都没来吃吧?
    正纳闷间,就听见隔壁尹招娣开心的声音:
    “大哥,国平,不但刚蒸出来的包子?全都卖完了,就是昨儿个剩的那一百多个也全都卖完了呢,刚才还?有?人来问?呢,明儿个咱再多蒸点儿吧?”
    姚大力?听得越发火大,抬脚就把一个小板凳踹飞出去老远,板凳落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周芳吓得往后猛一缩。姚大力?却是恶狠狠道:
    “这几笼包子?咋整?你们说!”
    他们就几口人,咋也吃不完啊!而且这可不是一个两个包子?,而是一二百个呢。
    折算成钱,那就是整整十二块呢!
    一想到又是租房又是买面买油的,还?没咋地?呢,就往里投了好?几十,还?想着赶紧把本儿捞过来呢,结果啥都没捞着不说,竟然才开业就赔了十多块,姚大力?头上青筋都迸出来了。
    “就一夜,这天寒地?冻的,包子?也不会坏,他们剩的包子?能卖出去,咱就卖不出去了?”周老太依旧强撑着道。
    “就是,”李秀娥想着缓和一下?气氛,“我看他们卖的油煎包子?买的人还?不少……”
    却被周老太没好?气的给打断: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以为油是水吗?包子?六分钱一个,本就不赚啥钱,再费不少油,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姚大力?和周芳明显也是这个想法,三人根本就没理李秀娥,自?顾自?在那儿商量着,最后定?下?来,明儿个不准备那么多了,就准备二十笼的量就行了——
    第一天还?卖出二十六笼呢。明天加上剩下?的,也就二十二三笼,一准儿不会再卖不完了。
    再没想到,相较于前两天,第三天上更麻烦了。
    先是有?买了剩包子?的——
    即便周老太和周芳已经很小心了,可馏过的包子?还?是不一样。比方说皮儿就像进了水似的,软踏踏的,里面的馅料也不像原来那样颜色新鲜,瞧着没一点儿颜色。周家?的包子?本就寻常,这会儿吃起来,简直就味同嚼蜡。
    买的人虽然是图便宜,却也并不意味着,啥东西都愿意往嘴里送,当时就嚷嚷了起来,直言周家?人坏了良心,拿剩包子?糊弄人,气不过之?下?,把咬了一口的包子?直接又丢回给周老太,人直接转身去了时家?的早餐铺。
    一个人闹还?好?,转眼就有?十来个人跟着嚷嚷退钱。有?其?他准备过来买包子?的也都打起了退堂鼓——
    周家?包子?是便宜,可也不是不要钱。要是花了六分钱,还?吃了那么难吃的东西,那不是更浪费吗。
    再往后新出锅的包子?也开始有?人挑剔:
    “怪不得比隔壁便宜二分钱,这味道真不咋地?……”
    “说不咋地?都是轻的,我随便做做都比这个好?吃……”
    “不吃了不吃了,俩包子?也一毛二分钱呢,还?不如去隔壁吃个豆腐渣包子?再要个玉米碴子?麦片粥呢……”
    议论声中,不但围观的人有?掉头去了时家?早点铺的,就是本来已经坐下?的,也有?不少悄没声的起身,往时家?那边去了。
    等时家?那边把包子?卖完早早收工,周老太这边的包子?还?剩下?一多半呢。
    把这一家?人给急的。没多大会儿,周老太嘴上就开始起燎泡,姚大力?本就不是心眼大的,这会儿瞧着剩下?的十来笼包子?,更是急的团团转,口中还?不时吐出各种污言秽语,骂媳妇儿不该猪油糊了心,听信岳母的鬼话,非得跑来干这个。
    听他实?在骂的不像话,周老太也有?些不高兴,跺着脚道:
    “就知道窝里横,有?本事你去收拾那家?人。不是那家?人,咱的包子?会卖不出去?这么着在自?己媳妇儿面前使性?子?算啥本事?”
    姚大力?再次一脚踹飞了个凳子?,那凳子?在地?上滚了好?几下?,最后正好?砸在周老太的脚上,姚大力?却是问?都没问?一声,铁青着脸就出了门。
    这里都是自?建房,隔音效果几乎约等于无,也因此周老太这边儿鸡飞狗跳的声音,时国安几人自?然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尹招娣开心的连连阿弥陀佛,嘴里还?说着:
    “活该,让他们使坏,这是老天爷都看不过眼呢。”
    说着还?想出去看热闹,却被时国安给叫回来:
    “别去。”
    都说同行是冤家?,真是尹招娣过去,明摆着是看热闹的,就那家?子?小心眼的,恼羞成怒之?下?,不定?又该怎么闹呢。
    只时国安有?心息事宁人,姚大力?却明显不是这么想的。生了一肚子?闷气之?下?,直接找到自?己那群狐朋狗友就开始商量对策——
    岳母有?一句话说对了,那就是想要小饭馆起死回生,非得把那一大家?子?泥腿子?全都赶回农村不可。
    “这还?不容易吗,他们租房的那家?我认识,我去给你说和说和,让他们不把房子?再租给那家?人。”其?中一个朋友想都没想就道。
    “拉倒吧你,你知道那套小院租出去多少钱吗?可是足足三十块钱呢。你说不让人家?租人家?就不往外?租了?”姚大力?没好?气的道。
    “哎呦,那小饭馆这么赚钱?”一个月出三十块的房租竟然还?有?赚头。
    “你们赶快想个招,要是能把那家?人赶走,咱们就一起做生意,与其?让那群泥腿子?把钱赚走,哪里比得上咱们自?己赚了自?己花?”
    “那还?不简单,打蛇打七寸,听说姓时的那家?人会过来这边做生意,是因为他媳妇儿要考大学?……”
    “那好?办,女人都不禁吓,找个机会拦住她,不吓死她丫的!让她自?己哭着喊着滚回去。”
    “那还?愣着干啥,走啊。”姚大力?明显觉得这是个办法——
    那个时国安瞧着块头不是一般的大,真是动起手?来,他不见得打得过。
    他那女人不这样啊,瞧那细胳膊细腿的,保准禁不住吓。
    正好?时家?生意又开始好?起来的缘故,时国安忙里忙外?之?下?,就没有?再去接苗秀秀几人。
    以至于这天放学?后,苗秀秀领着几个孩子?出来时,就被姚大力?带人给堵在了学?校后门那儿——
    刚刚出来时,忽然有?人过来跟他们几个捎信,说是时国安有?急事在后门那儿等着呢,让苗秀秀赶紧过去一下?。
    苗秀秀要过去,时樱三个自?然也会跟着。
    事实?上不止时时樱,还?有?周浔那群义结金兰的好?兄弟——
    时樱家?不是在街对面开了间早点铺吗,咋放学?了不往家?赶,反而去后门那里?
    他们这群皮小子?到处跑,最是清楚学?校后门往左边一点就是个乱葬岗。觉察到不对,竟然也跟了上去——
    周浔每回来信,核心要旨只有?一个,那就是务必看好?时樱,不能让哪个坏小子?欺负了她。
    这么三令五申之?下?,几个孩子?对时樱的动向也就额外?更加关注些。看时樱跟着苗秀秀往后去,就也悄没声的在后面缀着。
    结果还?真让他们给跟着了——
    瞧见苗秀秀带着仨孩子?出来了,姚大力?直接上前堵住去路。
    “你们干啥?”苗秀秀觉出情况不对,下?意识就把三个孩子?全给护住。
    “不干啥,就是想找你谈谈。”姚大力?撇嘴,抬手?就想去关学?校后门,结果推了一下?,却没推动。还?要再推,门竟然被大力?推开,下?一刻七八个十四五岁的初中生正齐刷刷站在那里,一个个还?对姚大力?几个怒目而视——
    他们可是答应了周浔,怎么也要护好?时樱的,结果他们竟然还?敢来找茬。更可气的是找茬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学?生,而是几个成年人。
    怎么说周浔也是公安局长的儿子?,能和他交朋友的,又有?几个是没来头的?
    其?中有?两个孩子?的爸爸是公安局的副职,除此之?外?,还?有?在县委大院或者其?他局机关上班的。
    一帮毛小子?都是天不怕地?不怕还?特能惹事的那种。那么齐刷刷的一站,还?别说,气势还?挺唬人。
    姚大力?顿时就觉得不妙——
    这些孩子?一看穿戴,家?里条件应该都不错。堵住苗秀秀放狠话,他一点儿也不担心姓时的那家?人会不会反抗,毕竟农村人吗,在县城也没啥根基,被欺负了也定?然不敢还?手?。这样的事,他可是见得多了。
    这些孩子?却不一样,姚大力?会犯浑,却不代表他傻。他那群朋友自?然也是如此,一时竟然不敢再过去恐吓苗秀秀。
    七八个毛头小子?直接冲过来,然后把苗秀秀几个护在中间,雄赳赳气昂昂又拐回了学?校。
    更甚者几个孩子?回家?后,转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各自?家?长——
    他们可是做了好?人好?事,打击了黑恶势力?。
    周正倒是调走了,县长却还?是原来的县长。听说有?人竟然去堵了时珩,当时就吓了一跳——
    当初因为时珩,中都那边都直接来人了。虽然不知道时珩做了啥,可领导交代的清楚,要时刻关注着这个小孩。
    结果竟然在他眼皮底下?出了这档子?事?
    宗启明也从两个副局口中知道了这件事,当时心里就一“咯噔”,直接推了自?行车,就过来了时家?饭馆这里。
    彼时时国安还?啥都不知道呢——
    苗秀秀就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想着天大的事,也等大家?吃完饭再说。
    不想宗启明竟然直接赶了来。从宗启明口中听说这件事,时国安目瞪口呆之?余,更是勃然大怒——
    该是有?多龌龊,才会把念头动到女人和孩子?身上,那家?人还?是人吗。
    “国家?现在正打击黑恶势力?呢,别让我抓他们个现行……”宗启明咬牙。
    说话间李秀娥也偷偷摸摸的溜了进来,跟时家?人说了句姚大力?这两天可能还?会做混事,就又赶紧走了。
    事实?上眼瞧着第四天上又剩下?一大半包子?,姚大力?简直要急疯了,肯改了才怪。
    当天晚上,竟然再次堵住了苗秀秀——
    因为学?习的时间太久,苗秀秀带着三孩子?准备回家?时,外?面差不多都要黑透了。然后走到拐角处时,就被翻墙跳进来的姚大力?和他的狐朋狗友拦住。
    结果这边儿刚放完狠话,那边儿宗启明就带着人一拥而上,包括姚大力?在内的五个人,一个没跑,全体获赠一个明晃晃的银手?链后,就被扭送进了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