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重生之美人娇妩 > 第66章
    梅妃娘娘被赐下鸩酒, 却拼命不从?,放声咒骂新帝,最后, 高高在上了一世的梅妃,竟被一不知姓名的粗使宫婢,依圣上之命逼迫, 强行灌喂,落得个凄惨身死,愤怨不瞑目的下场。
    此消息一经传出, 引得宫廷, 朝堂,各方人士的愕然与胆寒,但又并非完全无预料,忠勤侯府门庭败落,裴照裴付的前后伏诛,早已象征着裴氏一族,正衰落行于末路之上。
    如今, 裴氏旁系的那些亲戚,光管顾自己都是有心无力,又哪会?分出精力为梅妃之死而感怀几分伤意, 宫里的人就更不必多说, 梅妃生前行事惯来跋扈, 因?脾性暴躁,不爱与人为善, 自是得罪各方。
    昔日风光时人人假意围簇, 可到最后关头,哪有几人真心感伤, 为其遭遇而?觉忿忿不平。
    不对,倒是有一个。
    萧钦想?到了青嘉,又念起她的身世,身上有着皇家血脉,失去双亲的宗亲之女,被苦于久久难孕的梅妃娘娘留养在身侧宽心解闷,如此得了个公主的名号尊位。
    听着高贵,不过?也是换了个地方寄人篱下,小心翼翼地过?活。
    甚至,萧钦想?,若是没有他?当年承受了梅妃全部的失意发泄,那年幼的青嘉养在一脑子疯魔的女人身边,又会?遭受多少折磨,她们没有血脉亲缘,梅妃也不过?是将她视作可摆布的傀物。
    所以,在面对梅妃时,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青嘉列为到自己的阵营内,认为她该与自己一样,防备梅妃,忌惮梅妃,甚至恨怨她。
    可是青嘉却叫他?失望了。
    她竟会?为了那个狠毒女人的死活而?那般怅然?伤心,甚至哭得眼睛红肿,对他?都避而?不见?……一瞬间,萧钦感觉到了被背叛的愤怒。
    连带得知周妩有孕后,他?闷堵在心,连连无法排解的怨郁一同涌心发作。
    他?想?质问?,为什么自己在意的人,都不重视自己?
    周妩是这样,青嘉也是这样,他?拳头握紧,胸腔起伏,急火攻心到呼吸都成困难。
    宿醉半宿,最后一瓶香凝玉露酒也已尽杯,萧钦颓丧地瘫靠龙座之上,眼目通红,呼吸急促,这时候,他?好像抬眼在殿门口寻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玲珑倩影,此刻正丰姿窕窕地向他?走近。
    对方跪地伏身,竟是肯主动向他?服软,声音怜颤,“皇兄,青嘉请求你,应允将母妃按宫中规制安葬于妃园寝,保留母妃死后最后一丝颜面,皇兄……”
    听青嘉启齿还是因?那毒妇,萧钦耐心瞬间殆尽。
    他?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眸光显戾,因?酒兴正盛更显眼目浑浊,目光睥睨而?下,眼前的青衣跪影,多落一眼都叫他?加倍烦躁。
    萧钦猛地从?龙椅起身,迈步下阶,走到青嘉面前伏身用力掐起她的下巴,他?身持逼迫姿态,眯眸恶狠狠开?口:“怎么就这么向着裴家的人?别以为你的心思可以瞒过?寡人,寡人派了那么多精兵环宫保护你,裴付落荒而?逃,当时自身都难保,又岂会?有能耐劫持到你……青嘉,你真是知道如何惹怒寡人。”
    “既然?皇兄都知道是谋计,那为何还要救!”
    “刀剑无眼,裴付将刃锋实实抵在你脖颈,进一寸便要见?血,你拿你自己的性命跟寡人赌,赌的不就是寡人对你的在意?”
    青嘉情绪失控,泪如雨下,她身边亲人接连死了,然?而?杀害他?们的,竟是还在她身边的最后一个亲人。
    这好像是一个悖论?,却是她不可不面对的残酷现实。
    “梅妃无德,不配入妃陵,寡人未将其与裴照一起埋进乱葬岗,已经是念了你的面子,青嘉,别再一而?再再而?三地尝试试探我的底线。”
    说完,萧钦转身欲走,青嘉却在其身后猛地凑前,将他?环腰抱住。
    骤然?的贴身亲密叫萧钦愕然?,他?蹙眉回身,望入进一双含泪楚楚的桃花眸,试图拽开?她的手,眼神质问?,而?青嘉却好像下定决心一般,抬起手径自解开?衣裳前襟,露出锁骨下大片白皙风光,话音还未出口,她已因?过?度紧张而?双颊绯红,呼吸屏气。
    “皇兄,青嘉求你……”
    “求我?”萧钦咬着不善的语调,听不出口吻带的究竟是嘲意还是恼意。
    他?再次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掐得她只能被迫昂首,目光落在她抖颤的光裸香肩,见?她胸口处因?争执动作而?扯蹭明显的心衣一角,萧钦很快错过?眼,眼底汹涌着情绪。
    “不是自诩梅妃教养出的好女儿,端行淑慎,性德恭良,所以,她这么多年都是教了你什么?”
    青嘉被他?掐得几乎不能呼吸,她感觉自己今日将要死在这大殿之上,“……皇兄。”
    萧钦微怔,松了力道。
    青嘉失了依撑,当即软着身子倒地,边喘边泣,身子抖如糠晒。
    她自知方才开?口是僭礼悖伦,自甘轻贱,却别无他?法可寻,自荐皇兄枕席,成为毫无廉耻之心的孟荡公主,的确前无古人。
    但她想?,过?了今夜,待求得皇兄应许母妃入妃陵的旨意,她便以自己的性命为祭,免得皇族清誉因?她而?毁。
    大殿殿门紧闭,一股凉意的夜风从?窗牖吹进,将殿内唯一燃明的烛火熄灭,须臾间,大殿暗下,四角不见?隅。
    “你可想?好了?”
    萧钦声音再次传来。
    青嘉愣了片刻,猛地抬头,见?皇兄占离几步远的位置,此刻他?身影像是被月色拢上了一层清辉,他?背对着自己,不见?神容,只声音听起来显得格外喑哑。
    她后知后觉品味出些许意味,于是赶忙踉跄起身,奔到萧钦面前站定,而?后,她大着胆子踮脚拥上他?,直接搂颈吻啄,贴唇一瞬间,两?人都不由地意动发颤。
    “是,想?好了。”
    萧钦只觉酒意再次袭脑,他?用力搂住她的纤腰,把她彻底捞进自己怀里,紧接伏身,越吻越深,越脱越疯狂,他?今夜就是要将宫礼禁制全部踩于脚下。
    皇妹又如何?他?想?要的,全部都能得到。
    守夜太监得着萧钦事先吩咐,此夜没有在殿内烧起地龙,甚至连取暖熏炉都未架上一个,但此刻两?人呼吸相灼,热得仿佛能生火。
    “哭什么?”萧钦将她的双手撑过?头顶。
    青嘉颤巍开?口:“皇兄,你答应我的,要做到……”
    这话此时说来多么扫兴,但青嘉依旧选择强调启齿,是为叫自己清醒,不可沉溺此刻虚妄的情爱。
    手腕被攥痛,她知道,皇兄一定不悦了。
    果?不其然?,她话一出,指明眼前的风月旖旎不过?是场交易,萧钦先前的温柔对待顷刻消失,他?将她掐腰翻身,再送进去时无丝毫的疼怜之意。
    夜雾消弭,天色蒙蒙亮起,青嘉满脸泪痕,此刻无骨趴在榻上,不知是睡着还是昏晕,她晕去两?次,又被他?反复欺醒,最后这一回,她或许累昏,或许又承不住晕迷过?去。
    萧钦火气依旧没消,但看着自己臂弯里的纯美睡颜,再目落于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萧钦没法不自悔。
    这副身子,通体?雪白无暇,谁看都晃眼,曾经,在他?最是落魄之际,便已然?落实过?目。
    当年冰嬉盛会?,他?的确因?周妩的好心搭救,避过?了在冰湖上寡不敌众被欺的祸事,可也由此,招得裴付常恕等人更深的记恨,这些人没占得便宜,哪会?轻易罢休,于是在冰嬉宴会?结束的当晚,待宫内外宾客全部散去后,他?们用木棍将他?打晕蒙起,而?后趁外人无察,将他?再次带回冰天寒地的湖心中央。
    他?们丧心病狂,命令他?光裸半身,卧冰而?躺,凛夜难熬,最后是死是活,全看他?自己的造化?。
    臣子于宫廷大胆虐杀皇子,听起来多么匪夷所思,可有侯府庇护,梅妃纵容,就算他?真的命殒,裴氏自有手段为他?编排其他?死因?,他?在秀樟宫里,过?得与最低阶的奴仆无异,从?来都是贱命一条。
    可是那晚,他?终究没死。
    雪夜寒重,的确要了他?半条命,可后来青嘉觉异,不放心地独身跑来御花园寻他?,叫他?一脚踏进鬼门关,却被人扯拽着,退了半步回来。
    青嘉猜到此事应是裴付所为,出于对侯府的忌惮,她不敢高调寻助医士,间接将此事对外大肆声张,从?而?坐实梅妃娘娘苛待皇子的罪名,萧钦同样明白,他?的死活不重要,在那些人眼里,比起人命他?们更在乎的是皇族清誉。
    于是偌大的一座皇城,他?们竟不知可以寻谁庇护,故而?两?人,只能自救……
    在一间被废弃闲置多年的宫苑偏隅里,青嘉急得无措极了,尤其见?他?浑身失温,意识都快被冻到不明,她能想?到且能做到的,只有一个法子。
    紧紧咬住唇,她垂目开?始褪下自己的衣衫外罩再到里衣,想?用自己来为他?渡温,屋内炉火未燃,满室清寒,两?人拥在一起只有呼吸是热的,雾缭缭的哈气浮悬于两?人鼻息之间,青嘉与他?抵额,一遍遍地为他?打气。
    不知过?去多久,弱小柔弱的身躯终究将冰体?暖化?,青嘉舍弃自己女儿家的羞耻心,最终换得他?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自冰嬉宴后的那日起,他?便把自己当做是死过?一次的人,再无任何的顾虑与犹豫,他?决定卧薪尝胆,暗自筹码复仇大计。
    与此同时,有两?个人被他?记挂在心。
    一个给予他?萍水相逢的善意,帮他?避过?冻湖身残的下场,另一个在绝境中,献给他?可贵的温怀救生。
    在他?满目疮痍的胸腔里,唯独忆着她们的那一隅,存着暖温与热。
    那温度时刻在提醒着他?,自己还是一个人。
    所以现在,哪怕他?清楚知道青嘉以身讨好,只是想?为梅妃讨得一个入葬恩典,对他?并无真情,可当他?真的拥她在榻,行着男女□□,心中又怎会?不生动容和?情愫。
    整个过?程的每一刻,他?分明都无比兴奋愉悦,甚至满足。
    他?想?留青嘉在身边,永远。
    ……
    翌日过?了晌午,被磋磨了大半宿的青嘉才堪堪整了眼,身上依旧没减酸涩,但好在倦意有所缓释。
    她垂目余光向下扫过?,瞬间脸颊红透,此刻,她身上上下被疼过?的痕迹简直不忍直视,她倍感羞耻地立刻拽过?被子,将脑袋身子全部蒙起,最后伸出手臂艰难摩挲寻着自己的衣衫,拿到手后再缩进被下慢慢穿好,一通费力下来,她已把自己弄得满头大汗。
    寝屋空荡荡,皇兄应还在前朝,青嘉不敢被人发现她侍寝过?皇兄,于是只好独身等在这间金碧辉煌的屋子里,不可擅出,惹来旁人注意。
    两?个时辰过?去,有宫婢进来送水,青嘉下意识遮掩紧张,却见?对方半点不显惊讶,并且神色如常地递给她一套侍女的衣衫,青嘉接过?,慢慢会?意,知晓皇兄是想?叫她伪装身份从?而?顺利脱身,于是她懂事照做。
    可是不成想?,即将离开?殿门时,宫婢凑前小声告知她,陛下吩咐,公主今晚还需乔装过?来。
    青嘉怔住。
    母妃是三日后下葬,所以皇兄的意思是,要她取悦他?三日吗?
    昨夜皇兄是醉酒行事,今日清醒为何还会?纵许,青嘉有迟疑,可除了听从?,她别无选择。
    后面三天,她只一次乔装进殿,因?皇兄嫌麻烦,后面干脆不再叫她来回两?边折腾,而?是恩准她日夜留在侧殿陪伴,对外稍有遮掩,竟真成了金屋藏骄,为了能达目的,青嘉异常乖从?,几乎予取予求,甚至在皇兄批阅奏章乏味有需之时,也能咬牙点头,许他?在书案上恣意扑索,从?她身上缓着倦意。
    “皇兄,你可……欣悦?”她并不熟练的,讨好地问?。
    萧钦沉沉回:“心悦你。”
    两?人彼此默契,都未把言语说明。
    那三天,青嘉过?得昼夜不分,荒唐到头。
    然?而?,到了梅妃娘娘下葬那日,青嘉特意托人去前朝打听,却得知母妃并未得葬入妃陵的恩准,青嘉万念俱灰,恍然?醒悟原来自己的主动献身,在那人眼里不过?是场笑话,他?从?来未将她放在平等的,可以互相谈条件的位置上,占了她的身,不过?是另一层面的,报复。
    看清帝王的无情面目,青嘉心头凉薄,独身一人站在秀樟宫的门庭院落,黯然?伤神,她眼目无光地看着面前的苦木枝条,回想?在这里发生过?的年少趣事,思着母妃面容虽常严厉,却少时也会?对她相待慈柔,还有裴付哥哥,同样会?经常拿些小玩意过?来当作礼物讨她欢喜。
    她心中所盼,从?来都是身边亲人可以相处和?睦,可这个愿望,在秀樟宫内实在实现奢侈。
    青嘉身边负责贴身伺候的嬷嬷心疼她穿衣单薄,于是拿着加绒斗篷过?来给她挡风添衣,同时温声安抚,“公主,娘娘已薨,你莫要太过?忧思伤身了。”
    “我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公主何意?”
    青嘉的思绪飘远,朔风灌耳,她仿佛再次临于当年的冻湖之上,眼前是萧钦哥哥在湖心的模糊背影,也因?此,此刻她完全没注意到门口正有人靠近。
    她回答嬷嬷的话,“如果?能回到过?去,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后悔那夜的相救之举,如果?不是因?为我自不量力,妄想?可以调和?母妃和?皇兄之间的隔阂,或许如今,不会?是这个局面……”
    一墙之隔,萧钦站在檐下,身形僵硬如石塑,一动不动,任凭肩上落雪。
    青嘉真情实感的一番心事外露,被他?听得入耳,只觉字字锥心,她张口轻飘飘的一个‘悔’字,更是带给他?一阵剜心剧痛。
    一个两?个,他?在意想?护住的人,却不想?叫他?活,可不可笑?
    可笑的是他?。
    ……
    奉先帝遗诏,前太子现禹王,带着皇后娘娘及侧妃家眷,动身离京,奔赴襄域封地,从?此远离京城权势纷扰,做个闲王散王,安乐余生。
    念及时机已到,周敬奉上早就准备好的告老请辞,并很快得到圣上恩准批复,然?而?不顺利的是,周崇礼离京赴襄,想?继续帮扶禹王治政的请求却被上面驳回。
    周崇礼不放弃,重新再书一封,表明自己去意已决,并条条详细述明自己对襄域发展以及民生治理的看法与意见?,强调自己绝非一时兴起,而?是真的想?为当地百姓做些实事,然?而?这封请愿再次石沉大海,周崇礼也意识到,圣上是故意不肯放人。
    萧钦是多疑多心之人,哪怕没有此事发生,念及周崇礼先前对太子的忠心,他?也一定不会?对他?提拔重用,周崇礼有这个自知之明,他?本?人也无意在京去涉争权的浑水,所以这才和?父亲一起上书离京请愿,如此双方面上无伤,新帝眼前也能落个清净,周崇礼不明白,萧钦为何不肯应允。
    从?嫂嫂那里得知消息,周妩心有猜想?,事情或许与她有关。
    若是兄长一直未得正式的官员调令,那父亲自也不会?放心先走,他?们一家人的离京计划都会?因?此拖延。
    周敬并未将此事联想?到周妩身上,也当新帝脾性喜怒无常,于是决定耐心再等等,念及女儿离开?青淮山太久,再拖下去难免不妥,于是便催促她和?容与可先一步离开?。
    周妩犹豫,不知该如何是好,容与却灵机给她出了主意。
    “你兄长现任刑部官职,可显然?新上任的尚书大人,并未有重任你兄长之意,既然?他?手上现在也无重要案情要审,那有谁规定他?不可告假离京,短时游外,休歇几日?”
    周妩反应了一下,才听出其中关键。
    官职调任需皇帝亲自审批点头,可若只是官吏寻常的告假小事,那便只需要通知到上级,如此偷换概念,兄长便可暂时成功脱身,至于之后如何,皇帝既想?要耗着他?们周家,那身为臣子,他?们自是要恭君相陪到底。
    周妩立刻将这个主意告知给父兄,周敬听完面显犹豫,依旧顾忌着尊君重礼,没有轻易做决,此事关乎周崇礼的官声,主意自是要由他?来拿定。
    而?周崇礼显然?去意坚定,他?点头道:“父亲,自我奉先帝旨意,赴随州调查光明教后,便勤勉在职,一日无歇,盼望可将功补过?,可如今旧案已定,补过?已没了意义?。明日,我亲自向尚书大人告宁,将先前旬节未歇的假期全部一次性请下,如此,我们先前商定离京进襄域的行程不变。”
    周敬一番思吟过?后,点头同意,“你行事素来稳重虑远,此事既已做决,为父自是支持。”
    “多谢父亲。”
    大燕制度规限,在职官员若告假满百日,有司便会?介入准例停职。
    周崇礼此举,是执意走险。
    ……
    三日后,车载沉甸行装,由管家方伯领队,先一步出了城门。
    大件箱箧先运出来,后面载人就能多点轻松,前院忙碌不迭,抓紧做着最后的扫尾补漏,周妩与容与没什么太多东西要拿,于是收拾好后,两?人将行装交给下人,便相携一起去了朝椿阁,帮着嫂嫂秦云敷收纳她惜之如命的各种灵丹妙药,珍贵虫草。
    正快要收完,北院忽的有小厮过?来传信,告知他?们父亲正召二人过?去一趟,有话要说。
    不知什么事这么急,周妩和?容与不敢怠慢,忙随小厮赶赴北院。
    进了书房,房门从?外被闭严上,周妩没多想?什么,容与却先一步觉异。
    当下这样的情景,他?之前便身临体?验过?一次,或许要和?那次一样,他?与阿妩今日都要朝那副奇怪字迹,敬一炷香。
    果?不其然?,他?的猜想?很快得以印证。
    周敬见?他?们到,径自向里,将墙上挂裱的字帖取下,露出后面斑驳墙壁上手刻的字迹。
    周妩是第一次见?,新奇上前打量,疑惑询问?:“父亲,这是……”
    “是一位旧友的手迹。以后我们离京换府,此迹也会?被剥除干净,最后一次,为表对前人缅怀,你们两?人一同敬一炷香吧。”
    周敬未明确说明刻字之人的身份,可若仅仅是为怀友奠念,他?上次敬香时,更合适叫来周崇礼作陪才是,可他?没有,前后两?次,都特意召来容与一个外婿陪同。
    聪明如他?,怎会?不觉异样,容与静默思吟片刻,不可不作联想?。
    “身许国,请长缨,情移义?断,不复和?孺……”
    周妩的目光还停留在墙壁之上,她默读完一遍墙壁上的手迹,歪头又问?:“父亲旧友?那是哪一位,我认识的嘛?”
    周敬摇头,“你不认识。”
    “那前辈可有在外的名声?”
    周敬又寻借口,“这前辈素来行事低调,我结识所知的恐怕也不是真名,但眼前的手迹为真,值得你二人躬身同敬。”
    说完,他?又补充:“你先单独敬一炷,而?后再同与儿一起。”
    周敬将手中的香递过?去,周妩接手,没多想?地诚意躬身,听从?父亲交代,持礼敬拜上香。
    她正要起身,周敬再次提醒,“阿妩,自报家门。”
    周妩反映了瞬才出口:“小……小女名为周妩,是京城宰府周家周敬的幺女。”
    “再说得详细些。”
    周妩感觉父亲所为奇怪,但还是依言继续补充说道:“也是青淮山现任门主容与的夫人。”
    说到这句,她余光向外瞥,察觉到容与哥哥正注视着自己,于是脸颊不由地有些发红。
    周敬又示意,“与儿,你也一起过?来。”
    容与却问?:“我需不需要自报家门一次,父亲?”
    周敬听到他?最后的称呼,微愕怔然?,心头涌动异样情绪,但最后还是尽数遮藏住,他?移开?目光,重新落在墙壁之上,摇摇头回说,“不用,你站在这里,就已足够了。”
    周家的马车队伍前后驶出中央街道,书房角隅的那以处旧迹,从?此覆落成灰。
    待尘定,往事随风去。
    ……
    萧钦带追兵一路疾驰,直至追到京襄分界,这才拦截下周家的队伍。
    见?皇帝纵马亲临,周崇礼十分意外,只觉为自己这样一个脱离权势中心的小角色,何至于如此兴师动众一场。
    周敬老臣礼重,不敢怠慢,于是忙从?马车里下来面君,周崇礼紧跟其后,如实对萧钦说明,自己日前向尚书大人告假,并且已获批准,所行并无违制。
    但很快,两?人意识到不对,此刻萧钦目光如灼,却只盯在阿妩一人身上,再看容与,神容几乎不加掩饰地外露厌烦与狠意,双方对峙,剑拔弩张,彼此不让,周敬蹙眉略微琢磨,很快有所会?悟。
    年轻人,气盛,冲动。
    他?并不知阿妩何时招惹了新帝,与先前的沈牧相比,这次才是真正的棘手难以应对,周敬这边不放心女儿,另一边又愁虑与儿会?因?一时气恼,意气用事。
    这时,周妩上前一步,主动打破僵局,开?口道:“父亲兄长,你们先走,别耽误了行程,陛下应是与我有话要说,我们在此告别两?句,只叫容与哥哥留下陪我就好。”
    周敬犹豫,但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女儿,他?点头,“好,那我们放缓行进速度,等你们后来追上。”
    “好。”
    在父兄忧忡的目光里,周妩挥手和?他?们短暂作别,再转身,她目光对上萧钦,打量着他?那张俊面,心想?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一次见?萧钦,他?明显沧桑了些,面目眉心之上,明晃晃地显着愁意。
    他?这是怎么了?
    “要走了?真快。”萧钦勿自开?口。
    周妩淡淡一笑,镇定回:“不算快了,哪有女子回门待在娘家这么久的,也就是青淮山的长辈们纵容我们,许我和?容与哥哥新婚佳期,随意游玩,如今已在京度过?了充实的半月,我们也该启程,去看看大燕的其他?秀丽山川,江水名迹了。”
    萧钦再问?:“可有计划了?”
    周妩耸肩摇头,“随走随玩吧,只要身边人是他?,无论?到哪里去我都觉得开?心。”
    萧钦眼皮垂压下,不再问?了。
    容与不想?叫他?们面对面,正要挡过?去,周妩却冲他?安抚地摇摇头,示意她自己可以应对。
    他?只好作罢,继续耐心等。
    萧钦注意到两?人暗悄悄的小动作,嘴角显出一抹嘲意的笑,他?没拐弯抹角,直接问?:“你该很清楚,今日拦下你们,对寡人来说易如反掌。”
    “那陛下会?拦吗?”
    “你知道我为何追来吗?”
    两?个问?题,两?人几乎同时问?出口,萧钦刻意一顿,眼神加深,等她先答。
    周妩如实回:“大概猜到了。”
    “意外吗?”
    “实话讲,有一点。”
    萧钦笑了,抬眼看向戒备在侧的容与一眼,而?后故意向周妩靠近半步。
    他?沉声问?道:“寡人想?知道,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后悔,曾经救下寡人?”
    周妩不卑不亢,眼神更不畏怯,“如果?今日陛下当真因?往事而?不放过?我们,我一定会?悔。”
    萧钦嘴角平直,收了笑意,“为了他??”
    “是为了我们。夫妇二人,本?就福祸同当。”
    闻言,萧钦神色难掩忧伤,更有分明的羡慕,他?站定默不作声,直至好半响过?去,才抬手示意身后追兵领将散开?。
    “放行。”
    “你……”周妩简直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萧钦向后退开?,目光落向旁处,强调,“寡人放你走,但你永远,永远都不要说出那个字。”
    那一个‘悔’字。
    青嘉一言已经要了他?半条命,周妩的悔,他?再也担不住。
    生命依存的温焰,如今已灭掉一盏,剩下的微弱光芒,他?又怎会?舍得再亲手毁掉,扑灭。
    追至此,他?只是想?再见?她一面,好努力消除心头执念。
    最后一语,他?对容与说:“照顾好她。”
    容与没开?口应话,只不动声色地牵握上周妩的手,并抬起示意。
    萧钦翻身上马,目光凝在周妩的眉目间,而?后很快移开?,视线向前,策马嚣尘远去。
    这一别,以后应不会?再见?了。
    望着其渐渐模糊的背影,周妩忽而?有感道:“若他?有前太子那样的幸运出身,从?小不缺父母疼爱,或许……”
    至于或许什么,她具体?说不上来,但经方才的对话,她对其的确有隐隐的惋惜之意。
    容与接过?话,清醒说:“如今他?坐上龙椅,走向权力之巅,没有人再有资格同情他?。”
    周妩微怅然?,“说的也对。”
    容与拍拍她肩头,而?后径自走向旁边树桩,将马匹牵过?来,他?重新走回她身侧,一把把她抱上去,叫她稳稳落坐,他?随即也翻上,从?后贴覆,开?口道。
    “走,我们回家。”
    他?勒缰绳,调转马头前进的方向。
    周妩随他?指引,同样目视正前,看着遥遥远方的大片火烧云,她心里升腾暖意。
    奔赴青淮山。
    他?们终于,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