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夷的目光一转,很自然地落到了陈舟的脸上。
冯俊的脸色十分的难看,看起来在老师的心目中,排在第一的好学生还是陈舟。
陈舟当然不会在乎这样的一种小荣誉,不过,他倒是对刚才两个人的对话很感兴趣。
看起来,是有人要过来刁难张平夷了。
正所谓空穴来风,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啊!
这人究竟与张平夷有什么样的仇怨,竟然跑到这样一所私塾来纠缠?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如果说这位县学的训导大人出的是课业范围内的题目,自然是好说。
就怕他为了刁难人,考查课业难不住这几个孩子,到时候出些歪门邪道的题目。
张平夷显然是有着这样的忧虑的。
老者看着陈舟,倒是胸有成竹:“不怕,这里面也有我,咱们以课业为主,识字为主,咱们就是这样一所私塾,还能和那些县学
的生员比吗?”
好吧,看起来老者对于自家私塾的定位,还是很清楚的。
就是没有想,这样一个私塾,请了张平夷,说明张平夷的地位也不高。
这边商议还没定下来呢,一个村民连颠带跑地跑了进来,正是递了一句话,拿走一只兔子的冯姓村民。
“来了来了,已经到了村头了!”
老者闻言道:“如此,你我还得去迎接一下,不能让他从礼仪上挑出毛病来!”
张平夷点头:“这是自然。”
两个人出去了。
学堂里顿时乱作了一团。
“什么情况?”
“说有什么人来,说要检查我们的课业!”
“我的天哪,我连书还没有背过来呢,再说了,他要检查哪一段啊?快帮我想想,我好做准备!”
陈舟暗笑,这种堵题,可能性虽然是有的,但是你要先知道这出题的人是谁,擅长那些方面,性格习惯如何。
什么也不知道,拿着本书来堵题,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屋外传来了那老者刻意提高的一些声音,显然老者对于学堂里边的情况是有所预见的。
众学生顿时正襟危坐,在那里默默地诵读着。
门开处,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着长衫,头上端端正正戴着方巾的男子,显然,这是一位秀才。
旁边还有一个人,随从模样,是一起来的。
后面的,是老者,再后面,是张平夷。
这人迈步进屋,却没有继续往里走,而是站在了门口,仰起头来,先端详了一下学堂里的情况。
看看那香烟缭绕的孔子像,又看了看这满屋的孩童,男子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坦之兄这里,果然是有教无类啊!”
这话可够损的,说起来,这是一句夸人的话--可是,看看眼前的男子脸上那莫名的笑意,讽刺的意味很明显。
有教无类这句话无疑是说,你看你这里,大的大小的小,高的高低的低,什么样的学生都要--你这个先生也不怎么样!
陈舟直觉地感到了一种愤怒,正所谓师辱徒辱,老师受到了侮辱,而且是陈舟十分钦佩的老师。
可是这个时候,还没有他插嘴的余地。
张平夷倒是很镇定,面不改色道:“多蒙夸奖!”
男子顿时觉得一拳打到了里,张平夷那淡泊如水的模样,反倒似乎激怒了他。
将手背到身后,男子踱着四方步,沉着一张脸往前边儿走,低头来看众学生的课业。
屋里的孩子哪里见过这样的事,纷纷低着头,有的甚至抖衣而颤,在那里先哆嗦上了,膝盖碰在桌子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男子很得意地观察着学堂里面的情况,毫不意外地发现了依然正襟危坐目视前方,口中默默背诵的陈舟。
此时就连冯俊也是一脸的紧张之色,在这种情况下,一脸平静的沉舟,显得是那样的鹤立鸡群。
男子自动忽略了一旁的冯俊。
冯俊这心里边也矛盾着,一方面呢,他希望这个男子能够挑选着自己,到时候真的能够大出风头的话,也不枉这最优秀学生的
名号。
而且,这可是县学训导,能入了人家的眼,以后考个秀才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是呢,一方面他心里面又有些害怕,要是自己答不出来,可就丢了人了!
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萦绕心头,正在这儿忐忑呢,结果男子奔着陈舟去了。
冯俊患得患失的忐忑立刻化作了满腔怒火,这陈舟简直就是来和自己作对的。
短短几天,就越到自己的脑袋上去了。
男子自然是动了一番心思的,这个学堂里边,很明显的是分为东西两部分,陈舟这一边儿,前面的两个小孩子,一看就是初就
学的学生。
陈舟这么大的个子,和初就学的孩子坐在一起,显然是有原因的。
男子已经认定陈舟恐怕就学生里面最笨的一个,而这么大的个子,这么大的学生,找他来问,也不算是故意刁难。
陈舟因为短期内进境神速,张平夷还没来得及调派座位,把他搁在哪个区域里边儿都不合适。
索性就没有动,而是每次授课都进行单兵操练而已。
这是男子始料未及的。
男子踱步到陈舟身旁:“你叫什么名字?”
陈舟起身平静地回答:“学生名叫陈舟,字季帆。”
“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岁!”
“嗯,束发之年,正是刻苦读书之时,不过这字,恐怕是要到弱冠之年才能取的吧?”
果然是找茬来的,张平夷眉头一皱,就要过来解释。
陈舟抢先道:“先生说,凡事不可以拘泥,见我求学刻苦,所以赐我这样一个字,以资鼓励,是希望我能够驾长风,破万里浪,
直挂云帆济沧海!”
这话一出,连一旁的老者都啪啪拍了两下巴掌:“说得好啊!”
学堂里倒有多一半的孩子没听懂什么意思,只有冯俊,一脸的嫉妒之色。
张平夷虽然很是矜持,毕竟是自己的学生,没有跟着拍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