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汉末英杰逸闻录 > 第一百四十五章 牧师苑令
    在光和元年的年末,也就是刚刚过去的那个冬天里,往日里来得最勤的鲜卑强盗反而在幽州地界偃旗息鼓,偶有小股人马前来劫掠也没闹出多大的动静,也不知是不是边郡屯田起了作用。

    前些时日,朝廷传来的邸报说鲜卑人也并未消停,只是他们大规模寇略了凉州酒泉等地。凉州地方的官吏们或许要为鲜卑人的寇抄头痛不已,但幽州各郡县的官吏则庆幸不已。

    熹平四年、五年、六年的三年里鲜卑人都有大规模寇抄幽州的记录。而陶谦一到幽州,搞了个边郡屯田之后,竟然使得边患大大减轻,让州中各地的官吏包括新上任的护乌桓校尉皇运都深深吐出了口气。

    这个改变,被他们视作一个了不起的政绩。于是乎,大规模的商业互吹开始了,郡县官吏纷纷称赞边郡屯田的功效,而州刺史府也少不得夸赞一下各郡县的配合得力。

    从辽东郡和玄菟郡传来的情报显示,去年鲜卑人依旧十分残暴,他们只是没有把手伸到幽州来,而是更往东抄掠了东边的几个部族,抓了好大一批人口回去,据说是为了帮鲜卑人捕鱼。

    但幽州刺史陶谦的心态和郡县官吏也差不多,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要鲜卑人暂时不寇略幽州,那么就很值得自吹自擂一番。

    于是,州刺史、各郡太守、护乌桓校尉纷纷往朝中上书,称赞了一番天子圣明,力主推行的边郡屯田得到了显著成效。

    这些奏疏上到朝中后,让去年亲自决定推进此事的当今天子刘宏龙颜大悦,又大笔一挥,难得痛快地从西苑拨付了些钱粮给幽州。

    举州上下,仿佛都十分乐观的认为,只要在边郡屯屯田建建堡便能吓退鲜卑人。

    这种乐观的情绪也影响到了刚刚从南方大老远跑来的丹阳子弟们,让他们认为鲜卑人不过尔尔。

    但没过多久,这种乐观的情绪便消失无踪。因为,等待他们的是令人深恶痛绝的艰苦训练。

    这些丹阳子弟论一对一都是条好汉,但都从未经历过军旅生涯,对于行军列队令行禁止这种作风那是相当的不习惯。

    但陶谦在接待他们的时候,把陶升给引荐给了他们,当众讲述了陶升曾经在内黄剿灭流贼的功绩。陶升无论是从身份,还是从资历上,都足够压服他们。

    此刻,陶升亲自带着他们训练,这些平日里桀骜不驯的丹阳子弟便也只得乖乖认命。

    有那么几次,陶应也跑来校场凑趣,跟着他们一板一眼地训练列队行军御马操弓。陶应也不搞特殊待遇,平常士卒做什么,他也做什么,而且还做得都特别出色,让这些本不太服气的丹阳子弟们瞠目结舌。

    最初之时,这些丹阳子弟还仗着自己有能耐颇有不服,但陶应适时地安排韩当、韦憨等人和他们私下较量较量后,他们就老实了不少。

    马槊骑兵的事情在经过几番探讨之后,便经过陶谦的批准准备付诸实施。

    不过,在具体操作的时候,陶应却遇上了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幽州在大汉朝的疆域里,虽然比不上凉州那样盛产好马,但也素来建有几个牧苑向军中和州郡官署供应马匹。但当陶应和鲜于辅等人跑去蓟县城外的牧苑征调战马时,牧师苑丞却推脱战马不足,让他们去找牧师苑令商议。

    几人正在兴头上,当天就倍道兼程去了上谷郡居庸县,那里有幽州最大的牧苑之一,也是总管幽州马政的牧师苑令官署所在。

    话说这个“牧师”可和那种穿黑袍戴十字架的“牧师”不是一个意思,这是自从汉景帝时代便设置的一个官职,和工师、铸师、织师等等一样,乃是技术工种,专门为朝廷管理散布在边郡的牧场。

    牧师苑令是个看不出具体有多大的半老头子,陶应等人找到他的时候,他正搬了个胡牀,坐在牧场边上的一株老槭树下,一边喝酒一边歠豆子。

    此刻正是春天树木抽枝发芽的世界,槭树叶子还没到发红的赏叶期,只从绿叶背面能隐约透着点金黄的颜色。

    小老头子在绿树的掩映之下,啜一口酒歠一个豆子,摇头晃脑地好不惬意,悠哉悠哉根本就看不出来这是在上班时间,若不是他那身官服和绶带,简直就让人以为找错人了。

    上前行过礼后,兵曹从事鲜于辅说道:“邹苑令,蓟县苑丞说要调拨大批量的马匹得来找您,我们就从蓟县赶过来了。”

    姓邹的牧师苑令显然是老油子了,根本没顾忌他们几个,照样啜了口酒后说道:“喔?要调拨马匹作甚?可有州中行文?”

    鲜于辅连忙把陶谦所写的行文递呈上去,小老头子看了一眼后就砸吧着嘴道:“州伯好大的手笔,训练州兵,需要调拨上等战马五百匹。可惜啊!我这儿没有,你们还是让州伯另想办法吧!”

    见牧师苑令一口回绝,鲜于辅就不依了。

    他们面前的这个牧苑规模十分庞大,就放眼所见养着的马匹就得有几百匹,何况幽州并不止这一个牧苑。

    “苑令,眼前不就养着许多马匹,为何说没有?”

    “呵呵,你这个小娃娃,你且告诉我现在州里有多少州兵?”

    鲜于辅虽然对于牧师苑令称自己为小娃娃很是不满,但面对这个为老不尊的糟老头子也不好发作,只是陪着笑脸道:“州中现有两千州兵。”

    “慢来!你说州中现有两千州兵?现在又不是战时,哪里来这许多州兵?小娃娃,有些事可是做得说不得的啊!”

    鲜于辅被抢白了一通,很是尴尬,但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辩白。

    糟老头子说的是对的,州中平时也就保留个一百多人的州兵,用来护卫刺史出巡时的车驾,而被鲜于辅称为州兵的来的中继营,根本就没有编制,算是个四不像的产物。

    一旁本没说话的陶应听了牧师苑令的话,哪里还不清楚这糟老头子心里门清,所以对于刺史的行文鸟都不鸟,敢于直接拒绝,尤其是最后那句话,很值得玩味。

    “邹苑令,那您所说的另想办法,又是什么办法?”

    “嗯?你这个小娃娃,又是哪个?”

    “禀苑令,小子陶应,家君忝居州中牧伯之位。”

    “哟,原来是少州伯当面,失敬失敬。”

    糟老头子虽然口头上客气,但面上丝毫也没看出来有什么改变,依然是那副嘚瑟的样子。

    “小子无知,还请苑令指点一二。”

    “免了免了,我可听说,少州伯号称多智,这办法嘛,哪还用的到我这个糟老头子来指点。”

    见牧师苑令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陶应却依旧没有放弃,反而凑近前去,低声说道:“是是是,是小子鲁莽了。苑令也说了,有些事做得说不得。不若您看这样,好歹我们都来了,您老人家怎么也不能让我们白走一遭,好歹也从手下划拉些战马给我们,如何?”

    牧师苑令见陶应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倒也觉有趣,说道:“嘿,若是人人都来走一遭我就划拉些马给他,那估计我这牧苑里的牲口早就被划拉完了,哪还等得到你们?”

    “那不一样,我们可是有州中的行文。”

    小老头断然摆手道:“那不抵用,我这儿调拨马匹都要往朝中太仆处备案,你家那位的行文若是送去太仆处,我可免不了吃挂落。”

    见小老头如此说,陶应不由想起了出门前父亲似有深意地和他说让他见机行事的话来,看来父亲也清楚他这个行文忽悠不了牧师苑令,更忽悠不了太仆官署的人。

    “苑令,无论如何,州中要调拨一点战马,太仆也不好横加阻拦吧?”

    “太仆是不好阻拦,可战马也不能凭空生出来,各郡要战马,乌桓校尉营要战马,扶黎营要战马,渔阳营要战马,昌黎营要战马,就连你们新倒腾出来的典农都尉营也要战马,我这儿的战马哪里够分呐!”

    陶应见老头子语气已经不似刚才那般坚决,开始诉苦,便道:“既如此,小子也不难为苑令,苑令就随便划拉些战马予我们吧!”

    陶应这个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疲赖样子倒是令老头子有些吃惊,他本也就不想把事情做绝,便道:“这样吧,我担着被斥责的风险就划拉给你们五十匹战马吧!”

    “五十匹怎么够用,怎么着都得三百匹吧?”

    小老头子瞪着眼睛道:“三百匹?你要么去抢?最多只有一百匹,再多一匹都没了。”

    “苑令,咱们有事好商量,这次朝中又调拨了不少钱粮来,我看苑令这儿的日子也过得清苦得很,我回蓟县后会面陈家父,将此间的艰苦条件代为陈述,或能说动家父分拨些钱粮来牧苑中。”

    陶应这番话却是说到邹苑令的心坎里去了,牧苑居于边郡荒凉之地,所以牧苑实在是个苦衙门,太仆拨付来的钱粮也时有克扣,作为牧师苑令来说也算不上是个美差。

    养马的业务又没有多少油水可捞,即便是想从苑中的马匹上想办法,但每一匹马都登记在册,少了些许还能借口是病死走失,若是少了太多则免不了要被稽查。

    一听有门道能给牧苑弄来钱粮,糟老头子立刻两眼放光地问道:“此话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