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汉末英杰逸闻录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假公济私
    韦憨本以为陶应对其示好,也是和刘氏一样,想要他去处置一些不便于宣之于人的活计。

    但前几日和他不打不相识的韩当来访,他又与其闲聊中听说了陶应的许多故事。

    校场外的豪气赌斗、出使途中那番“以煌煌华夏为基,以大汉健儿为墙,保华夏江山社稷万世永昌”的高论、剿灭山贼追索元凶的谋算、出使乌桓时的雄辩、利用轻侠奔走结合朝廷法度既为自己报仇又为百姓伸冤的堂皇作风。

    陶应的这些表现,让韦憨更对其肃然起敬,也愈发看不懂陶应想要做什么。

    直到陶应说出“从屯田营中脱身,于更安稳妥当之处安家”时,他仿佛明白了陶应是想要招揽自己为其所用。以为自己猜到了缘由的韦憨虽然心中有几分不甘,但也有几分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他在帮助刘氏刺杀李永后,牵累老母亲整日忧心忡忡因而患病时,已经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的莽撞,所以出于本心并不愿意再成为豪右之家的食客,受那份恩义的牵累,所以韦憨才心有不甘。

    同时,陶应待人谦和,之前的种种作为实在让人叹为观止,而其家世又显赫乃是堂堂刺史之子,若是能投入他门下总好过刘氏这等乡里豪绅,且从韩当的例子来看,陶应颇有几分识人用人之明。投入陶应门下,既能报答了陶应帮助母亲寻医问药的恩情,又可有一处安身立命之所,所以韦憨才觉得如释重负。

    自以为想明白的韦憨打定了主意回答道:“既然承蒙陶郎君高看,而陶郎君又对在下母子有恩,韦憨愿为陶郎君效力。只是在下母子的验传都只是应募幽州屯田的,若陶郎君有其他打算,还要请陶郎君妥善安排,给我老母亲一个安身之所。”话说出口,韦憨倒也不再踌躇,静静等着听陶应将要如何安排。

    不料,陶应听了他说完后,却是露出了一脸惊讶的表情道:“韦君怕是误会了吧?你们的验传自然没有问题,令堂当然也会有个安稳的居所。只是,我何曾说过需要韦君为我效力?”

    “啊?那是……。”

    见韦憨面上满是疑惑,陶应心中暗觉得计,笑道:“当今国事惟艰,正是国家用人之时。以韦君之身手,岂能屈身寄食于门墙之下,依我看,当效力国家,谋得一份出身才是。”

    韦憨听了陶应的话,以为他是要劝说自己当屯卒,可这样岂不是和当屯客无甚区别,危险程度更高么?自己倒是不怕危险,但老母亲病弱,若是自己不能随侍照料,更是放不下心。

    他十分不解地问道:“先前辽西典农的军吏也曾想要征召我入屯田军,我放心不下母亲,故而拒绝了这个提议,陶郎君可是要我答应辽西典农么?”

    “非也非也,若如此,岂能安令堂之心,恐怕老人家将更为忧惧,岂不是背道而驰?”

    听陶应这样说,韦憨稍稍放心,问道:“韦憨愚钝,还请陶郎君指教。”

    陶应没有直接说话,而是郑重地向韦憨行了个平揖之礼,吓得不明究竟的韦憨也连忙跟着还礼。

    陶应起身后说道:“好叫韦君知晓,家君讳谦,乃是本州刺史,先前并未如实相告,乃是怕韦君误会。如今我要与韦君所提之事,却是与家君有关,故而不得不与韦君言明。”

    见陶应如此郑重地向自己重新介绍,韦憨很是感动,差点就把自己的隐情给也给说了出来,还好他知道事关重大,把这个冲动给忍了下来。

    “韦君应当有所耳闻,此次边郡屯田之事乃是由家君一力促成。家君感念幽州边地百姓连年受鲜卑胡儿侵扰,而幽州北方边境过于绵长,仅就靠各郡县兵实在难以完全抵御,故而要通过边郡屯田来为黔首百姓铸就一条抵御胡儿的先头防线。”

    “现今三郡屯田已然开展,但不出意料,后几年朝中仍然会在内地各郡征无地、被灾之民及邢徒到幽州,扩充边郡屯田的规模,直至鲜卑再无能力为患幽州为止。”

    “所以,除了三郡屯田营兵之外,州中还会在州治蓟县设一个中转之所在,将后续朝廷征发而来和州中招募的屯卒、屯客们进行整训,使之熟习刀枪弓马。如此,便可对边郡屯田之事大有助益,若鲜卑胡儿侵扰其余边郡,也可及时应对救援。”

    “义公兄熟习弓马,前次为我等作向导途中也多有建功,家君对其多有勉励,已经准备礼辟其为这个临时中转营的弓马教习。”

    “而韦君力举六百斤巨鼎夺魁,为诸多百姓所传颂,听义公兄言及韦君亦擅搏击之术,正可为临时中转营的步战教习。不知韦君可愿屈尊一试?”

    当陶应把话说完后,韦憨却是心中大惭,他原以为陶应是要招揽他为自己所用,却不料陶应是要举荐他去担任什么中转营的教习。

    虽然他也不清楚这个中转营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听起来处于州治蓟县,远离边郡之地,倒是能够让老母亲稍稍安稳一些。

    而且作为教习,怎么说也是为官家做事,算是个正经的职事,与私人僚属门客在地位上那可是大有不同。自己一介被遝书系牒之人,远走幽州后竟然还能混上官家的饭吃,简直是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韦憨深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羞愧,更是感念陶应的一番好意,不由长揖及地拜谢道:“在下一个乡野鄙夫,竟受陶君如此看重,何敢言其余,但凭陶君安排而已。陶君的大德在下实在无以为报,唯有铭记在心,他日陶君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在下自当万死不辞。”

    看韦憨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陶应知道自己花费了一番心思的安排终于是没有白费,装作一番诚恳地表情说道:“韦君哪里话来,我也是出于公心,不愿大才埋没罢了。”

    话虽如此说,但陶应的心里实际上早就乐开了花,心道:“拉拢你当作门下食客那是下策中的下策,把你安排去蓟县后,难不成还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去?再说了,所谓的中转营更是受刺史辖制,想要任命谁就任命谁,简直就是自家的自留地,和自家的食客又有什么差别。韩当和韦憨二人都是寒门黔首出身,在官场之中都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也不怕他们能够翅膀硬了飞走,所以这假公济私的活计大有可为的啊哈哈哈!”

    韦憨自是道谢不止,就连在内室中休歇,继而被二人说话声吵醒后一直在偷听的韦母都跑出来定要拜谢陶应。

    陶应自然不肯受老人家的大礼,连忙找了个由头先行告辞而去。

    出了邮舍的门,陶应顿时放下刚才在邮舍中的矜持,忍了很久的笑意显露在脸上,嘴角高高上扬,若不是路上有人看着怕破坏形象,他就差点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

    在安排好了韦憨的事情后,陶应暗自盘算,孙十万和人妻曹的墙角自己好歹都撬过了那么一两块,什么时候该轮到刘大耳呢?

    话说,刘大耳此刻应当还在涿县吧?

    自己到幽州之后忙得不可开交,等空下来倒是应该找个由头去涿县会一会桃园三兄弟,见识见识三国第一励志**丝刘大耳,正牌红脸大汉关二爷和万人敌张三爷,只不知未能扬名立万前的三人又是何等人物。

    而这三人也是出身草莽,会不会也能如韩、韦般被自己招揽,为自己所用呢?

    这种念头,光是想一想就令人心绪难平。

    这汉末丧乱黑夜前的美好黄昏,还真是绚丽缤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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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隔大半个月,刺史的车驾终于要离开令支西返。

    这对于辽西一地的官员来说,那是好到不能再好的消息。

    虽然王氏一案最终并没有被穷究极治,但也有好些涉事官吏被罢免问罪,而其余并未牵涉其中的官吏们也胆战心惊,唯恐被这波整肃吏治的大浪给殃及无辜。

    与来时的倍道兼程行色匆匆不同,回程的时候刺史车驾前导后从两旁各有持戈戟斧钺的骑从步卒随行卫护。

    居中的轩车之上,身体已然痊愈的陶谦高冠博带,悬印佩绶,手扶阑杆而立,面上神情肃穆庄严,极具威仪。

    得知刺史车驾西返的百姓们自发地列于道旁夹道相送,路旁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前些时日的几次县寺大审让这些百姓们过足了瘾,虽然主持审讯判决的乃是令支廖县令,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无刺史陶谦亲自坐镇主持此事,绝不能使得王氏连根拔起,让诸多贪官污吏无所遁形。

    碍于骑从步卒的威慑,黔首百姓们不敢高声呼喊,但前些时候因着王氏的案子而得以受益的人们则情难自已。他们有些人低声喃喃地自言自语,也不知是在为刺史陶谦祈福还是述说着心事,有些人跪伏于地,不停向刺史车驾叩首拜谢。

    “明使君大德啊!”

    “明使君大德啊!”

    也不知人群中是谁突然高喊了一句,就引发了众人纷纷应和,道旁数百人众口一词,竟也有几分气势。

    昂首直立于轩车之上的陶谦心中颇为自得,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向道旁百姓故作矜持地扬了扬手。

    韩当、韦憨等人也跟随在刺史车驾之后,走在夹道欢送的百姓们中间。当百姓们突然齐声高喊,那股发自内心的称赞与敬畏扑面而来,让从未感受过如此威势的他们有些惊讶,虽然他们并不是百姓们称赞的目标,但走在队列中也感觉与有荣焉,更让他们坚信了此去蓟县的抉择是明智的。

    只有陶应看着这一幕却有些出戏,他不由想到,若是父亲陶谦扬手的时候顺便再说句“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那可就更带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