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汉末英杰逸闻录 >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懂规矩
    道路中间,廖县令心中惴惴,双手长揖及地,久久不肯起身,若不是碍于身份,就差拜倒在刺史车驾前。

    车驾之上,陶谦看看押解人犯的队伍,又看看长揖不起的廖县令,似有所悟。他让别驾卢敏将廖县令扶了起来,吩咐他近前说话。

    “敢告于使君,下吏察人不明办事不严,幸得使君遣人提点,现已将属下受赇之人并行赇及以烂谷充好粮扰乱募兵事之人一并拿下,还请使君拨冗莅临本县县寺,开示下吏等人。”

    陶谦听了这话后,便知自己还是来晚了,那两个胆大包天的小家伙定然扯着自己的虎皮做大旗,也不知他们用了何种手段看似已经把事情给办成了。此处人多眼杂,也不方便多加过问,只能揣着糊涂装明白,淡淡地道:“廖令处置得恰当,那就先入县寺再说吧!”

    廖县令见陶谦的态度还算和缓,心中稍安,连忙跑到前头吩咐皂隶们退后,并驱散了两旁围观的百姓,然后亲自带着人在前边为刺史车驾引路。

    此刻令支城中各处遍布了韩当招来的轻侠少年们,王业在市坊内被捕拿、刺史车驾入城与县令汇合共同往县寺而来的消息纷纷传入了陶升和陶应的耳中。陶升和陶应虽然昨夜里和今晨行事殊为大胆,但得知陶谦前来心中也有些慌乱,两人细细盘算之下觉得行事中尚好无甚不妥之处,也知多想无益,便都到了县寺外列队迎候。

    县寺的大门全开,门槛被撤去,廖县令引着陶谦的车驾直接开进了县寺之中。陶谦扶着车辕下车时,由于一上午的疾驰,久坐颠簸之下,竟有些站不太稳。跟着车驾进门,站在车驾两旁的陶升和陶应连忙抢上前去一左一右扶住陶谦。

    乍扶之下,陶应才发现,父亲陶谦搭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只大手有力得很,捏得自己臂骨隐隐生痛,哪里像是虚弱无力的人。联想起刚才进门时,父亲看到自己却当作没看到的表情,顿时心头大定。父亲这明显是外表严厉内心慈和,想要用这种方式来惩戒自己,那么想必就没有多大的问题了。

    入了县寺堂内,廖县令前来请示,是否由陶谦主持审理案件,陶谦以不干涉县中事务为由推辞了,只说让廖县令秉公而断,自己却借了县中的内堂,叫上自家的子侄进去问话。

    令支县内堂中,陶谦屏退左右安坐床榻上,堂中只余下陶升与陶应二人。陶升与陶应却没那么好命,他二人在上前跪拜见礼后,陶谦就没让二人起身,自然就更没让二人落座。

    陶谦端着水杯吹着热气,小口小口地啜饮着热汤,整个堂中清寂异常,除了堂外秋风刮过的声音以外,吹气和饮水声都清晰入耳。陶应在底下悄悄挪动酸痛的膝盖,心想不会要跪到天黑吧,这小小的异动却被坐在上首饮汤的陶谦看在眼里。

    “给我跪好了!出去几天,都不晓得规矩为何物了!”

    陶应噤若寒蝉,连回话都不敢回,想起了之前父亲威严的作风,连忙把头又低下去了几分。

    一句话出口后,见二人努力摆出乖巧的模样,心中怒气稍解,冷冷道:“元亨,你把这些时日的经历一一道来,莫要怕详尽,反正时日还早。”

    “喏!”陶升连忙应声,便把出了蓟县后的经历一一陈述,只是他仍旧保持着面朝下的跪拜姿势,说话的声音就难免有些模糊。

    “起身说。”

    在陶谦一声简短的吩咐后,陶升终于可以轻松一些,抬起身来,但也不敢把屁股搁在脚后跟上,而是直着腰跽坐说话。旁边的陶应本想跟着起身,但一想父亲并没有让自己说话,更没有让自己起身,便只得继续保持着五体投地的姿势。

    陶升他们一行出蓟县后经历的事情很多,昨天虽然通过书信,但书信所能书写的内容有限,如今娓娓道来很是花费了不少时间,期间廖县令几次使人前来恭请陶谦指导审案,全部被陶谦给推拒了。

    直到陶升说得口干舌燥,终于把他们一路上的经历以及在令支县的所作所为给陈述完毕。而此时,陶应已经在仅仅铺了一层薄筵的硬木地板上跪了半个多时辰,膝盖痛腰背酸,仿佛经受了一场酷刑。

    “如此说来,这假托我的名义,恐吓欺吓令支县令,逼迫其查处此案都是你的主意了?”

    “正是如此,情势所迫,侄儿担心走漏风声,故而擅自做主,请族父责罚。”

    刚才陶升在陈述过程中,前半边涉及到剿匪、与乌桓议事等功劳很多都说成是陶应推动,而在令支的所作所为却基本都揽在自己身上。在被陶谦问起时更一口应承下来,让陶应很是感动。

    但陶应却不能凭白受了这番好意,他也不顾父亲陶谦有没有允许他说话,低着头道:“禀告父亲,在令支恐吓欺吓令支县令等事都是儿的主张,元亨兄长只是拗不过我方才准允,在实施之时还多有劝诫,让儿小心行事莫要莽撞。这一切都是儿的过错,请父亲责罚。”

    陶升见陶应如此说,便也重新跪下揽过,两人竟似商量过一般,看得上首的陶谦眉头直皱,将茶杯往案几上重重一顿,说道:“够了!你们两倒是好大的胆子。以为相互揽过我便不知真相了么?以为相互揽过我便会放过你二人?”

    “咳咳!”兴许是说得太快,又气怒攻心,陶谦咳嗽了两声后继续道:“元亨为人谨慎,若无你这小儿怂恿绝对做不出此等胆大妄为之事。你从小就喜好胡闹,这两年看似懂事一些了,却原来更会犯浑了。你可知道你二人一无官身二无凭信就敢假托我的命令,恐吓欺瞒官吏,若是事发,当叛何罪?咳咳……咳咳。”

    陶应见陶谦咳嗽得厉害,抬头看去,发现陶谦不知是气得还是咳得,面孔憋得通红,他有心过去为父亲揉拍一下背,却不敢骤然起身,只是趴伏在地唯唯应诺。

    这时候,刘舒引着廖县令进到堂中,原来廖县令几次三番遣人来请陶谦去旁观审案没请动,而他也把该审的都审完了,那仓曹掾以及胥吏们都招认了,但王家的人却嘴硬得很,他也不好擅自上刑,便忍不住自己前来相请。

    陶谦见廖县令亲自来了,此间问话也已结束,两个小家伙做的事情他已经知晓,便应了廖县令的相邀前去外堂听审。

    陶应见陶谦出了堂外,心知把王业定罪是紧要大事,也不顾陶谦让没让他起身,连忙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扶着陶升跟在陶谦身后。陶谦转过头斜了他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却最终任其跟着没有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