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汉末英杰逸闻录 > 第五十一章 力拔山兮
    鼎,是中华民族独有的一种器具。

    最初,鼎是作为炊具出现在先民们的生活中。

    传说中夏朝开国之君,以治水之名传扬数千年的大禹曾经集九州之金铸成九鼎,鼎上镌刻着魑魅魍魉以镇压妖邪,庇护九州之民。夏朝灭亡,商朝兴盛,九鼎被迁于商都亳京。商朝灭亡,周朝兴盛,九鼎又迁于周都镐京。从而后世之人将争夺天下称为“问鼎”,将王朝建立称为“定鼎”,足见鼎对于中华民族的意义。

    自大禹铸九鼎之后,鼎除了作为炊具之外,还成为了中华民族重要的礼器之一。随着时代的变迁,鼎作为炊具的用途渐渐弱化,而更多成为彰显身份的象征。

    但发展到汉代,鼎几乎已经淡出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只是在祭祀之时会用到此物。此番辽西典农部考校汉子所用的几只鼎,还是从城中的富贵人家里借来的。

    此时,校场内那名赤帻汉子已经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活动开了腿脚,站在最后那只最大的鼎前正在摸索试探,准备进行这至关重要的最终挑战。

    虽然方才雷巾汉子说有十成胜算,但陶应实际上心中也有些打鼓。他担心的倒不是那些财货,还是纯粹不想输给这个恶形恶状的红袍人。

    他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雷巾汉子,发现雷巾汉子依旧十分笃定,连看都不看校场之中,只是举着酒杯慢慢自斟自饮。雷巾汉子的笃定让陶应也安心不少,但无论笃定或是担心,这场赌局很快便会见分晓。

    只见场中赤帻汉子在铜鼎前深深蹲下,握住两个鼎足,往上用力一抬,两个鼎足随着这一抬离地而起。

    正当围观的百姓们要作声高呼欢庆时,那鼎足却又重新落了下来,“嘭”地一声落在地上,扬起几许烟尘。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都是些不中用的样子货。汝等服是不服?”红袍青年站起身来放声大笑,边笑边还顾视陶应、雷巾汉子等人,态度极其嚣张。

    陶应在看到鼎足一起一落时,也是吃了一惊,心想这下要糟糕。但他发现,场中的赤帻汉子重又站起身来,继续活动手脚,仿佛刚才只是掂量了一下铜鼎的分量,并未使出全力。

    而雷巾汉子更是鸟都不鸟红袍人,看了一眼场上形势,又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酒杯之中。

    “哼!都不出声了?难不成是想赖账不成?若是输不起银钱也行,只需……”

    红袍人以为他已经赢了下来,便肆意地在那边叫嚣,直到他旁边的白衣人使劲拉了拉他的袖子,并且用眼神示意场上,方才让他收了声。

    原来场中赤帻汉子已经完成了准备活动,重新走到在铜鼎跟前,作势便要举鼎。

    六百斤的铜鼎比前几只鼎都大了一大圈,从重量上来说已经非是常人可及。如赤帻汉子这般的大力士也特别慎重,之前还掂了掂分量。

    只见赤帻汉子蹲身用头倚住鼎身,口中“喝啊”地一声大喝,肩背上的肌肉一块块地鼓起,腰腹使劲发力。

    随着这一声大喝,铜鼎竟应声而起,被赤帻汉子举过了肩膀。

    围观的百姓们此刻已经被赤帻汉子的气势所震骇,纷纷张大了嘴巴却无法发声。

    只是这铜鼎虽然被举了起来,但赤帻汉子还保持着蹲身的姿势,用双手牢牢握着鼎足,而额头也顶在鼎身上。

    “喝啊!”

    只听场上又是一声大喝,赤帻汉子强壮有力的腿脚蹬地,身体上窜,而原本举着鼎身的双手,也猛地伸直将铜鼎高举过头。随着赤帻汉子脚下微错调整了一下步伐,就这样双手举鼎站在了校场中央。

    赤帻汉子举鼎的姿势维持了几息时间,然后将铜鼎放下,只听“嘭咚”一声巨响,铜鼎砸在地上扬起一大股浮土。

    仿佛被这声巨响震醒了一般,直到此刻场边的围观军士和百姓们才反应过来,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彩声。在经久不绝的彩声中,场内的烟尘散去,赤帻汉子双手高举绕场缓步向周围的人群示意。

    原本这赤帻汉子一直面对着铜鼎,陶应这边看不到他的正脸,此刻赤帻汉子绕场示意时,方才见着他的相貌。

    这赤帻汉子的面貌并无甚出彩处,眼睛圆睁,鼻梁不高,生着一张圆脸,两边腮帮子鼓起,腮下还长者一蓬乱须。若是只凭这般面貌,放在人堆之中也是不太起眼,但配上那一身从脖子往下夸张显眼的腱子肉,就极具辨识度了。

    “真猛士哉!”

    “有此等勇健之士,何愁鲜卑之患不平。”

    “老夫今日方知‘力拔山兮气盖世’是何等气势迫人。”

    坡棚下,看着热闹的众人也是对那赤帻汉子不吝溢美之词。

    校场内的挑战已经结束,那校场外的较量便也同时分出了胜负。坡棚下的众人纷纷瞧向红袍人,打算看他如何收场。

    而红袍人也感受到了众人的注视,或许他还无法接受从胜利骤然变为失败,他涨红了脸梗着脖子道:“这不算数!为何此僚可以举两次?”

    红袍人强词夺理,雷巾汉子却依旧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杯中并不搭理他。

    陶应见此情形,起身面对红袍人说道:“方才你以为此人举不起第六鼎,我等以为此人能举起第六鼎,方才有此赌斗,是也不是?”

    红袍人被陶应当面质问,但这个问题又不能回答不是,便没有作答,只是冷冷“哼”了一声。

    陶应也不管他回不回话,继续说道:“至于此人举几次举起第六鼎,可有明言只能举一次?莫说他举两次、三次,便是举十次、百次,只要举了起来,便是我等胜了,你败了。”

    “若如你这般说,此人今天举不起来明天再举,明天举不起来明年再举便是了,汝等岂不是永远不会败了?”

    红袍人还要狡辩,他已经词穷理屈,陶应淡淡道:“那可是你说的,我只知道刚才那第六鼎已经被此人举了起来。难不成是想赖账不成?若是输不起银钱也行,只需……哈哈哈!”

    “小子欺人太甚,不过是区区十金,我王某人岂会放在眼里。钱我没有带在身上,你们是跟我回去拿,还是留下地方我送去?”

    对于红袍人的这种说辞,陶应早有预料。从此人嚣张跋扈的姿态上看,吃了此亏必不肯善罢甘休。

    陶应自己不常住在令支城,就是常住于此也不怕他生什么歹念。但这个雷巾汉子定然是本地人,料来也非是高门大户出身,若是被人惦记上,可不是什么好事。虽然从这个雷巾汉子的姿态看起来并不是怕事之人,但能帮他减去些不必要的麻烦自然更好。

    陶应站起身,走到雷巾汉子的案前,将放置在案几上的那把珍珠一分为二,拿起其中一半后说道:“也不难为你分两处送钱了,这一半珍珠便作价五金,抵了这位的彩头。那十金你就一并送到典农都尉官邸来吧,就说是送给陶家二郎的,自然会有人收下。”

    红袍人骤然听说把钱送到典农都尉官邸,也是出乎意外。他还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和典农都尉公孙度是什么关系,但仅凭他吩咐让把钱送去公孙度处,怕也是不好惹的人物。

    赌斗大败亏输,想要找回面子又仿佛踢到了铁板上,红袍人自觉很没面子,也没脸再继续待下去,冷哼一声便与同座之人一同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