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汉末英杰逸闻录 > 第九十三章 叔侄重逢
    那樊神医是个身材高大,略显瘦削之人。从面相上看,年纪并不大,也就三十出头,但颇有几分沧桑之意。

    “彭城樊阿见过诸君,不知张君找我前来有何见教?”

    “樊神医这几日来多有辛劳,我张氏阖家上下皆是感怀在心,请受邈一拜。”

    “当不得张君大礼,樊某只是略施医术。还有切莫再叫阿什么神医了,若是我华师还可当得,阿医术低微,当不得如此称呼。”

    “樊医过谦了,若樊医之医术尚属低微,那天下间几多庸医哉!”

    那樊阿听了张邈夸赞的话,却是含笑不语。

    “樊医,这两位乃是丹阳陶应凤声与内黄陶升元亨,此番恰巧从游走到卢县的行商处得知樊医之大名。因而昨日从卢县出发赶了百余里路,今天就到了本地,只为面谒樊医之风采。”

    “樊阿见过两位陶君。”

    樊阿与陶应兄弟打过招呼后便细细打量二人,他对于张邈所说面谒风采的说法是一点儿都不信的,即便是专程来找自己,也多是为了自己那几手医术。

    “两位郎君气血旺盛,精蕴于内,身强体壮,莫不是家人有恙?”

    “樊医明鉴,正是家母痼疾缠身,故而应心忧如焚,冒昧前来相请。”

    “敢问令堂是何病症?”

    “家母身患寒疾已百余日不见好。”

    “喔,可有什么征兆?”

    “易咳易喘。”

    “可曾服食了甚么药物?”

    “也曾请过些医者,服过些药,但收效甚微。应怕药多伤身,故而现今以沙饴炖梨子供家母日日服食。”

    “嗯!不错不错,梨益肺化痰,小郎君颇知医理。”

    “若是樊医有暇,应想请樊医往卢县一行,我陶家必以上宾之礼以待之。”

    陶应说完,立刻起身行礼。

    一旁的张邈也打边鼓道:“好叫樊医知晓,陶郎君之父乃是济北国卢县令,卢令治下清明,爱民如子,风议极佳。”

    “嗯!张翁的身体已经基本无事了,我在此地亦是无甚可做,去走一遭倒也无妨。”

    “樊医大德,应铭记在心。”

    敲定了重要的事情后,陶应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下。而张邈亦适时地吩咐仆役端上备好的酒菜,一时之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宾主尽欢。

    张邈十分好客,留了陶应一行宿在了客舍中。这一晚上陶应心事放下,加之张家衾被华美,睡得极是香甜。

    第二日清晨,陶应与大笨牛早起练拳,陶升这段时间见多了陶应打拳,也凑热闹地一起跟着习练。

    如同在其他地方一般,练拳念诗的动静总会惊动从没见过的旁人。樊阿所住的客舍与陶应相邻,被动静惊动,此时也出了屋舍站在廊下好奇地观望。

    军体拳的套路并不复杂,来来回回地操练了三遍,待得身有薄汗便停了下来。陶应早就瞄到樊阿在旁观望,待得停了下来后便上前见礼。

    谁知樊阿只是下意识地与其打了个招呼,而一直盯着陶应的身后看。陶应略觉奇怪,便转头看去,只见大笨牛正侍立在自己身后。再看看樊阿,果然是盯着大笨牛看,心想难道大笨牛有什么不妥么?

    “请问……请问这位小郎君,却是……却是哪里人氏?”樊阿略有些不利索地问了一个突兀的问题。

    大笨牛左看看右看看,再看看樊阿,确认是在问自己后,挠挠头,却腼腆得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好叫樊医知晓,我这伴当乃是徐州人氏。”

    “徐州!却是何郡?”

    “恰巧与樊医相同,也是彭城。”

    “敢…敢问…贵伴当姓字?”

    “姓樊名槐,尚未取字。”

    “樊槐,樊槐,汝父母可还安在?”

    按说,当面直呼姓名乃是无礼的表现,但看樊阿神情颇为激动,而陶应也是心中大奇。此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樊槐看,现在又语气结巴,问话奇怪,莫不是有什么关碍。

    “我这伴当数年之前家中遭逢疫病,幼失怙恃,已然是孑然一身了。”

    “樊郎可有小名?”

    “小名阿牛。”

    “阿牛!果然是阿牛!可…可记得你仲叔啊?”樊阿面色涨红地道。

    “仲叔?”此刻大笨牛也觉察出不对劲来,看着对面的樊阿道。

    “是啊,我是你仲叔啊,阿牛!”

    “仲叔!你真是我仲叔?”

    “对啊,小时候抱着你在家中槐树下玩耍的仲叔啊!”

    “仲叔!你真的是仲叔!呜呜呜!”

    场上的突然变化,让陶应与陶升等人都是目瞪口呆,谁也没曾料想樊阿居然和大笨牛攀上了亲戚。

    待叔侄俩抱头痛哭了一会儿,冷静下来后,方才问知原来樊阿乃是樊槐父亲的二弟。

    在樊阿二十多岁时,乡中流行疫病,兄弟俩的父母因而逝世。樊阿有感于病魔之无情,决意外出学医,当时阿牛才只有六七岁。期间樊阿一直跟随谯县华佗学经学医,直到两年前方才回到彭城,却是听族中父老说起了阿牛家中之遭遇。

    樊阿在心中悲痛之余,却是想要找回自己那兄长的独子。无奈族中父老记性不好,只记得是北去赴任的官员,至于具体是哪户人家,却是记不清了。

    樊阿便又弃了家中,游走在郡国之间,一面历练医术,一面四下查访。可要在缺少讯息的情况下找人实在如大海捞针,樊阿这两年来一点进展都无。

    正自心灰意冷之际,却是机缘巧合,看了陶应等人在院中练拳,其中一人与自己拿已亡故的兄长生得像极。待到问出这少年也是彭城人,亦姓樊,小名阿牛时,樊阿顿时老泪纵横不能自已。

    樊阿见樊槐虽然寄身陶家,但服饰干净整洁,气色亦是不错,那身板就似自己那兄长一般壮实,唯一的缺点就是话少了些。心知自己这侄儿在陶家应当过的不错,便向陶应表示了谢意。

    陶应对于失去双亲的大笨牛能够找到亲人,也是替他欢喜,便一个劲地向叔侄二人道喜。

    樊阿拉着樊槐的手,不停问着他这些年来的经历。虽然大笨牛不爱说话,口才不佳,但陶应丝毫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反而拉着陶升离了开去。

    此刻,叔侄俩肯定有诸多体己话要说,旁的人在反而不美。

    陶应与陶升俩人踱步来寻张邈,张邈得知樊阿与陶应的伴当乃是失散多年的亲人后,所受惊讶亦是不小。但张邈反应机敏,当下叫过管事,吩咐了几样事情。

    中午,张邈特意设宴为樊阿道贺,席间只请了樊阿叔侄与陶应兄弟,张邈与张超则是亲自作陪。

    宴中,有仆役奉上了一盘金饼子给樊阿,声称是给樊阿的诊金。又奉上了一盘衣物鞋帽给樊槐,声称是祝贺樊阿叔侄久别重逢,既然樊槐是樊医的从子,自然不能在衣饰方面有所粗疏。

    樊阿在推拒了几次未果后,只得收下了礼物。他心想自己要不要钱是无所谓,但既然找到了兄长的骨肉,当要给阿牛多存点家当下来。

    早上叔侄俩重逢后樊阿从樊槐结结巴巴的叙述中得知,当年乡里间遭逢疫病又值饥荒,家中兄嫂都未能幸免,只余下阿牛一个人苟延残喘,虽然没死在疫病上,但差一点也被饿死。

    幸亏是陶家路过彭城时在道边发现了饿昏过去的阿牛,陶家主母心存仁慈,才救下了阿牛一条性命。

    樊阿想着这陶家主母有大恩于樊家,自己这次去卢县一定要尽心尽力,若是自己力有不逮,哪怕去把师傅华佗请来,也要治好陶家主母的病,以报答恩情。

    而看阿牛的脸色红润,身强力壮,穿着整洁,还跟着陶家郎君一块儿念诗打拳,除了略有一些木讷,此外一切都好,显然在陶家的日子也过得算是舒心。但长期寄人篱下总不是个办法,之前是没给自己寻着,现在让自己遇着了,自然应该跟着我回彭城过日子。

    但自己和阿牛提起这事时,阿牛却是唯唯诺诺不肯答应,这孩子或许是在陶家待得太久,一时不舍罢。这事儿也急切不来,反正自己要随着陶家一起去卢县,有的是时间,容自己慢慢与阿牛商量便是。

    席间樊阿多次向陶应之母当年的善心表示谢意,而张邈兄弟也是跟风称赞陶氏门风蔚然,陶父清廉干才,陶母慈心爱人,陶应年少有为。

    对于这些夸赞陶应知道不过是时人互相褒美的惯例,自也不以为意,但他今天确实很高兴。高兴的原因除了孤苦的樊槐又了爱护他的叔叔,还有就是找到了樊阿为母亲诊治。

    因着知道陶应急于为母亲治病,樊阿主动提出早日出发去卢县。下午出发之时,张邈亲自为陶应和樊阿送行。

    陶应在出发之时就预料到可能要接樊阿回卢县,因而多备了两匹马。但没料到樊阿还带了一个仆僮,却只有一匹劣马。

    不过这只是小事,财大气粗的张邈当即让从人牵过一匹好马赠予樊阿。而樊阿也不是拘礼之人,既然已经受过了张邈的赠金,也不在乎多受一匹良马。

    在各自拜别之后,樊阿便与陶应一同踏上了去卢县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