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汉末英杰逸闻录 > 第三十九章 璞玉当琢
    上次赌箭收得的十金,其中六金兑了铜钱,分给了许耽、章诳、陈野三人六万六千钱,余下一万多钱又拿出一部分打赏了陶陈颜三家的仆从们。

    余下的金饼和银钱,陈应与颜然坚拒不收,陶应便也没和他们客气,一起收了下来。

    现在正好让陶茂回家取金饼来会账,这就是有私房钱的好处,有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不必向父母伸手也就没有什么压力。

    陶茂去取钱了,而苏双丝毫不在意收没收钱,早就把三匹枣红马都交给了陶应。小白龙看到有与自己差不多大小的伙伴加入非常亢奋,这家伙精乖得很,家里的成年马体格大,在一起时不敢造次。

    而之前在肥城市坊的时候,马阑里的其他幼马就不敢靠近他,一旦靠近他就又撞又踢的耍流氓。

    陶应从革囊里拿出小白龙的零食,准备打赏三匹新伙计,小白龙闻到了戎菽的气味,立刻就放弃了打量几个新伙计,立刻凑到了陶应旁边准备来一顿下午茶。

    陶应却不准备骄纵它,让它有几个同伴过过集体生活也好,若是马性子太骄横了,再好的马也会碍事。

    问苏双借了个食槽,把小白龙和三匹枣红马都牵到食槽前,让它们肩并肩、头靠着头。小白龙初时还准备用肩去撞用头去顶边上的枣红马,不过它并没有得逞。

    三匹枣红马虽然是杂交品种,但血统也不错,年齿又比它稍长,因而体格并不弱于小白龙。陶应又拉着小白龙的鞍辔,不让它作出太激烈的动作,所以它躁动了一番看见赚不到便宜,“聿聿聿”地叫了几声便也消停了下来。

    见场面控制住了,陶应便拎起装戎菽的袋子往食槽里添食。当然,倒食料的方向也很讲究,先从小白龙的方向开始,然后依次往另一边倒,但数量却是均匀的,哪边也不多也不少。

    倒完了食料,依照往日里的习惯,拿起个刷子帮小白龙刷毛。

    刚开始吃食料的时候,小白龙还尝试着用头顶边上的马,想多抢多占,陶应看到这种情况便拉拉辔头不让他得逞。

    闹腾了一会,这家伙见没便宜好占,而自己也有的吃,还有的按摩,要比旁边的三个伙计待遇要好,也就不再顽闹,安心地吃着自己面前的食料。

    苏双在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陶应喂马,看着陶应如何对付桀骜不驯的大宛马,不禁称奇道:“小郎君难道之前学过驯马之术?”

    “不曾。”

    “那为何我观小郎君喂马之举暗合驯马之道?”

    “哦?我倒是不曾多想,只是想着这幼马和孩童一般,太过骄纵了就容易生出骄娇二气。故而要磨砺磨砺它的性子,不能凡事都由着它的性子来,但也不能一味磨砺,该有的甜头还是要有。”

    苏双很是讶异能从陶应嘴里听到这样一番话,这些话若是由一个成年人来说倒也不足为奇,但听说这陶家二郎年不及十二,思虑与说话便这么老成。士族子弟,真的不一般啊!

    “小郎君说的在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这次回家我就要像驯马一样把家里几个小子给好好磨砺磨砺。”苏双大大咧咧地道。

    “陶兄此言暗合礼法,正所谓‘玉不琢,不成器’也。”一旁不怎么爱说话的颜然听到陶应的言论,也跟了一句。

    “对对对!‘玉不琢,不成器’,正是这个道理。几位小郎君不愧为士族俊彦,才识渊博,让我这个大老粗长了见识了,哈哈哈!”

    食料吃得差不多时,陶茂也从家中取了金饼过来会账。

    现在一斤重的金饼若是成色好可兑一万三四千钱,按说陶应付了三个金饼后还应该再补上四五千的铜钱,但苏双却执意说够了,还说他在幽并之地用金饼子收马时,一斤金便抵一万五千钱,而金饼的成色还不及陶应拿出来的好。

    陈应这愣头青满口的夸苏掌柜做生意实诚厚道。

    陶应算是明白过来了,这苏双应该是从一开始就想亏些银钱和他们打个交道,所以才提出买二赠一这种话。

    但收人送礼和买东西便宜些,那可就有本质的区别,更何况马这种没有固定价格的货物,花六万钱买和花四万钱买谁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自认为把事情想明白了,陶应也就不坚持付那四五千钱,有便宜占而且占得心安理得,自然没必要拒绝别人的一番好意。

    于是乎,在苏巡讶异的眼神中,陶应就用三个金饼子换了他家的三匹好马。他也没想明白家族里最精明的从兄今天怎么就如此大方,做起了半卖半送的勾当来。

    有人说,让女人快乐的方式有很多种,其中最有效的方式之一就是买买买。

    而比买买买更有效的方式则是大减价与买买买结合在一起。

    事实证明,这种方式对男人来说也成立。就比如陶应现在的心情就很愉悦,这种愉悦从刚才买买买就开始,在跟随的扈从悄声说这几匹马每一匹都应当不止两万钱时达到了**。

    既然买了好马,手上的钱还有多,那就不妨再多逛逛。

    人靠衣装马靠鞍,有了马自然要配马鞍。

    马鞍这玩意要量身定做为佳,而这几匹马都是幼马,体格还没完全长成,还不到用硬木马鞍的时候,可以先用软一些的鞍具过度。鞍具家里的仆役就会做没必要在市坊里买,可是有一样东西家里却没办法做,那就是马镫。

    近段时间,在陶应的影响下,陈应与颜然也喜欢上了马踏子这种简便又好用的辅助工具。

    而陶应却知道,这马踏子只是马镫的雏形,真正要让骑乘者能够解放双手来持枪控弦,得更容易脚踏发力的金属马镫与现有的高桥马鞍搭配在一起才能完美做到。

    若是此时是在丹阳陶家,陶应早就吩咐自家的铁匠按照自己记忆中的模样把铁马镫给做出来,可这是在卢县。

    陶应卢县家中的仆役有会木工活的,有会制皮具的,有会制弓弩的,但唯独没有会打铁的。这很正常,毕竟谁家都不会带个铁匠上任做县令,即便带上了,也没可能专门建个打铁工坊。

    自己在卢县的熟人除了陈应陈家也就是颜然颜家了,陈应与自己家一样都是外官,家中田土远在下邳帮不上这个忙,所以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颜家。

    所以陶应曾想借重颜家的铁匠来帮忙打制,但在看了颜家铁匠打制出的铁农具后就打消了念头,连简陋的农具都制得如此粗劣,怎么能够指望他能打制出从未出现于这个世界上的精巧的马镫来呢?

    对于当下的铁器铸造技术,陶应是钦佩的,就拿那几口济北王请来匠师定制的宝剑来说,其工艺已然叹为观止,剑刃薄而不失其锐,剑脊刚而不失其韧,光是拔剑出鞘就隐现肃杀之气,称之为宝剑绝不夸张。

    今天既然来了,就想顺便再找找有没有手艺精湛一些的铁器铺子,也好委托铁匠能够按图制作出自己所需要的马镫来。

    市坊里卖铁器的主要是市坊右侧的兵甲铺子和左侧的农械铺子,陶应根据自己对手中宝剑的认识来看,觉得兵甲铺子的铁器工艺会更好一些,便先往右逛去。

    汉时以右为尊,所以右侧的铺子都是些富家豪族喜爱逛的,比如车马铺子、绸缎铺子、珍玩铺子、铜器铺子、首饰铺子等等。

    这年头贫苦人家忙于劳作没精力习武也没能力买兵甲,而只有相对富裕的人家和世家豪族才是兵甲铺子的主顾,故而兵甲铺子也设在右侧。

    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特别殷勤,这几位少年郎都是官宦之家子弟而且刚刚买了三匹北地好马,绝对属于好主顾。

    铺子内的货物非常齐全,铁剑、环刀、矛、戈、戟、枪、铛、锤、盾、匕、弓、盔、甲,应有尽有,只不过质量就参差不齐,有些明显粗制滥造,而有些则做工精湛而且纹饰精美。

    掌柜看到陶应与陈应均挎着镶金嵌玉的宝剑,以为像陶应这样的士族子弟必然喜欢纹饰精美的武器铠甲,故而极力卖弄推销。

    陶应问起这些武器铠甲是哪里出产的,店铺掌柜还故作神秘地悄声说这些武器铠甲都是泰山铁官作坊里私下拿来贩售的,官营品质绝对上乘。

    而问起那些粗制滥造的兵器铠甲是哪里出产的,掌柜倒是说有些是附近的铁匠作坊制作的。

    看到陶应一直在问兵器的产地,老到的掌柜以为陶应要定制兵甲,于是又神秘兮兮地表示他有门路,若是要定制打造兵器铠甲的话,他也可以委托泰山铁官来制作,只是花费上就要高一些。

    在问起本地有没有手艺精湛的打铁匠人时,掌柜倒是颇为为难,说本地的匠师手艺只是平常,手艺好的大都被招募道泰山铁官去了。

    倒是前两年有个出身泰山铁官的匠师迁居到了济北,听说铸剑冶刀是个好手,但这两年有好些兵甲铺子和豪族世家上门请求打制兵器铠甲,却都被这位匠师拒绝了,具体缘由却是不太清楚。

    对此,陶应感到有些失望。想要打制马镫的话,因为从来没人制作过,他自己也只是大致有个印象,谈不上十分了解。

    仅仅靠按图索骥就能制作出来的话感觉还是不太靠谱,而且从心底也不太愿意马镫的制作方式太早就流露出去,所以委托泰山铁官来制作是绝无可能的。

    带着失望的情绪离开了兵甲铺子,陶应报着试试看的心情,又去看了坊左的农械铺子。

    农械铺子里的货物更为杂乱,伙计对于几个士族子弟来逛自家铺子也殊为讶异,只得小心伺候着。

    陶应、陈应两个老牌纨绔对农事一无所知,颜然这个半书呆子也是如此,在伙计的一一介绍下方才认识了什么叫耒、耜、锸、耨、耙、镰,什么又是犁铧、犁壁,播种用的耧车又长什么样子。

    在一番农具科普课后,陶应发现了这家农械铺子里的农具也有精制与粗劣之分。

    可能是因为农具是用来耕作的,大多数的农具都很粗劣,这个和打铁匠人的手艺也有关系,而多数手艺高超的匠人都会去打制难度更高,价值也更高的兵甲。

    但其中有极少部分的农具看上去和其他的不太一样,主要体现在这些农具的铁部件上,例如犁铧、耧铲、锸头、铁齿楱、镰刀等等都看上去相当锋利,而且和木柄等木部件的结合也很牢固。

    问起伙计原因时,伙计说这些都是县北的胡铁匠家打制的,这胡铁匠家打制的器物比别家更牢固更好用,只是要的价格也高了不少,故而店中存有得不多,若是几位小郎君需要得多可以预订。

    陶应让樊槐斜向持举一把普通的铁耙,然后自己拿起店中的一把胡铁匠制的镰刀从铁耙头的侧面劈去。

    只听“噹”地一声响,铁耙头最外侧的耙齿被镰刀生生劈断,第二根耙齿也被劈出个口子,再看镰刀的锋刃并没有太大的损伤。

    店中的伙计被这突兀的场面吓了一跳,若不是认得这几位小郎君乃是城中最有名的几个纨绔,只怕就要吓得去报了官。

    好在他的惊吓没有维持多久,在陶应的示意下,陶茂花钱买下了这把镰刀与已经破损的铁耙,又顺便赏了伙计几十个钱,这伙计马上就满脸堆笑地表示小郎君还需要试啥农具尽管试。

    陶应却没再试什么,只是向伙计问了这胡铁匠的居处,说是想要去拜访一下这位匠师。

    伙计收了赏钱自然是有问必答,不但说了胡铁匠家在何处,还好意地提了个醒,说那胡铁匠脾气有些古怪,之前也有些富家大户上门去给他生意,却被那胡铁匠给赶了出来,让小郎君去时留个心眼。

    陶应见这伙计为人机灵,而自己得到好铁匠的消息也颇为高兴,便又打赏了几个铜钱后心满意得地出了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