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汉末英杰逸闻录 > 第二十三章 不孝有三
    回到县衙,经过前几进时,陶应发现路过的吏员仆役等都用不同往日的目光看他,便知道就这一会儿的工夫赌斗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县衙,既然小吏都知道了,那自己的父兄肯定正等着审问自己了。

    果不其然,待到进入自家院落,忠伯等人都严肃以对,示意家主在堂中等候。

    陶谦面无表情地坐在上首,甘氏则满脸忧心地在一旁相陪,陶商陶青儿兄妹俩如泥塑木雕般各自安坐两旁,甘氏见陶应入了堂中,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又看了看陶谦终究没吐出一个字来。

    陶应跪于案前,行了一礼,也不退入席中,直起身就说道:“儿不孝,有一事要向父亲大人请教。”

    “你还知道自己不孝?那就说说自己哪里不孝了!”陶谦虽然面不动怒,但话里透着丝丝冷意。

    陶商、陶青儿都吓得噤若寒蝉,眼观鼻鼻观心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甘氏倒是有心劝解,但也知道当下不是说话的时候。

    陶应却强压住心中惶恐,侃侃而谈道:“孩儿之不孝有三。往日里父亲曾教诲孩儿当谦和待人,孩儿尚做得不够,在肥城市坊台二郎出言不逊,我遵循父亲教诲谦和待之,但并未化解其戾气,致使今日在北门外台家兄弟再度挑衅于我,此孩儿之第一不孝也。”

    说完第一句话,陶应觉得惶恐之意尽去,也不等陶谦回应继续道:“往日里父亲又曾教诲孩儿要‘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孩儿也做得不够好,在北门外台家兄弟与封氏子反复出言挤兑挑衅于我等三人,我本想息事宁人以温言化之,可不曾料到有些人不识好歹欺人太甚,孩儿遂应约而战,早知如此孩儿当谨遵父亲教诲以直报怨,此孩儿之第二不孝也。”

    “往日里父亲又曾教诲孩儿要通人情晓世故三思而后行,孩儿也做得不够好,孩儿与封氏子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不知其为何反复挑拨我等,孩儿只能向父亲大人请教此事,孩儿与其订约比斗之前未禀告父兄便擅自做主,订约比斗之后虽有几分盘算但仍无万全之策,尚需劳动父亲大人为孩儿操心,此孩儿之第三不孝也。”

    随着陶应一口气说出第三句话时,整个人随着语气激昂不由得长跪而起,吐出的每句话每个字都仿佛掷地有声。

    堂中甘氏与陶商、陶青儿已然忘记了陶谦的威压,呆呆看着越讲越亢奋的陶应。

    陶谦也从漠然中透着冷意的表情,慢慢转变为一些些惊讶,再慢慢流露出一丝丝赞赏。

    见陶应说完三句话后目光不避不让与其静静对视,陶谦便开口说道:“哼!算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这第一条以谦待人,你也要看待的是何种人,料来台家这等佞幸贪渎之家也不会教养出什么品行端正的子弟,遇到无需与其客气,若是其言语不敬,便直接顶回去,我陶家也还轮不到这等人家欺辱。”

    “至于那封氏子,更是阉宦之家出身,素来与我等士族不和。陈家小子的从祖伯真公为人刚直敢言,在朝中为官与阉宦中人多有不睦,几年前在窦太后归葬一事上又狠狠地得罪了中常侍曹节和王甫。”

    “封氏子的从父中常侍封谞与那曹节、王甫乃是一丘之貉,封氏子之父便是因着封谞之势才做得济北王郎中令。你与陈家小子走得近,封氏子挑拨与你等实属正常。”

    “我久慕伯真公之才干人品,若换之我在朝堂,必也不与此等阉宦罢休。你此次既要比斗,又事关我陶家与下邳陈家的威名,不能有所轻忽,你可知道?”

    陶应见陶谦高高举起轻轻发落,最后说出来反倒没有呵责之辞,更透着些许赞赏怂恿之意,便知道这一关已经过了一大半,毫不犹豫地道:“孩儿自当倾尽全力一鼓而下,必不辱我家声。”

    “尽人事知天命罢了,你初学箭术也不必太过难为,且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又是如何盘算的。”

    陶应将今日邀上陈应、颜然去邾山练箭射猎,然后回到北门外遇到一众纨绔的事情起争执的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在听到陈应装模作样却一箭射飞的时候,几人都忍俊不住笑了起来。

    在听到陶应三箭全中,最后一箭擦着红心时,几人都大道可惜。

    在听到卖油翁的故事时,几人都笑说滑稽,陶谦却若有所思。

    在听到狍子中箭跑不动路被抓,兔子慌不择路撞树墩子晕倒时,几人都呵呵直笑。

    陶应看着眼前的几位至亲,刚开始陶谦还绷着脸不动容,讲到后面脸上也露出了莞尔之色,一家人其乐融融,可惜欢乐总是短暂的。

    在听到台家兄弟一唱一和冷嘲热讽时,连青儿小丫头都捏紧了小拳头作愤怒状。

    在听到陈应胡吹大气时,又都笑着戏谑。

    在听到封胤挑拨生事、火上浇油时,又都一脸鄙夷。

    在听到封胤拿出装饰华贵、工艺精湛的宝剑时,陶谦却“哼”地一声说道:“封计仗着阉宦之势,居然觊觎济北王给陛下贺寿的宝剑,即便是御贡之余的也不是此等龌龊人家配持有的,居然还得了好几口,实乃自取灭亡之道!”

    陶应听父亲如此说,小心翼翼地道:“此剑干系重大,若是孩儿赢了得来,传扬出去岂不是不妥?”

    “无妨!你就要光明正大地赢得来,若你从封氏子手中能够赢来三口贺寿宝剑的事情传扬到朝中,我看封谞和封计如何收场!”

    讲完了过程,陶应又把自己思忖的应对方法说了出来。

    在听到三个少年加上两个家将五对五捉对比试时,陶谦摇了摇头道:“既然比试就得公平,想要效法田忌没有问题,但是你若是想要以己方少年之弱手对阵敌方之家将,再用己方少年中之强手对阵敌方少年之弱手之法不可行。适当的谋略可以,过度了就变成取巧了,我不会答应,对方长辈也不会答应。要赢就赢得令人无话可说。”

    被当场说穿,陶应的嫩脸微微一红,不过他显然想过太过浅显的做法应当是行不通的,故而道:“孩儿并非是想要取巧,田忌赛马之计是要用的,不过仅限于少年之间,加上家将是因为我一路上看章诳、许耽等扈从的箭术出众,应该颇多胜算,若是两员家将都能获胜,则我方只需再赢一局便可拿下整盘。”

    陶谦点了点头问道:“能够如此想便好,你准备如何施用田忌赛马之法?”

    “孩儿准备对战五人以少年、家将、少年、家将、少年为序,双方轮流先派一人出战,由另一方选人应战,由于己方年岁小于对方,故而第一轮便由对方先派人出战,如此我便可行田忌之法。”

    “若如此也还可行,可你的上中驷可有把握能吃定对方中下驷?”

    “故而孩儿准备将比斗之日约在一月之后,有此一月时间,孩儿当勤加练习。

    “噢?可我听说陈家小子是个疲赖性子,即便你能胜,那你队友可能胜出?”

    “孩儿今日观颜兄并不得其法,应是没有良师指点,我已请得许耽章诳陪我三人习练,按颜兄之刻苦,当有大进益。”

    陶谦问了陈应,而陶应并没有直接回答,却专门提起颜然,随后陶谦也不再提起陈应的事情,这父子两其实心中也有默契。

    “既然你已经有所准备,那就让许耽章诳陪你三人练练,要比斗就力争获胜。记住!下不为例,将心思多放在读书习武上,莫要整日里恃勇斗气。”

    “喏!人无志不立,事无恒不成。孩儿正想借此良机鞭策于己,磨砺自身!”

    “呵呵!荀子的这句话被你改一下倒也通顺,好好做,莫要让为父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