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常星扶炎跃轩进了松涛殿，把他安放在床榻上：“皇上，奴才真不明白，娘娘把太上皇气成那样，又极力和江陵王的母妃作对，江陵王为何不带头废黜娘娘，反而不声不响地帮着娘娘？”
炎跃轩的脸上，毫不掩饰地挂着对炎烽的欣赏之情：“朕的这位皇兄，是位极具正气的人。他是非分明，心里从不藏着私心，这正是朕如此敬重他的原因！再加上江陵王对娘娘的品行十分了解，他会站在娘娘的立场，维护娘娘的利益。”
孝宁宫里，萧氏蓬头垢面地坐在院子里，一群太监和小宫女正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地取笑羞辱她。
兰瑞用手指戳着萧氏的前额：“萧老太婆，你怎么不嚣张了？你以前不是盛气凌人的吗？”
萧氏无精打采地央求道：“饿……本宫饿了，求求你们了，给本宫些吃的吧！”
兰瑞欢快地拍着手：“好说，好说，去把皇后娘娘赏和点心拿来给她吃。”
萧氏抱着头：“不……本宫不吃妖女送来的点心，里面有毒……”
兰瑞抱着点心盒子，拿出一块点心放到嘴里：“嗯……皇后娘娘人真好，这个老太婆如此恶毒，她还每天让人送来这么可口的点心！来，一人一块，反正老太婆也不敢吃。”众人高高兴兴地吃着点心，完全不顾及萧氏的情绪。
萧氏咽着口水：“你们懂个屁，妖女就是想让本宫整日活在惶恐中……本宫想通了，本宫宁愿做个饱死鬼，把点心还给本宫。”
兰瑞把最后一块点心塞进嘴里：“你想得美，有毒的点心也不给你吃。你就等着深夜里，御膳房送来奴才们吃的剩菜剩饭时，你再吃吧。”
正在这时，有人敲响了孝宁宫的大门。
福临透过门缝往外看，跑回来悄声道：“糟了，是婧容公主来了，她若是看到我们把萧太妃弄成这样，还不扒了我们的皮。”
兰瑞轻声道：“你不开门即可，皇上打过招呼了，孝宁宫除了送膳食的太监，不得放任何人进来。”
萧氏听到兰瑞的议论声，放声大哭道：“婧容，我的好女儿，你快来救救母妃吧！母妃快被折磨死了……”
兰瑞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对门外的炎羽道：“奴婢见过婧容公主。公主，皇上有令，为了萧太妃娘娘的安全，任何人不得出入孝宁宫。”
萧氏连滚带爬地冲到门口，从门缝里伸手抓住了炎羽的衣角：“婧容，你救救本宫……去跟你皇父说，本宫在这里受尽了折磨。还有，让你皇兄来见本宫。”
炎羽一脸的冷清：“母妃，皇父一病不起，至今已卧床三月，这些都是拜你所赐啊！俗话说得好，妻贤夫祸少，你是该好好地反省反省自己了。对了，皇兄说了，你的事，他也管不了了，你好自为之吧。反正皇后也没亏待你，你就安安生生地待在孝宁宫里颐养天年吧！”
兰瑞见炎羽没有责怪她，轻声道：“请婧容公主恕罪，不是奴婢苛待太妃娘娘，她时常癔症发作，弄得自己灰头土脸的，奴婢也没法子。”
炎羽和善道：“本宫知道自己母妃的性格，她为人刻薄，不与人为善，奴才们自然不肯对她好。不过，皇上只是让她闭门反省，并没有治她的罪，她的衣食住行，还望你们多多费心。这食盒里的饭菜，是本宫孝敬母妃的，你拿去给她享用吧。食盒里面有几张银票，是赏给你们几个奴才的。”她从门缝里把食盒递给兰瑞，转身离去。
兰瑞羞愧地绉着眉头，把食盒递到萧氏手里：“萧太妃，没想到你竟有这么好的一个女儿，看在你女儿的份上，只要你不过份，我们以后也就不为难你了。”
萧氏打开食盒，迫不及待地用手抓着饭菜，狼狈地塞进嘴里大嚼起来。
小雅扶着炎羽往溱洧宫方向走：“公主，萧太妃毕竟是您的母亲，你这样，是不是太过绝情了？皇后娘娘把太上皇气得瘫痪在床，您和江陵王怎么肯就此罢休？”
炎羽淡然道：“所有人和事之间，都讲究个因果循环，母妃这么多年在后宫里巧取豪夺，早就种下了恶果，这个恶果，还直接影响了她所有的亲人。她自己可以说是咎由自取，而本宫和皇父，之前为了掩盖她的罪行、和保住皇兄的地位，暗地里也帮她做了不少坏事。本宫还欠着慕容芷凝一笔血债呢！既然所有的事都是因母妃而起，本宫和皇兄又凭什么要去责怪皇后？”
小雅满脸的疑惑：“公主，您说的欠皇后娘娘一笔血债，是指当初您差点让人勒毙了采桑姑娘吗？这怎么算是血债呢？”
炎羽的脸色变得凝重：“不是因为采桑的事，当初慕容芷凝被皇上带回华炎，无意中揭开了皇上的身世，引得母妃十分顾忌。本宫为了帮她掩盖当初的罪行，和太上皇一起商议，让人谋害过当初宁太后身边的一个老宫女。”
小雅若有所悟：“公主，这件事都过去几年了，你就别放在心上了。奴婢记得，您当初还是让奴婢的表兄扮着送菜的农户，往将军府送去了下了毒的果子，毒死了那个于嬷嬷，可这和皇后娘娘有什么关系？你要欠，不也是欠了皇上吗？”
炎羽面有痛色：“本宫第一次下毒不成，让将军府一个小丫鬟做了冤死鬼；第二次下手，连带着又害死了一个小丫鬟，而那个小丫鬟，是慕容芷凝兄长杜有田的未婚妻。”
小雅晃着炎羽的胳膊，轻声安抚着炎羽：“公主，你根本没有欠皇后娘娘的债。奴婢倒是觉得，她就是个讨债鬼！您想啊，她若不出现，这泰极宫就一直风平浪静的，那您还是那个呼风唤雨的长公主，你就是应该恨她的。”
炎羽反驳道：“你怎么能这么说？慕容芷凝并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她只是个诱因，引发了真相被揭露。如果她不出现，难道母妃犯下的罪恶就不存在了吗？”
小雅侧身看着炎羽：“公主，你真善良！那个采桑，明目张胆地抢了你心爱的附马，你怎么容得下她？还给她送治病的良药？”
炎羽叹着气：“自从本宫手上沾了血，就再也称不上善良了。其实本宫心里也有怨气，本宫为了叱云思远，胸前中箭，还差点丢了性命，可她宁愿守着那个半死不活的女人，也不肯多看本宫一眼。本宫经过反省，得出一个结论，叱云思远之所以如此钟爱那个女子，正是因为那个女子生性善良。所以，本宫如果想在叱云思远心里占有一席之地，就必须做个心地善良的女人。”
小雅心有不服：“公主，您就不怕那个女人醒来，叱云将军会悔婚去娶她吗？”
炎羽凄楚地一笑：“叱云家的人都是天生傲骨，本宫得势时，他就对本宫不屑一顾，如今他和皇上称兄道弟的，谁还会在意本宫的婚姻？本宫深爱叱云思远，本宫只希望他能念在本宫舍身相救的份上，给本宫留有一席之地。本宫不希望采桑死，采桑死了，叱云思远的心也就死了！”
归凰宫里，慕容芷凝款款走进垂杨殿里。她走到采桑的床榻边，坐在床沿上，拉着采桑的手轻轻揉捏：“采桑，功夫不负有心人，你的手比以前软和了。采桑，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地醒过来？”
小碧拿热巾帕擦拭着采桑的身体：“娘娘，奴婢觉得，采桑姑娘虽然仍然没有意识，但她的身体，却一天天地在好转。兴许是婧容公主送来的药起了效，奴婢觉得，她总有一天会恢复如初的。”
慕容芷凝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本宫也觉得，是婧容公主的药丸起了作用。小碧，你去休息一会儿吧，又要照顾本宫、又要照顾采桑的，本宫真怕你会累倒了。”
小碧轻笑道：“奴婢能伺候娘娘您，就是天大的荣光！奴婢若不勤快些，怎么对得起这份殊荣？好了，奴婢让您单独和采桑姑娘说说话，您有什么事，就让人去叫奴婢。”她端着半盆用过的热水，退出了垂杨殿。
慕容芷凝用手撑着桃腮，看着采桑空洞无神的眼睛：“采桑，你究竟能不能听到我说话？这个世上，只有你明白我的苦难、知道我对炎跃轩的恨意。采桑，你知道我现在活得有多痛苦吗？”
慕容芷凝接着发出了一声惊呼：“采桑，我看到你眨眼睛了，你真的能听到我说话吗？听懂了你就再眨眨眼。”
采桑的那深陷眼窝里，滚出了一滴泪珠，她吃力地又眨了眨眼。
慕容芷凝惊喜万分，她抓住采桑的手，贴在脸颊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能听到我说的话。采桑，只要你能好起来，我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
采桑贴在慕容芷凝脸上的手掌轻微地颤动，慕容芷凝喜极而泣：“采桑，我的付出没有白费，我知道你正在努力地和身体作抗争，你要慢慢地用劲控制你的身体，对不对？”
采桑又眨了眨神，她的目光不再呆滞，慢慢变得有了神采。
慕容芷凝握紧采桑的手，责怪道：“你这个磨人的家伙，你知道你变成这个样子，我有多伤心吗？不不不，我还不是最伤心的那个人，你的叱云思远，为了你意志消沉，变得一蹶不振。为了他，请你无论如何也要咬牙恢复过来。”
采桑的嘴微微张着，她用尽力气想说话，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咝咝”的气息声。
慕容芷凝轻声安抚着采桑：“采桑，你不要心急，你已经昏睡了两年，你虽然意识醒过来了，但你的身体，还需要你用毅力去慢慢唤醒。采桑，我今天实在是太高兴了，这是我两年来，最开心的日子。”一串泪珠，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滑落。
正在这时，炎跃轩的声音从垂杨殿外传来：“小武子，你今天总算打起精神来了，你这样不是很好吗？采桑见你这样，一定会很高兴的。凝儿，朕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