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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在等待着谭府宣布结果。
三位大厨联手合作，放在哪里都是一个稀罕事，他们还真就不信这次三人的通力合作依旧会折戟沉沙。
很快老仆便出来了，后面跟着三位端着托盘盖上红绸的丫鬟。章汪袁三个人一时间没有闹清谭府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却见那三位丫鬟走上来，然后掀开了红绸。
每个托盘里都是二十两白灿灿的银子。
三位厨师心中所悬大石落地，均是轻轻松了一口气。
“成功了！”
“我就说人家是两楼一馆的大厨，那谭府小姐口味再如何刁钻，也不能油盐不进吧。”
有些厨师则向三位厨师拱手致意，看来人家之所以能进两楼一馆担任掌勺大厨，毕竟还有压箱底的本事的。何况这次三人联手，也算是给襄阳所有厨师挣了脸面。
正在纷纷扰扰间，却见老仆说道：“各位师傅，我家小姐还有一言交代。”
他轻轻道：“小姐嘱咐，三位师傅手艺了得，只是她与三位师傅无缘，特奉上二十两白银聊表歉意。”
章凤道一愣，这才皱眉道：“你是说，贵府小姐依旧未看中我等烹制的菜肴？”
老仆点头道：“可以这样理解。”
此话一落，人群中立马炸开了锅，有人叫道：“章师傅袁师傅汪师傅已经是我们襄阳城中顶尖的大师，你家小姐若连人家亲手烹制的菜肴都未看上，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
还有人则道：“照你家小姐这般做法，怕是宫廷做御膳的那些御厨都未必看得上眼。”
老仆心中暗道小姐所料果然不错，向众人说道：“各位师傅不必激动，也没有必要觉得丢了脸面。我家小姐并非看不起襄阳的菜式，更没有看不起各位大师傅的意思，此次的确有一名师傅的作品颇得小姐欢心，也与各位一样，是土生土长的荆北人。”
“谁？”
众人面面相觑，确认这三天共计十五名厨师一个不落都惨遭淘汰，那么还有谁不动声色就拔了头筹？
老仆低头道：“这就无可奉告了。”
此言即出，既是拒绝回答，也有下了逐客令的意思。
没有人是傻子，心里虽然猜测着是不是中途又有哪位大厨被私下请来单独做菜，但人家毕竟给襄阳城的厨师们留足了颜面，只好纷纷告退。而此时的宋乾正在外厨里收拾碗碟，清理炉灶，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从外厨里出来，洗干净了手，这才发现院中已经没有多少人，只有几个小厮杂役在收拾临时搭建的炉灶。宋乾也没有热心到上去帮忙，而是回到了门房里呆着，本职工作做不好，干再多闲事也没用。
等到晚上交了班，他回到厢房里的床铺躺着，神思却不自主飘到了那个灰头土脸，与他争辩应该不应该在面条里放蒜苔的姑娘身上。
那双眼睛，真的很好看。
在一袭幽梦中醒来的宋乾转眼瞧见了窗外投射进来的晨曦，随即他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事情……他扯了扯自己的潮湿的亵裤，看着一柱擎天的小宋乾，叹道：“你终于还是来了。”
这厮贼眉鼠眼摸下床，带着一条换洗的亵裤躲进了隔壁的茅厕，仔细冲洗干净了才出来，又使劲搓洗了好几遍，才找个地儿把自己的亵裤晒了起来。等他回到厢房，却发现老仆已经神秘兮兮地在他床边等着。
宋乾吓了一跳，低眉顺眼道：“老伯你是在等我？”
老仆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他倒是记得这个宋乾是老爷特意嘱咐照顾的人，这两天在府里并无起眼，谁知却下的一手好面条。他点了点头道：“赶紧收拾，带你去办件事儿。”
宋乾不敢怠慢，他知道这位老仆在谭府里干了四五十年，资历甚高，很快便整理好衣物，跟着这位老人走出了厢房，穿过了园，来到了二进门前。
宋乾吓了一跳，他不担心在这里会有一出“林冲擅闯白虎堂”的戏码，但毕竟内院乃是女眷所在，这样贸贸然闯进去是不是不太合适？
老仆瞪了他一眼，哼道：“你这孩子倒挺小心。”
宋乾嘿嘿一笑，既然老仆心中有数，他也就跟着进去，话说到底，真要看到些啥不该看到的东西，他也不吃亏不是？
等老仆领着他走到了一处砖房前，看着门口摆着的大水缸他才反应过来，这……还是膳房？
“进去吧。”他从腰间掏出一枚木牌交给宋乾，说道：“以后每日你这个时候拿着木牌来这里，自然不会有人拦你。”
宋乾脑中早已转过无数个念头，嘴上却道：“我进去要做什么？”
“进去便知。”
宋乾点点头便跨进了房门，打量了一眼膳房物什，倒吸了一口冷气，也难怪那谭府小姐口味这么刁钻，看这膳房配置就知道主人绝对是个会吃的人。那小米缸里的米看着如此光洁饱满就知道是荆北路最出名价格也是最昂贵的孝昌太子米，价格是普通粳米的数倍之多；盐罐里的盐粒细密洁白，也是从滨海盐田经过数道工序层层加工一路运来的精盐，其他东西虽不一定最为昂贵，但绝对是宋乾那点儿可怜的眼界里质地最正宗的货色，直到他看到了案板上半截惨不忍睹的……面皮。
这面皮被剁得乱七八糟，看样子持刀者是想要剁成一沓面条只是没有得逞。
暴殄天物啊！可惜了这小半碗质地优良的面粉……
“我倒是忘了。”宋乾一拍脑袋，这面皮又不是别的，揉一揉自然还能重新擀好重新加工。他洗干净手，摸了些面粉，在案板上撒均匀就把面皮揉在一起重新揉搓起来，他在揉搓的过程中特意用了些真气，将面团重重挤压堆叠，却没有注意到一个人慢慢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人看到宋乾正在专心致志地揉面，便没有打扰他，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那团面团渐渐在一双巧手中便得细腻圆滑。宋乾掌中一按，将面团打平，不经意转脸一看，却发现昨天那位姑娘正静静地看着他。
被抓个正着的宋乾不禁有些尴尬，又联想到早晨那不可言说的一幕，一时间抓耳挠腮，一向伶牙俐齿的他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脸憋得通红才吐出几个字：“这么巧啊，你也在这里。”
依旧还是有些蓬头垢面的顾苏一愣，不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顺着他道：“是挺巧……”
“昨天那碗面吃了没？面要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宋乾瞬间抓回了主动权，寒暄道。
“吃了。”
宋乾熟门熟路不知道从何处拽出来一张椅子，说道：“坐。”
这句话和昨日如出一辙。
顾苏也不知为何，神使鬼差地坐了下来。
“你怎么会来这里？”这话一出口宋乾就有些后悔，昨日就能看得出来这位叫“苏苏”的姑娘估计是在膳房做饭的厨娘，此时正是早饭时间，出现在这内厨里不足为奇。
顾苏既然把这位叫宋乾的少年安排到内厨做事，自己又是以这种身份出现，当然早已拟好了措辞，轻轻说道：“我觉得你那碗面很不错。”
“然后呢？”
“小姐也觉得很不错，所以让我跟你学一学。”
“原来是学煮面条啊。”宋乾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道：“小事一桩。”
顾苏点了点头，然后取出了二十两白银，这自然是之前谭府答应的报酬，只不过宋乾压根不知道这档子事儿，只是在昨晚旁边床铺几位少年的闲聊中才得知十五位厨师都被淘汰，反倒是一位半路杀出不知道身份的厨师被府上相中。
“这是小姐让我给你的学费。”
“还有学费？”宋乾一乐，看着眼前的姑娘小心翼翼捧着一锭二十两的银子，心想这府上的小姐真够大方的。但在某些不知名的心理因素下这厮反而咳嗽了一声，皱眉道：“不过是区区小事，小姐以如此重金酬谢，岂不是小瞧了我宋某人。”
“既然如此，那我便回禀小姐。”
宋乾一时有些傻眼，他是想假意推辞一番再把这二十两纹银收下，没想到这姑娘怎么如此耿直……
“咳咳，这煮面条看似简单，往深里说也是一门学问，有些费必不可少，有这二十两银子兜底，倒也可以放手去买些材料……”他擦了一把冷汗，从顾苏手中取来那锭银子，忽然瞥见这姑娘眼中一丝淡淡的戏谑，这才知道人家不过是跟他开个玩笑罢了。
“罢罢罢，山下的女人是老虎。”宋乾心中默念两遍，决定不和这姑娘计较，便转移话题问道：“你想学做什么面？”
顾苏怔然片刻，才说道：“不是只有臊子面吗？”
“不。”宋乾负手而立，一派高手气度，在迷蒙的雾气中身影如仙，傲然道：“我会下很多的面。”
“你若不信，我下面给你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