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乱世传奇之少年游 > 第十四章 缘木求鱼不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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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萧然在藏经阁顶低头微微向下一望,恰见一人走上二楼,正是宗远。陈萧然见宗远在二楼来回踱步,而二楼的门窗紧闭,不由得暗自发愁。

    陈萧然抬起头来,望着陆若云和林婉,显出一脸愁容。陆若云听他说了方才所见,思忖片刻,心中已有一番计较,低声说了几句,陈萧然登时喜笑颜开,林婉也是暗暗叫好。

    陈萧然在屋檐上拾起一块碎石,暗运内力,沉肘扬腕向远处射去。陈萧然掷石的手发颇为奇特,初缓后急,中间不夹丝毫的破空声。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原来是那块石子打中远处房屋屋檐上的瓦片,那瓦片受力下滑,恰巧砸碎在地上。也亏得陈萧然本领高超,这一次若有丝毫偏差便达不到这等效果。

    宗立在楼下听得声响,叫道:“什么人?”过了半响见无人答话,便往声源处赶去。宗远听得声响本还惊疑不定,眼见师兄赶了过去,当下毫不迟疑,跟了上去。

    三人待宗远下楼,忙跃了下来。陈萧然站在门前,双手一推,发出“吱呀”一声,三人皆是一惊,回头一望,见宗远和宗立俩人正赶往碎瓦处,心中悬着的石头方才落地,忙走了进去关上木门。

    宗远和宗立俩人听得声响,火急火燎地赶了过去,却见到一地碎瓦,也是大为诧异。宗立自幼出家,宗远原本是个农户,俩人都没有丝毫江湖经验,思忖过后都以为是房屋老旧掉下砖瓦,哪里料想得到这是陈萧然的调虎离山之计?二人将碎瓦收拾干净后便回了藏经阁。

    其时天色昏暗无光,陈萧然等又不敢取出火折子,在藏经阁内伸手不见五指,不由得大窘。待得片刻,宗远回到二楼,三人借着窗外的摇曳的烛光才勉强看清些事物。原来藏经阁二楼内摆放着七八排书架,每个书架各有四层,上面无一例外摆满了书籍。

    三人怕自己的影子映在窗上,便蹲低了身子各自找了排书架查看下面两层的书籍。此时宗远恰巧走近,烛光又强了些。陈萧然借着烛火看清了下方书架上摆放的都是些《圆觉经》、《楞伽经》、《维摩诘经》之类的禅宗经典,不由得大失所望。

    陈萧然又伸手在上两层的书架上随意取下一本书来,定睛一看,原来是本《金刚经》,当真是事与愿违。回头再看陆若云和林婉时,俩人也是一般情况。陈萧然忖道:“看来藏经阁这一层都是些佛经,下一层才是些武功秘籍,这可真是糟糕至极,看来老天爷也不站我这边。”

    陈萧然心想一时三刻难以离开,闲来无事便翻动起手中那本《金刚经》来,只见上面写道:“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陈萧然未读过佛经,自是不明其理,却见下方有人批注道:“万法皆空,大度无度,方至大乘正宗。”陈萧然仍是不明所以,接着翻了几页:“‘须菩提,于意云何?可以身相见如来不?’‘不也,世尊。不可以身相得见如来。’‘何以故?’‘如来所说身相,即非身相。’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下方又有批注,只是笔迹和前面不同,上面写道:“天地万物万法皆是虚幻,武学招式亦然。纵敌招千变万化,于我皆是虚幻,心无所动,身无破绽,而若视敌相为无相,则见其破绽。”

    陈萧然看到这里心中不由得一动,心道:“看来这批注的前辈高人还是个武痴,从佛经里也能悟出武理来。”又想道:“若是临敌之际冷静沉着,丝毫不为对方所动,自然不会露出破绽,而敌人的招式在我看来解释虚幻,自然便见到了他身上的破绽,如此一来便可一招制敌,那些高手除了内力深厚外于想来连此理也了然于胸。”

    陈萧然看得眼睛酸痛,见烛火离得远了些便想站直身子活动筋骨,不料刚一站起地板便发出“吱呀”的声响。宗远虽不会多少武功但毕竟不是聋子,自然听见声响,他大叫一声道:“什么人!”说罢便推门而入。

    陈萧然站在门边,见宗远进来自是骇然,但随即冷静下来,眼疾手快点了他的晴明穴。晴明穴属太阳膀胱经,为手足太阳、足阳明、阳跷、阴跷五脉之会,宗远被点中后登时头昏眼,倒地不起。陈萧然见形迹败露,拉着二女的手冲了出去。

    宗立在楼下听得声响,又见二楼有人奔出,已知有敌来犯,大叫道:“快来人啊!有贼人到藏经阁偷书了!”少林寺高手众多,内力深厚,宗立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有不少听见,不一会便有不少僧人聚集过来,一时间少林寺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三人轻功甚好,原本要逃离少林寺并非什么难事,可无奈对方人多势众,已将少林寺团团围住,饶是三人轻功再高也是回天乏术。陈萧然见前无出路,后有追兵,不由得大为慌乱。陆若云察觉到陈萧然手心微微发汗,也是暗暗心惊,一转头确见宗立也在追赶的僧人当中,心念一动,在陈萧然耳边道:“大哥,你想办法把那叫宗立的小和尚打晕了。”

    陈萧然边跑边盯着陆若云,心中不明就里,忖道:“现在正当死生存亡之刻,哪有空管什么小和尚?”刚想出言训斥几句,但见陆若云一双妙目也盯着自己,神态严谨,不露丝毫嬉戏之色,心中已是一软,自忖陆若云才智计谋远甚于己,她说什么也只好由她,叹了一声道:“好吧。”

    陈萧然等在屋顶上跑,僧人们在地上追,屋顶上虽然难走,但路径却短了不少,陈萧然来着两女跑了一个圈,这样一来宗立等跑得较慢的和尚反到了陈萧然三人前面。陈萧然松开手,从屋顶跃下,顺势在屋檐上抓了一块碎石,方一落地猛地向前掷去,正中宗立后脑。

    陈萧然情急之下扔出,哪里还认得清什么穴道?但这一下掷得势大劲急,宗立竟被硬生生砸晕过去。

    便只耽搁了这么一刻,后方的僧人便追了上来,陈萧然见前后无路,便拉着俩人向左跑去。奔出数里忽见前方有个洞穴,陈萧然慌不择路,竟然拉着俩人跑了进去。三人一进洞内便暗暗叫苦,原来这洞穴在外看来深不见底,实则深不足三丈,宽也只有丈许。

    便只片刻功夫少林僧人便汇聚到了洞外,奇的是他们竟不进洞。只听洞外有人叫道:“三位施主夜闯少林,意欲何为!”陈萧然等在洞内看不清那人容貌,只见他长身玉立,说起话来中气十足,余音在洞内回荡,震得三人耳膜微微发疼。

    陈萧然心道:“这人内力深厚,丝毫不在我之下,他一人便有如此能耐,外头的僧人若一拥而上我哪里抵挡得住?可他们却守在洞外不肯进来,莫非是有什么顾虑?”

    陈萧然思索之间,只听林婉叫道:“萧然哥、陆姊姊,你们快来看看,这是什么?”陈萧然闻声望去,见林婉已取出了火折子,在她身旁有个半人高的石雕,那雕塑盘腿而坐,面向洞壁,似是个入定的和尚①。

    陆若云道:“据传达摩祖师曾在五乳峰中一处洞穴面壁九年参悟佛法,想来这石雕刻的正是达摩本人。”

    陈萧然心念一动,道:“达摩是前辈高人,不可不敬。”说完,恭恭敬敬地像着石雕拜了三拜。林婉也向着“达摩”恭恭敬敬地行礼,但在此危难时刻陆若云却未多做理会,独自探查洞穴去了。

    片刻过后,陆若云叹道:“这洞穴就这么大,再无别的出路。”陈萧然和林婉闻言,心中都是一寒。

    陆若云接着道:“外头那些和尚之所以迟迟不进来,想来是因为敬重达摩,不想在此地打斗,以免误损了他的雕塑。但他们若在洞口围个几天,咱们自己便饿死了。”

    林婉一听登时心如死灰,软坐在地上。她武功虽高但天真烂漫,凡事由着性子,全然是孩童心性,此番盗书她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哪里料得到竟落到如此田地?方才听了陆若云一言,心中又悲又寒,泪珠已在眼眶里打转。

    陈萧然自幼与她相识,知她性情如此,见她可怜楚楚的样子,心中怜意大增,上前抚慰着她道:“婉儿,天无绝人之路,咱们未必会栽在这儿。何况咱们虽到藏经阁偷书但却没有得逞,而且少林寺的和尚是得道高僧,未必会与咱们为难。”

    陆若云摇头道:“无论如何偷盗武功秘籍是犯了大忌,此事绝无善了的可能,何况那些和尚又不知我们没有得手,怎么会轻易放过咱们?退一万步说,即便他们肯放我们安然离去,但此事终究太不光彩,义军正在用人之际,此事若传了出去,只怕……”

    陆若云的话真如晴天霹雳一般,陈萧然的心登时凉了半截。陈萧然盗书一举实是一时冲动,哪似陆若云深思熟虑顾及得了许多。然即便是陆若云也是方才才明白此理,她虽是聪明机警的奇女子但若和陈萧然扯上关系便先笨了三分,故而酿成此劫。

    一时间,陈萧然心中思忖万千:“我在江湖上虽没什么名气,但爹爹成名已久,即便他退隐山林也难保不遭世人诟病,赵世伯多半也因此受难,林大哥他们应也难以幸免……若是因我一人之过而使天下人轻贱义军,大业就此受阻,那我真是万死莫辞……”

    陈萧然虽越想越深但终究不是软弱无能的男子,叹了一声,当即冷静下来,说道:“这样也不是办法,还得先想个脱身之策再做定夺。”

    陆若云见陈萧然振奋精神并未一蹶不振,心中一喜,暗道:“我果然没看错人。”说道:“大哥,此事也并非没有挽回的余地。”

    陈萧然一听,两眼放光,直勾勾地盯着她,道:“此话怎讲?”陆若云被他瞧着有些不好意思,脸上一阵发烧,讪讪地道:“此时天还未亮,咱们和那些僧人在黑暗中追逐都瞧不见互相的面目,而那宗远和尚还未瞧清咱们便被大哥你点晕过去,那宗立小师傅虽然在早间见过咱们,但他武功不好追逐时没见着咱的装扮,自然认不出咱们,何况现下他也晕过去了。即便等他醒后和众人谈论咱们,他未亲眼见到,日后咱们死不认账,他也无可奈何。”

    陈萧然道:“如此一来,只要咱们遮住脸面,他们便不知道咱们的本来面目,只要咱们成功突围他们便无从查起,即便查到义军头上咱们抵赖一番也无大碍。若云妹子此计甚妙,原来那时你让我打晕那宗立是有此深意,真是了不得。”心中不由得对陆若云又敬佩了几分。

    陆若云道:“除了宗立以外,普善大师也见过咱们,他贵为少林方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必定会赶来,方才虽没见着他,但此刻估摸已在洞外了。”

    陈萧然面露窘色,道:“若不是我心急盗书,连夜行衣也未换,怕也不会落得如今这般境地。”

    陆若云道:“多说无益,普善大师和先考颇有情谊,未必会揭穿咱们,不过出家人的心性不能按常人的标准去揣度,到底如何还是两说。现下还得想法子脱身才是。”

    林婉道:“想要脱身谈何容易,单单一个普善咱们便应付不来,即便他不出手与咱们为难,外头的高手一拥而上咱们哪里招架得住?”

    林婉探头向外看了一眼,接着道:“还有约莫一个时辰天便亮了,到那时咱们还未脱身便真的万劫不复了。”

    陈萧然叹了口气,心道:“说了半天还是绕回这了。若云妹子,你可有良策脱身?”

    陆若云道:“办法虽未想出,但咱可不能先自乱阵脚。”

    林婉道:“可惜咱们没偷成武功秘籍,不然临阵磨枪,学他几招也好啊。”

    林婉这么一提醒陈萧然登时想起一事,伸手到怀里一摸索既然掏出一本《金刚经》来。

    原来那时三人匆忙逃离,陈萧然心急之下连这本书一并带上了。陈萧然翻了几页,只觉这是本寻常的佛经,除了有前辈高人注解过外并无奇异之处,不由得叹了一声,将书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