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我是黑暗牧师 > 第二章 幽暗
    ();

    伴随着离校铃声的响起,荷娜从图书馆的布座椅中起身,像她这样的尖子生总是能够从老师手上拿到一点或多或少的特权,就比如放学后赖在温暖舒适的图书馆之类的。荷娜关上了身边的窗子,远处海天界限上的云与海随着秋风涌动着,向海岸线翻滚而来,这样的天气在海湾地区也算少见。

    在图书馆门口,她遇到了一个意外的对象。

    “嗨,荷娜。”

    “嗨,坎奈斯。你也才回家吗?”

    “嗯,没错,我母亲为我争取到了一点图书馆的特权。”坎奈斯的语气半是炫耀,又有些不好意思。

    “看来你今天心情不错啊,凯恩夫人的课对你没什么难度。”荷娜打趣道,在凯恩夫人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坎奈斯有些刻意地回避了荷娜后半句话,“只是今天有机会进了未开放的书库,”又压低声音向荷娜说道,“我感觉魔力觉醒有方向了。”

    “是吗!”荷娜感觉有些惊讶,虽然坎奈斯各种课程的成绩也好作业也好都完成的堪称完美,甚至在她之上,但魔力觉醒却迟迟没有动静,看上去也不像是被凯恩夫人两堂课足以撬动的样子。荷娜压下心中的疑问,向坎奈斯表示了祝贺。

    两人一同走到了路口,互相道别后各自向家的方向走去。唯有天空的铅云越来越低沉。

    是夜,风雨大作。荷娜早上起来的时候外面一片狼藉,明明只是初秋,整个村子却布满了枯枝败叶。不远处的海岸边传来了更小的孩子们的声音,好像在追逐玩耍,捡拾夜里倒霉被巨浪卷上海滩的鱼。

    当坎奈斯遇到荷娜的时候,荷娜正在和同班同学们讨论之前的魔力理论,话题正进展到哪里的游离生命魔力比较充沛,适合他们去感知,促进魔力觉醒和开发。

    “我知道我要怎样觉醒魔力了!”

    荷娜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正要打招呼的时候,却被人抢先了。“不会吧,你之前不是一点对魔力的感觉都没有吗?”虽然并没有恶意,但是绝对不是友善的一方。然而他的情报已经过时了。荷娜一直对坎奈斯这个神秘的棕发男孩感到好奇,正忍不住想要挖掘一下他魔力觉醒的秘密,也没有理会插话的家伙,说道,“什么?怎样?”

    “我在书库的一本大陆植物标本档案里发现了一片纯黑色的树叶,”坎奈斯将今天的收获娓娓道来,“从这片树叶里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适合我的魔力。”

    周围的同学有些怀疑坎奈斯在吹牛,“我可从没见过什么黑色的叶子,就算在图书馆里也没有。”一个觉醒魔力也很早的女生说道,她泡在图书馆的时间可以说仅次于坎奈斯和荷娜。

    荷娜自己也没有见过这本书,不过想到昨晚在图书馆门口的对话,她知道大概这就是坎奈斯的母亲给他搞到的“特权”。她因此没有说话,坎奈斯为自己当着女孩子的面被怀疑感到有些羞恼,迫不及待想要证明自己,“我知道这种树在村外的林地里就有,只要能找到同样的树,它的魔力构成肯定适合我!”

    半大不小的孩子们不禁有些心动,倘若什么魔力植物能够让坎奈斯这样的吊车尾都能把握十足地觉醒魔力,说不定对他们来说能有更大的作用。他们正是冲动而有无知的年龄,超强的行动力总是有着一颗足以匹配的不羁的心,伴随着放学的铃声,少年少女们的探险团正式宣告成立,向着地处村庄西侧的森林而去。

    原始森林与沙瓦纳大陆中央为了伐木而栽植的人工林最大的不同便是它的无序。从森林的边缘向内,罕有人至的森林中央道路的痕迹很不明显,绕过一片挡路的灌木丛后,一行人很快就无法再回望到森林的边缘,若非靠着魔力的印记与指引,贸然闯入的探险者们很容易迷失在黑暗的森林中寻不到归路。

    而时莽撞地跟着坎奈斯进到森林来的都是一群没有经验的孩子,他们只顾看着前方,谁都没有意识到要留下一条回程的标记。海边的季风能够带来充分的降雨,充足的阳光让乔木生长得无比高大,在乔木的树冠层下是高度相近的灌木,矮小的身材消耗的能量不多,从参天大树中漏出的一点光便足够他们生长。紧贴着地面的还有湿滑的苔藓。这些植物无一例外都是靠着阳光而活,他们用千变万化的叶片与朵,靠着土壤中的自然魔力,将阳光中的生命魔力化为己用。

    但是黑色不同,黑色才最最入门的课程中就教授过,那是代表着死亡魔力的颜色,不受生命魔力所喜爱。这也正是孩子们都不相信有黑色的叶子存在的原因。

    不过荷娜却从图书馆的藏书中了解过,有一类植物不依靠阳光和土地生存,它们被称为寄生者。在海湾商国境内这类植物非常少见,这片土地的原住民精灵有着庞大的自然魔力,这魔力又使得他们非常厌恶这些植物,在人类定居在这片土地之前,寄生者便已经被精灵灭绝殆尽了。这些内容在不同的记载中都只有只言片语来描述,若不是从书海中觅得了蛛丝马迹,她也不会知道这样的历史。但即便如此,荷娜也不知道这种植物究竟蕴含着什么样的魔力,让坎奈斯如此着魔。

    好在坎奈斯的目的地并不是在森林特别深处的地方,一行人进入森林绕来绕去,大约过了一刻钟,他们便发现坎奈斯慢了下来,好像开始在寻找什么东西。

    坎奈斯的注意力集中在低矮的长着尖刺的灌木从上,看向灌木丛的根部。家里庄园有着一整个书库的坎奈斯所了解的自然要更胜荷娜一筹。那片叶子来自一种魔法寄生植物,原产于大陆西方的幽暗干燥的针叶林中,在吸收魔力前是普通的寄生植物,靠着强壮的茎蔓绞杀周围的灌木或是小型乔木,在这个过程中,魔力受树木凋零的过程吸引,在这种寄生植物的体内聚集,逐渐将它改造成了不依靠生命魔力与自然魔力为生的奇特植物。

    “我想它应该就在这些灌木下面,”坎奈斯对同伴们说,“它们一般都和低矮的灌木长在一起,据书上说上一次发现那种叶子就在这附近。”

    “这么多刺。”苏的声音里带着一些不情愿。

    “应该不至于需要徒手拨开这些灌木,”坎奈斯回答,“它长的像藤,被它缠上的后果特别明显,只要注意贴近土壤的根部,就能够发现枯死的痕迹,只要你看到就一定能认出它来。”

    “好吧,”苏勉为其难地说,听上去她还是不愿意亲自动手。如果不是看在荷娜的份上她才不和坎奈斯一起搞这种探险游戏呢,在安全、阳光的村落附近完成野外观察作业是一回事,深入原始林就是完全另一码事了。

    “我们分头找吧,虽然我到现在还是不相信有什么见鬼的黑叶子,不过这小子说的煞有介事,不妨相信他一回。”这群人中年级最高的彼得主动担任了指挥的角色。其余人各自分散开来,试着证明或者否定坎奈斯“编造“的故事。

    原本放学的时间就不算早,随着搜索的进行,树冠之上的太阳渐渐西移,虽然阳光无法透入幽深的树林,但是众人还是能够感受到时间的流逝。森林里的气温下降的很快,下午四点刚过,初秋的热气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在气氛变得阴冷,有人心中打起了退堂鼓的时候,苏第一个发现了异常情况。

    “我的小矮妖失去联系了。”作为一名优秀的学生,苏为了加快搜索的进度,召唤了一只小矮妖来帮她寻找不一样的灌木丛。小矮妖是一种纯粹的魔法生物,依附于草上,是自然魔法最初级的召唤对象,不但战斗力为零,很容易被打散还原为纯粹的魔力,它们也深知自己的脆弱,遇到危险会主动钻回自己的帽子里躲避,或者干脆完全解除实体,回到依附的草上。

    这种特性使得小矮妖成为了优秀的报警器,一个消失的小矮妖往往意味着周围有潜伏的危险。

    不知怎么混进高年级探险队伍的一名二年级女孩脸色惨白,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甚至连声音都开始发抖,完全没有一个未来施法者的自觉,“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好在荷娜及时解释,“说不定小矮妖只是正好找到目标了,它们说到底也算是植物的一部分吧,寄生植物对它们来说应该也算是有危险的。”她对这个说法连自己都只是半信半疑,“

    坎奈斯也有着同样的想法,便向苏询问道,“它消失的位置是?”

    “我当时在搜索这边这片灌木,它体型小,便让它从灌木从的缝隙里钻进去,到右手边五码外的那一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坎奈斯闻言微微颔首,向那个位置望去。什么异常都没有,那一片灌木没有丝毫被寄生的枯死表现。

    他又靠近了一点,无视了勾住裤脚、刺破皮肤的灌木丛,尽管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他的却能从内心中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他。那是他在过去的十二年中从未感受过的——魔力。与这片海风浸润着、富饶、生机勃勃的森林格格不入的魔力的躁动。

    坎奈斯闭上了双眼,调动自己的感官去感受这与他同源的陌生魔力。透过这一株寄生者,他仿若身体与遥远的魔力之柱联通,凋零、枯萎、寂静与死亡的魔力从世界西极的支柱透过一株小小的植物传达给了它遗落在外的孩子。死亡的魔力冲刷着坎奈斯的精神世界,或许是因为整个海湾地区只有他一名死亡魔力的使用者,又或者是他身体中的四极魔力分布太过极端,海量的魔力对他的精神造成了极大的压迫。就在坎奈斯即将支持不住的时候,魔力的冲刷停止了,在一片黑暗中,一颗苍翠的种子宛如宇宙初生的奇点般迅速膨胀、演化。最终化作了一颗小树,稳稳的扎根在黑暗的正中。这棵树的树干不同一般,是由四股藤蔓状的茎互相缠绕而成的。虽然没有攀爬在任何其他的植物或是支架上,却能够独自挺立。

    这一系列的变故仅仅发生在数秒之内。而在同行诸人的眼中,相比坎奈斯所经历的完全是另一番景象。随着坎奈斯靠近小矮妖消失的地方,原本茂盛的灌木丛的从中心开始凋零,就好像是秋天的到来被加快了几十倍一样,转眼间便只残余了光秃秃的枝桠,并且还在进一步萎缩。在这一小片灌木开始凋零的地方,如同冬笋一样窜出了一棵从没有人见过的植物。它和坎奈斯或是荷娜所描述的具有强壮藤蔓的寄生者完全不同,那是一颗具有漆黑树皮的真正的乔木,唯一的共同点,是那极具特色的纯黑叶片。

    然后——

    春天再临,周围的灌木重新萌发出了嫩叶。

    伴随着这个过程,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环境中魔力的躁动,尤其是后半段自然魔力爆发的瞬间。他们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过如此清楚的自然魔力,每一个人都从中或多或少地加深了对自然魔力的认知。

    就在众人都在集中注意力感受魔力异变的时候,森林的深处突然传出了沙沙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