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乡村烟雨 > 第四章:白丁书记(4)23岁当了民兵营长
    乔委员离开之后,小年子认为“大仇已报”,欣然自喜。每当他想起乔委员被捉弄的情景就乐不可支。他很想放声歌唱,遗憾的是什么歌也不会唱,唯一会唱的就是妈妈教的那首童谣——《小板凳》。他兴奋之余,便放开嗓子,满怀豪情地唱起来:

    “小板凳,驮衣裳。

    走不动,喊张郎,张郎在家盖瓦房。

    瓦屋里泼出一瓢水,湿了大姐花裤褪。

    大姐、大姐你别哭,婆家花车来到了。

    什么车?金轱辘银架车。

    什么牛?弯角老水牛。

    牵过来,剁掉头。

    大锅煮牛肉,小锅煮牛头。

    先来的,吃块肉;后来的,啃骨头。

    骨头、骨头扔在哪儿?扔在大姐花园里。

    拾草的,剜菜的,拾家包饺子。

    包大了,婆婆骂了;

    包小了,婆婆一口咬正好了。

    剩一碗,放哪儿?

    放高了,老鸹叨了;放‘矮’了,老鸹踩了。

    放床面上,掉尿盆里。

    捞出来涮涮,吃瓣蒜儿。”

    每当到了空旷田野,他都要大展歌喉。

    他爱唱这首歌,也尊崇这首歌。这首歌唱出了他对美好的生活向往。歌词中的“先来的,吃块肉;后来的,啃骨头。”成为他以后工作的左右铭,无论干什么工作他都要抢在人前。那“捞出来涮涮,吃瓣蒜儿。”对他的生活作风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他一直克勤克俭,艰苦朴素。在上世纪八十、九十年代社会兴起“吃喝风”的时候,由于他能严格把关,他们村是全乡唯一的不少饭店一分钱和没有遗留问题的村。

    此为后话,下面再说小年子。

    乔委员走了,复仇的目标消失了,他每天提着菜篮子在田间地头游荡,代为生产队看管庄稼。

    ……

    1961年,农村实行了“包产到户”,他家包了10亩地。柳花虽然很能干,但她却从来没犁过地,小年不得不帮着妈妈犁地——母亲扶着犁,他领着牛。

    柳花不仅耕地需要小年帮忙,拉车、打场都得他帮忙,因此他就失去了上学机会。他只好让弟弟去学校读书,把改换门庭的希望寄托在弟弟身上。

    他由于从小就和牛打交道,对牛的秉性十分熟悉,所以13岁就可以独自耕地,16岁就为生产队犁地,成为生产队最年轻的犁手,和成年人拿着同样的工分,是一家人的顶梁柱。

    为了供弟弟上学,他每天起早贪黑地挣工分,什么活都抢着干,收、割、拉、打样样精通,被人们称为“庄稼小把式”,很受杨文有的器重。

    1971年,杨文有当上了大队书记,18岁的小年子便被任命为小孙庄民兵排长。这时他有了姓名,叫孙学启。

    当孙学启二十二三岁的时候,已蜕变成为一名英俊的小伙子。杨文有见他聪明能干,便有意将女儿杨玉玲许配给他。但他必竟是个大队书记,不能包办儿女婚姻,必须要征求老婆和女儿意见。

    一天,在吃晚饭的时候,他对妻子汪文翠说:“玉玲不小了,学也不上了,我看不如给她找个婆家算了。”

    汪文翠却不这么认为:“急什么?年龄又不大,我还想留家多用几年呢。”

    “你想留着用,那就把她许配给小年子。”他提议道,“俺们两家一家不隔,推倒山墙就是一家人,想什么时候用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汪文翠用眼瞅了瞅丈夫,“你对他家的事怎么这么上心?你是不是在打柳花的主意?我才不想和她结亲家呢。这门挨着门,一家不是一家,两家不是两家,没事也能弄出事来,我不同意!”

    “我孬好也是个中学生,怎么能嫁给一个‘大白丁’子?”女儿更是嗤之以鼻,“他一字不识,我和他没有共同语言,以后怎么交流啊?我也不同意。”

    “农村人只要会种地,能吃苦耐劳,就能养家糊口,比那‘一篮不满,半篮咣当’的穷酸秀才强。”杨文有劝道,“没有文化怎么啦?我不也是个目不识丁的大老粗?不也照样当大队书记?”

    女儿听了,故意打诨:“你知道不知道大伙背地都喊你‘白丁书记’?”

    “没听到有人这样喊我。”他感到很诧异。

    女儿向他作了个怪相,笑着问:“你可知道他们为什么叫你‘白丁书记’?”

    “不知道。”他摇摇头。

    杨玉玲揶揄道:“我的‘白丁书记’老子,我来告诉你:有一次大队召开“批林批孔”大会,有个‘知青’在发言中说: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说:‘一个人做一件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只做好事不做坏事……’你当场批评那个‘知青’说:‘你这个小同志发言有问题,***他老家能说这话?男的是一辈做好事不做坏事?请问那**、孔老二是不是男的?他们兄弟俩干过一件好事吗?’当时台下一片大笑,那‘知青’为了给你留面子,没有揭穿你,你还以为大家在笑她,实际上是在笑你。这事你忘了没有?”

    杨文有仍然认为他说的没有错,“不错,我当时是这么说的。***他老人家这么高水平,怎么能说那话?那孔老二我不清楚,可**我在电影里看过,就是个男的!”

    杨玉玲捂着肚子笑,“你怎么到现在还没弄明白?***说的那个‘难的’是‘困难’的‘难’,不是‘男人’的‘男’,这下你明白了吧?难怪人家都喊你‘白丁书记’?”

    杨文有这才明白过来,他自己也感到好笑。“男的,难的,怎么这么巧呀?”

    杨玉玲嘴角勾出一丝轻蔑的笑,“你看这没文化多可怕,你还要我嫁给小年子吗?”

    “话我可要给你说在前面,我就认为农村人有没有文化无所谓,当干部也是这样,只要会种地,能干事,能让社员吃饱肚子,就是好干部。”他对女儿说,“不瞒你说,等我这大队书记不干了,我就让小年子来当这大队书记。我要让孙学启成为第二代‘白丁书记’,到时你可别后悔哦?”

    汪文翠嘲弄道:“你以为大队书记是你家园里栽的?萝卜拔了就栽白菜?”

    ……

    杨文有为了证明不识字也可以当干部,将年仅23岁的孙学启提拔为大队民兵营长。

    孙学启当了民兵营长后,由于经常到公社开会和参加县武装部培训。他的见识越来越广。人的阅历变了,穿着打扮也变了,杨玉玲对他的看法慢慢地也变了。她期待着孙学启能够主动向她发起进攻。尽管她经常到他家帮助柳花摘菜、烧锅、洗衣服,连吃饭时也端着饭碗到他家串门子,有时甚至在他家锅里盛饭吃,她的心思连柳花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此时的孙学启刚入“仕途”,思想非常单纯,没有“篝火狐鸣,妄希非分”之心,因此对这个大队书记女儿却无动于衷。

    杨玉玲再也无法忍耐。一天,她主动送给他一张电影栗,邀请他去看电影。

    傍晚,杨玉玲坐着孙学启的自行车进了城。为了感谢杨文有的栽培,他特地请她到饭店吃了肉丝面。

    在吃饭时,杨玉玲直白地对他说:“学启哥,谢谢你对我的招待。——对不起啊,以前我之所以冷落你是因为我妈多想了,她不赞成我们两在一起。如果你要不介意的话,我想做你的女朋友。”

    “俺没上过学,没文化,就怕配不上你?”孙学启红着脸,像个女孩那样羞羞答答。

    “我以后教你认字。”她拉住他的手,落落大方地说,“俺大爷准备培养你当大队书记。当书记没文化可不行,怎么记笔记?怎么作报告?”

    ……

    看电影时,杨玉玲故意将头靠在他肩上,他的心莫明其妙的跳了起来,脸一阵、一阵发热。因为这时他已经向大队党支部递交了“入党申请书”,他在申请书中表示过“不调戏妇女”,而目前他们这个样子,不正是调戏妇女吗?他心里这么想,立马觉得这样对不起党,对不起***,于是用手推了一下她的头,小声说:“玉玲,注意点影响。”

    杨玉玲觉得这是对她极大的侮辱,内心一阵苦恼,暗暗骂道:“没文化,大老粗,一点情调都没有。”

    ……

    他们是邻居,平时见面无话不说,可在回家路上他们两个一句话也没有说。眼看车子就要到庄头了,杨玉玲再也按捺不住,喊道:“停一下。”

    孙学启一刹闸,停下车子,问道:“有事吗?”

    杨玉玲娇声娇气说:“你先把车子扎好吗,俺有话对你说。”

    他刚扎好车子,她一把抱住他……

    孙学启先是一阵惊愕,随即想起了电影里男女拥抱的镜头,将头靠近杨玉玲……

    杨玉玲将手放在他的胸前抚摸着,示意让他去摸她的胸。可孙学启并没有明白他的用意,只是用双臂紧紧地抱着她,再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杨玉玲很失望,不得不直接向他提示道:“我们两个也来做。”

    “做什么?”他不解地问。

    “像俺大爷和你妈他们两那样。”说着,她把手伸进他的腰间,用力拉着军用皮带。

    “你瞎说什么?他们两哪样?”他朦胧的产生了一种耻辱感。

    “你真笨,男女像这样,你说接下来还能干什么?”她依然抓住皮带不愿撒手……

    他终于明白了母亲和杨文有是怎么回事,本想把杨玉玲给“做了”,然后再把她甩了,以报复杨文有。但他不能这样做,他毕竟是他们家的恩人,自己以后的前程还指望着他,何况自己马上就要成为一名**员,不能干那些对不起群众的事。

    他原来是打算要娶杨玉玲的,但现在却改变了主意——他不能为杨文有再提供机会!想到此,他用力推开她,骑上车子走了。

    黑沉沉的夜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丁点的灵气,天空没有月亮,落下朦胧清冷的星光,淹没了姹紫嫣红的美丽梦想。杨玉玲心中顿生黛玉葬花的悲情——她像一朵盛开的血红的月季,突然遭遇一场浓浓的晨霜,顿时凋零,失去鲜艳,再也没有了骄傲的本钱……痛苦过后,心底涌起愤恨:“小年子,你去死吧!我宁愿红颜失尽,老朽篝火成灰,也不嫁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