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鞋的时候才发现，脚小指被生硬的胶鞋割出了血。终于把冰了一夜的脚，放进了一双温暖舒适的手掌中。
整理好后，还不到八点钟，老师说过，领取家庭报告书的会议九点才开始，而按以往来看，都是九点半学生才到齐。熬了一夜，她只觉得脑子发胀眼睛干涩，身子一软，倒在了床上，朝着没有色彩的梦境飘了进去。
她的梦里，永远都是没有颜色的，这个梦又是攀附着悬崖绝壁，头上是灰黑沉重的天，脚下是看不清的深渊，她两双扣着潮湿的绝壁上的缝隙，没有退路，也没有目的的往前爬，阴森昏暗的周围，她得到了信息说是有鬼怪的，只能加快速度往前挪，开始传来了阵阵呜咽，她一下子慌了，脚下一滑，往深渊里坠了下去，她努力的蹬腿划臂，终于把这个让她浑身冒冷汗的梦打破了。
醒过来，手脚僵硬，脑子越发沉重，嘴里是黏糊糊的唾液，她觉得很恶心，定睛一看，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她摸索着那个只有一厘米的电子表，上面的数字让她整个人都懵了，已经十一点四十了！
她风一样跑到教室，早已经人去楼空了！只有习惯拖沓的三类班，还有些学生在边闹边打扫卫生。
她把初三年级的楼层走了一遍，她不在乎自己的成绩，也不想见到喜爱自己到恭维的老师们，只是希望着，能见到那个此刻能拯救自己的李牧。
然而，空空如也的教室，一次次击碎了她的渴望，他已经走了。她不知道他家在哪里，也不知道如何能联系上他，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万般无奈，她拖着铅一样的双脚朝着医院挪去，至少，那里还有自己的亲人阿娘。
相比于早上来时的寒冷，她这个时候更加不舒适了，虽然脚上暖呼呼的，可是，心中无比忐忑，该如何去解释，她不知道，脑海中阿爹永远嫌弃暴怒的脸以及恶狠狠的眼神，她清楚自己不会被轻饶。
医院里除了躺着的母亲，没有别人，习风偷偷松了一口气，面对可怕的阿爹是避免不了的，然而来的越晚越好。
“幺儿，你怎么回来了？去教书就好好去嘛，我们都还在县里，有什么不对的可以找我们。想着现在离得近，我都放心多了。”
“阿娘，我今天早上去得早了，在宿舍里睡了一觉，没赶上开会，也没遇见那个同学。”
习风没敢看阿娘的表情，想必是很失望的，都是因为自己的失误，才引起了这些不快。不管怎样，阿娘是很好对付的，毕竟她对自己的孩子都心软，可是阿爹，可不那么好讲话了。
看着小女儿惨白的脸，她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去弥补，她把手伸进被子里，掏出了一颗温暖的鸡蛋递给习风，
“我吃了一个，这个你吃吧。”
习风没敢接过那个鸡蛋，即使肚子已经饿得很了，嘴里一直冒酸水。没一会儿，小小的病房里笼罩着阴影，习风吓得回头一看，果然，门口站着阿爹，大姐二姐，看到她还在病房里，显得都很吃惊，但没人多看她一眼，都是冷冷一瞥，就算过了。
“还有鸡蛋给她吃？你自己都吃不够！”
阿爹夺过她手里的鸡蛋，往床头柜一放，啪的一声，蛋壳碎了，圆溜溜的鸡蛋，稳稳的立在桌子上。
“不是说给人家当家教嘛？怎么还在这里！不是骗我们的吧！”
阿爹坐着椅子上，横着脸质问，习风没有回答，也不敢不回答，
“我回来看看阿娘。”
习风细微的解释，还是被听到了，男人铁青着脸，眼里的怒意几乎能把人燃烧。
“要你操心，你能操什么心？好好的钱不去挣，回来烦我的心！去挣钱，给你阿娘补身子才是你该做的事情！什么东西，生你来，是我的讨债鬼！”
习风心乱如麻，一点也没注意这些谩骂，她拼命的想着有什么挽救的办法，就是什么也想不出来。急的直冒汗，猛然的，她被人推到了阿娘的病床上，原来是大姐动的手。
“我还以为都是传言，没想到你还真有这样的一双鞋子！”
她露出了贪婪而嫉恨的眼神，盯着习风的鞋子，习风想往哪里藏一下，都是徒劳。大姐说着把鞋子从她脚上剥下，二姐顺势剥下了另一只。
习风赤着脚，坐在病床上，第一次脑子这么混乱，不知道先解决哪一件，奈何，哪一件她都没有解决的方法。
“真货吗？我试一试。”
她说着把自己的鞋子脱了下来，折腾了好久，都没能把脚塞进去，二姐在一边看的着急了，夺过鞋子，自己也努力的试着，无奈，她们的码子比习风大，两人没有试成，习露竟然踩着鞋后跟，面带笑容的走了一圈，没有把鞋子脱下来还给习风。
“我跟你换了啊。”
她给了习风一个笑脸，心满意足的拖着那双鞋子，滑稽的露着半截脚后跟。习风默默地看着，不敢开口，反正争夺也没有用，只会让阿娘更难过、阿爹更暴怒而已。
她拿起二姐的那双帆布鞋，质量不算差，只是没有洗，有些恶心的味道，鞋子里面比自己的胶鞋还要冰冷僵硬。
习云看不过去，嗤之以鼻的样子，眼神留恋的看着那双鞋，似乎怪自己没早点想到这个方法，只能把怒火牵引到习风身上，谁叫她没有准备一双大码的鞋子给她？
“小贱货，都快十二点了，你是不是应该去教书挣钱了？”
习风求助又无奈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母亲，此刻，什么寒冷与饥饿，她都不在乎了，她懊恼、惊惧，如果时光能倒流，她宁愿光着脚站在冷风中，也不愿意在宿舍里睡那一个耽误事情的觉。
“再坐坐吧。”
阿娘也是一脸的无奈，只能拖一秒算一秒，她们都知道，这样的结局不过是叱骂来得晚一点，但双方还是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