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轿！”
轿夫将轿子轻轻一起，吹打声奏响，送亲的长队绵延而行。
喜轿就这样上了路。这条路很长也很短。
小小悄悄掀起轿子的窗帘，低声问在外面跟着轿子走的兰儿：“刚刚扶我上轿的是什么人？”
兰儿见她把头探出来了，吓了一跳，连忙将她塞回去，也低声答道：“不知道呀，是个顶顶俊俏的青年，老爷夫人也没有反对，看着像是熟识的。”
小小心下觉得奇怪，隐隐觉得这个人似乎有些熟悉，但记忆中确实记不起有这样一个人，只得按下心头疑惑把帘子放下。
轿子入了宫门，自此一入宫门深似海，宫外之事皆如云烟，该舍便要舍了。
小小忍不住又掀了窗瞧着，新宫华丽之气远不如旧宫，之前的雕梁画栋、鎏金玉彩，都不复一见，但楼宇仍旧巍峨肃穆，皇气尽显。东宫还未至，远远地却已见一个颀长的身影，着了一身火红喜袍，立在东宫门外。上一次见到司马煜穿喜服时，就已惊叹过他的出尘绝艳，今日见到，一想到他的一举一动、这一身华服，都与自己有关，呼吸更不由得一滞。司马煜少见地神采飞扬，一腔喜悦都抑制不住挂在脸上，眼眸款款深情，衣袂飘飞。小小将盖头一遮，满脸绯红地坐在轿内，等着他来迎。
轿子颠簸了一下落在地上，随侍的宫人没有迎娶正妃时那么多。但有什么要紧呢？这一次司马煜亲自迎了出来，握着她的手，将她缓缓牵出。只见小小的一身嫁衣，不似丘蓁蓁那身过分的华丽，而是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成色，荷叶裙裾用金线细细锁了边，束腰当中，显现出新娘子曼妙的身姿，一块合欢白玉坠在腰间，大红的穗子垂着，广袖舒展随风轻扬将将遮住了小小的一双雪白玉手，自有一种将露未露的羞怯。而喜帕是用上等的丝绸所致，四角都缀着一块红线缠绕的铜钱，透过帕子新人娇俏的面庞隐约可见，更添姿色。
司马煜见她今日尤其美艳隆重，更添了几分小心，仔细引着小小走了几步，见她衣裙繁缛又无法视路，竟突然无视周围所有的人，俯下身将她打横抱起，径直入了东宫。小小吓了一跳，忙道：“司马煜！放我下来，这样不行！”
要知道，之前跟福临公公对的流程里可没有什么公主抱啊！
“一个多月没见，娘子竟不要相公抱了？”司马煜微微低头跟她说悄悄话。
“又胡说八道了。”小小轻轻锤了他一下。
司马煜一直将她抱到堂前才放下。皇上、皇后和主婚的司仪都有些愣神，尚且不知这唱的哪出。尤其是皇后，满脸写着四个字：成何体统！
司马煜毫不顾忌这些目光，正了正神色，出言提醒道：“可以开始了。”
司仪这才回神，见皇上、皇后没有反对，立刻露出一个喜气洋洋的表情，抑扬顿挫道：“新人拜堂。”
一拜天地！拜皇天后土，日月三光！
二拜高堂！拜劬劳之恩，福寿双全！
三夫妻对拜！拜白头到老，儿孙满堂！
司马煜郑重转身，面朝小小的方向深深一拜，这不是他第一次对她行夫妻之礼了，他自始至终只愿与她共白首。
小小也俯身拜下，这一次她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站在他身侧，认认真真还他的礼，用自己的余生陪伴他，回报他的倾心相待。
礼——成——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小小喃喃念着一幅画卷上的题字，这幅画画的是举案齐眉的典故，似乎是出自一位名家的手笔。
“小姐，你快把盖头盖上吧，要是太子殿下突然回来，看到怎么得了？”
“他们吃酒还有好一会呢！这么些嫁妆，有些我得拿出来收拾一下的。”小小手里举着刚刚从嫁妆箱奁里取出的名家字画，细细品味了一下又放到别处。
“小姐，你要做什么，跟兰儿说，奴婢来收拾就好，你这一身嫁衣可不能弄脏弄皱了！”兰儿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小小见她真的着急了，手上也加了速度，在箱底翻了一圈，提出一个小金牛和一个丑陋的布偶来，这才展颜一笑。
兰儿见她陪嫁还带了这两样东西，有些莫名又觉得好笑，打趣道：“小姐真是孩子心性，找了这样半天，是在找这个？”
小小刚要答，突然听到脚步声，小小一惊，连忙把盖头扯了下来重新盖住自己的脸，脚下正要开溜回到床上坐着，突然吱哑一声，门就开了。
被抓了现行的小小整个人都像被定住了，保持着怀里抱着小金牛和小布偶、右脚刚迈开一步左脚还没跟上的姿势。兰儿更是还在震惊中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呆若木鸡，连大气都不敢出。
司马煜刚刚踏进屋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他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又打量了一下满地的嫁妆物什乱作一团，打趣道：“想不到我的爱妃盖头还没掀，就健步如飞了。看这样子，是打算带着嫁妆逃出宫吗？”
小小气鼓鼓地立了正，怪道：“你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天还没黑呢！酒席怎么都要一下午呀？”
司马煜摇了摇头十分无奈的样子，弯腰将她抱起放到床上规规矩矩坐着，笑道：“家里有这样的美娇娘，本王何必与那些糙汉子拼酒置气？所以想着早早回来陪你。幸好回来得早，再晚一时，怕这清音殿都要给你拆了。”
司马煜接过兰儿递过来的喜杆，将喜帕挑开，露出盖头下一张千娇百媚的脸。小小很少浓妆，今日为了配这喜服，不得不上了正红的口脂，胭脂也打得浓重，一双柳眉细细画过了，额间点了一朵红莲，真真是面如桃花，一双眼眸如春水清波，头戴凤冠霞帔，明珠镶嵌，更添绝世华美。
司马煜手上滞了一滞，才将喜帕喜杆放到兰儿接物的小案上。又从小案上取了合卺酒递过去，低头一饮而尽。小小也饮了酒，脸色愈发红润起来，再抬头看到他目光灼灼，他的喜欢是那样直接毫不回避，竟一时有些羞怯微微垂下眸子躲开他的目光。司马煜顺着她的视线往下一看，恰好看到她手里把玩的金牛和布偶，眼里微漾了一下：“怎得还带了这些来？”
“这是陪嫁！”小小听他意思是瞧不上，十分生气道：“这可是顶顶珍贵的东西，是你给我赢回来的。”
兰儿正给她卸下凤冠装饰，一头长发倏地奔泻而下。司马煜用手绞起一缕绕指柔，轻笑：“你若想要，本王大可给你再赢百件千件。”
小小摇摇头，仍是宝贝似的站起身将金牛摆在了靠墙的书柜上，又将布偶放到了枕边，才道：“还是它们最好。”
“金牛也就罢了。这丑布偶还要放在床上……”司马煜压低了声音凑近小小的耳边继续道，“影响我们恩爱。”
小小的脸又不受控制地红了，兰儿一见心里也明白了几分，偷笑着放下莲子花生红枣，赶忙出了房门，将门带上了。
这门一带上，让小小更紧张了。
“怎么了？”司马煜上前牵她的手，却触到了一手微凉，问道，“怎么手都凉了？”
“有……有点紧张……”小小感觉自己在措辞方面十分乏力。
“紧张做什么？”他不解，“我与你还有什么互相见不得的？”
“那不一样……我是第一次结婚哎……”
司马煜忍不住笑她蠢：“这话说的倒有趣。你想结几次？”
小小慌忙摆手，却有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感觉，这种促狭感在司马煜的视线里又清晰了几分：“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
司马煜凑上去将她后面的话全都堵回了嘴里，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略带侵略性和霸道的吻，而是如同春雨润物一般深情细致，似乎要将他这一月不见的思念娓娓道来。小小刚刚睁开失神的双眼，找回三分清明，害羞地挣扎着想拖延片刻，推开他讷讷道：“天还没黑呢……”
司马煜却用行动回应了她的反抗，他将她推倒在床上，一边将细密的吻落到她的发间颈项，一边喃喃道：“我等不了了。”说着一只手攀上她的脸颊，将她的眼睛捂住了。
她喘息起来，在黑暗里，她看到一束绚烂夺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