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多年戏精熬成妃 > 第八十二章 抱着你我就好了
    此时小小早已趁乱偷偷溜出营去,走在营地后面的林中,月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洒落下来,发丝覆雪,触手微凉。

    放了这把火,她的心情实在不算轻松。乌维对她还算友好,但正如他所说,各为其主,他掳她入营,与她放火烧粮,本质也没什么不同。好在,好在她没有看错司马煜,果然领会了她的暗示,趁火入营一举拿下。

    她也算回报了司马煜的一番深情厚谊,纵然情难割舍,到底是有缘无分。她苦笑了一下。

    “吁!”

    一个清朗的男声和一阵马嘶之声隐约传入耳内。小小步子一顿,连忙紧了几步,将身形隐在一棵黄花风铃木后。

    “小小?”来人从马背翻身下来,一边喊着她的名字,一边跌跌撞撞越走越近。他的脸在树枝的笼罩下忽明忽暗,隐约可以看出是一个面目清秀的儿郎,终于走到了明处,小小心中一凛,再明白不过,月光下赫然是司马煜的脸。

    他的脸上尽是焦灼的神色,但不知为何额上全是细密的汗珠,身形不稳,像是受了极重的伤。小小目露关切,一时竟有些冲动,想看看他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乌维伤着了他,要不要紧,但是她握了握拳,按捺住心头的担忧,硬是定住了。

    司马煜没有看见她,越走越远,他喊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弱,渐渐地再也听不见了。小小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浑身一软,背靠着树跌坐在地上。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见他,他们甚至没有好好的告别。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了一缓,这才站起身。刚从树后出来,就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小小一时有些失神,抬起眼看到司马煜洁白的下颌,线条一如既往的优雅,他的眸子低垂,可以看到睫毛投下的细小阴影,温顺的让人没脾气。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唤了他一声:“司马煜……”

    “还想溜?早就看到你了。”司马煜的声音有些哑,但透着抑制不住的欣喜。风铃木的树干本就不粗,小小因为注意力都放在了司马煜的身上,竟没有留意到自己的衣角露了出来,被他尽收眼底。

    “大捷?”小小没话找话。

    “嗯,大捷。”司马煜缓缓开口,眼眸晶亮,“乌维刚刚撤回鹏城了,你烧了他的粮草,一时半会他们都没余力打了。”他的眉眼弯了一弯:“想不到小小这样厉害。”

    “想不到你竟能明白我的意思。”小小随口敷衍,手上却暗暗蓄了力挣了一下,想逃出司马煜的怀抱,他手又紧了紧,完全忽视了她的小动作。

    她还在使暗劲,忽觉怀中一空,再抬起头来,就看到司马煜手中拿着她的那方绣帕,笑意盈盈地瞧着。

    “已经很明显了。你曾对我说,你不爱哭,以你的性子在战场对阵时哭成那样,我就很疑心了,继而看你掏出这方帕子,其余都看不真切,就这团红色火焰最为醒目,我当时还不觉得,回城后仔细一想,大抵明白了你要用火攻。于是我便连夜在康营外埋伏,看到火光便里应外合,配合你杀了进去。”

    小小沉默了一下,没想到司马煜对她的行为举止竟看的如此细致透彻,她的每一个用意他都能领会。早在鹏城时,她便没有闲着,装作自己学习女工,就是为了绣这方帕子,她为了骗乌维自己绣的是锦鲤,还专门绣出了一对几不可见的金鱼眼睛。一开始她还担心自己绣火焰绣得不像,没日没夜连续绣了十多个,终于有一个乌维一眼就猜出是火,她这才放了心,带在了身上。对阵之时,她其实也没多委屈,硬是逼自己动用演技哭得满脸是泪,她清楚司马煜知道自己并不是真的苏小小,对于乌维不算恨,对晏熹也不算亲,何况自己不喜哭也不矫情,哭成这个样子多少会有些疑心,再配合抹眼泪时挥舞这方绣着火焰的帕子,应该可以达到目的。

    当然这全是她的计划,究竟是行之有效还是一厢情愿,都得看司马煜的悟性。好在,他全都领会了。

    “倒是你,我的人都没找到你,怎会被乌维所俘?”司马煜百思不得其解。

    小小将自己出走之后的经历尽数说了,言毕又苦笑了下:“当时身在其中倒不觉得,后来慢慢一想,这手法很拙劣了,只是我一直不曾怀疑,所以才没想到。”

    “你总将人想得过于良善。”司马煜蹙眉,“不过确实,连我都没想到琬儿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连战事的胜负都可以作为害人的筹码。”

    “也怪我,大抵是她听到庭秋跟我说的话,妒火中烧,才将我的行踪告知康人,想借刀杀人。她为庭秋付出太多了,虽说是自己情愿不求回报,但谁又能真正做到这般无私,任由心上人与别人示好?”小小有些黯然,“只是现在姐妹都没得做……”她仿佛还能听见琬公主亲热地喊她“姐姐”,彼时他们心无芥蒂,是打心眼里互相欣赏和喜欢,而如今不仅形同陌路,更是仇敌。

    司马煜见她沉默,有心逗她想让她高兴起来,便挥了挥手中的帕子问道:“这帕子,是你亲手绣的?”

    小小点了点头,踮了脚尖伸出手想夺回来。司马煜将手一闪,举得更高了一些,笑道:“我觉得很好,送给我。”

    这句既不是疑问,也不是请求,听起来跟命令没什么区别。小小瞥了瞥嘴,蹦了两下,愣是没有够到,于是不得不腹诽了一下司马煜的审美,眼瞧着他跟揣宝贝似的将帕子揣到了怀里。

    一片厚厚的云层忽的飘了过来,将月色遮了个干净。天色突然阴沉下来,小小看看天色,又冷了神色道:“大礼也送了,小礼你也不问自取了,希望殿下放开我,不要影响我赶路。”

    司马煜忽然呼吸急促了起来,他的眉目也遮在一片黑暗之中,只能依稀看到他瞳仁中的一点光:“小小,别闹了,跟我回去。”

    “殿下别忘了,女子不能入营。白将军还等着兴师问罪,你别再做错事。”

    “说到白玄武,他已被我处死了。”司马煜咳嗽了一声,努力平稳着呼吸。

    小小一惊,手上也忘记了挣脱,只向他投去询问的目光。毕竟白将军反对她,完全是有军法可依的,殿下如果因为私人的原因随随便便处死他,军法何在?公正何在?这也会成为司马煜一生的污点,一旦被人爆出,都足以让他永远无法登临帝位。

    司马煜像是察觉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道:“我自不是以公谋私之人。他通敌卖国,天理难容。”

    原来,自从小小与子衡埋伏康军反遭埋伏之后,司马煜与晏熹就十分疑心营中有内奸。只有这个人提前将他们埋伏的地点透露出去,这件事才能解释得通。他们留心许久,但此人一直没什么新的动作,自从小小假死之后,各个战事都没什么疑点。后来,乌维上阵之后,将小小陈在千军万马之前,司马煜又领会了小小的提示,想率兵夜袭。但他又担心此举被内奸发现,提前透露给乌维,于是决定先下手为强,将计就计,先挑出这根刺。

    他在退回城中之后,故意在所有将士面前大发雷霆,将面前能砸的都砸了,能骂的都骂了,歇斯底里地发泄了一通,最后宣布:第二天凌晨要夜闯康营救出小小。

    司马煜大手一挥,问幕下众将士:“谁愿与我同去?”

    白玄武冷哼一声,几位副将也不吱声。毕竟这些都是身经百战的热血儿郎,你要是说同去舍生取义,为国尽忠,个个都不会推辞。可偏偏是去救个女人,这种小情小爱,还指望大家一起替你买单,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会愿意?反倒人人暗自腹诽殿下昏庸,为女人舍家国大业。

    司马煜气急,一双眼睛布满血丝,怒道:“贪生怕死,我自独去!”

    大家面面相觑,既不敢相劝,也不愿跟随。本来这一仗就已是惨败,大家都惴惴不安不知如何跟皇上交代,兵士也死伤惨重,更有不少逃兵,就目前的兵力经不起这样随意的消耗了,只得摇摇头尽皆散去。

    堂堂大梁太子殿下打算自投罗网,这样的好消息,作为内奸怎么可能不着急传出去?司马煜和晏熹暗暗调遣人手,把守住各个要道,盯住每个人的行踪。才过不久,便抓住了一个鬼鬼祟祟想要出营的小兵,这种通敌卖国的大罪,他自然不敢承担,立刻就咬出了白玄武,自称是白将军帐下。事情到此已十分明了。

    司马煜将白玄武绑到校场,证据确凿之下,他全都认了。

    一直与他交好的几位副将都十分不解,纷纷跪下求情,认为白将军定有什么苦衷,才会任由乌维拿捏,恳求司马煜看在他颇多军功的份上饶他不死。毕竟白家一向忠君爱国,白玄武就算通敌将梁国搞垮,自己也没能力稳坐江山,所谓名不正言不顺,怎可能做这种傻事?

    白玄武最看不惯别人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找些理由卖卖惨为自己脱罪,都为他所不齿,他既然暴露了,那就自甘认输,于是朗声笑道:“诸位将军不必再为白某求情。通敌一事全是我自愿而为,乌维答应只要攻下六里镇,他们占北边疆土,长江以南拱手相让。我起了贪念,与白家无关,亦与……六皇子殿下……无关。”

    说到“六皇子殿下”五个字时,他的嘴唇有些许颤抖。

    司马越冷笑道:“恐怕那长江以南,你想拿下之后让司马越继位?毕竟你并非皇室血统,远不如司马越来得顺理成章。”

    白玄武见心思被洞察,抿抿嘴,眼中尽是愤怒和仇恨,他隐忍良久,终于垂下眸子道:“六皇子殿下并不知情,请太子殿下不要牵连他人。成王败寇,我白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司马煜踱了几步似乎还在犹豫,听到此言,方才转过身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好一个司马越的狗腿子,留你也不为国所用。一个反,个个反!来人啊,斩首祭旗!”

    白玄武闻言长舒了一口气,宛如解脱一般,闭上眼睛垂下双手,再也不发一言。

    一刀落下,血溅三尺。

    小小听司马煜说了这些,忽然想起之前乌维所说,自有人打开城门迎接他,心道原来是想等白玄武挑拨致使殿下威名扫地,内部逐层瓦解,然后打开城门投敌。

    但当听到白玄武已然丧命之时,心中仍是酸甜苦辣,百感交集。此人虽屡屡与自己作对,但年纪尚轻,功勋卓著,死于通敌卖国的污名之下实在令人唏嘘。但若此人还活着,难保司马煜夜袭之事不被暴露,一旦反被包抄,生死难料。所以又十分庆幸,司马煜与晏熹将军出此良策,找出了内奸,以绝后患。

    司马煜见小小还是心中忌惮,于是又柔声道:“此战大捷,很可能不日返京。营已不称为营,自然可以携你,若你不愿意与大军同行,本王陪你走其他水路亦可。你如今已是晏家嫡女,身份不同往日,我回京之后与父皇禀告,定能娶你入主东宫。”

    不提此事还罢,提起此事,小小的心宛如被针扎一般,用足了力气一把推开他,眼神又冷了:“我不回去。你的正妃是丘蓁蓁,你们三拜礼成结为夫妻是我亲眼所见,她才是东宫的主人,娶我回去做什么?勾心斗角?与你的正妃侧妃争宠?我没那么下贱!”

    司马煜毫无防备被这样一推,脚下踉跄了几步,忽然再也承受不住,弯下腰大口呼吸,宛如濒死的鱼。小小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手重了碰到他的伤口,一个箭步上前扶住,紧张问道:“怎么了?没事吧?”

    小小眼中的关切是如此真诚,司马煜心念一动,出其不意将她一把搂到怀中。小小一怔,刚想推开,又想起他的伤势,一双手竟不知放在哪里好,僵在了空中。

    “别闹,到底哪里受伤了?”小小无奈地开口。

    “儿时的旧疾,怕黑。”司马煜迟疑了一下,将儿时的事情略略说了,而后又柔声道:“但不碍事,抱着你我就好了。”

    司马煜竟有这样的童年,她从不曾听说。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司马煜总是在人前表现得那么拒人千里,那么高傲冷漠,其实他心里一直都是七岁时被关在暗室的小男孩,害怕受到伤害。可他又愿意把他心底最深的故事说与她听,将自己幽闭恐惧的弱点暴露给她看,对这样一个骄傲的人来说,是多么难的一件事,他又究竟有多么信任她。想到此处,小小心里一软,又忆起他为了她,深夜上过山,如今又进了林,他的异样是如此明显,她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她将自己无处安放的手,缓缓置于他的背上轻轻安抚。司马煜垂着眸子,一头乌发长长地垂下来随风拂动,细碎地落在她的手背上。

    司马煜见她回应了自己的拥抱,十分欢喜,嘴角浅浅弯起,笑道:“其实与我行夫妻对拜之礼的人并非丘蓁蓁。”

    小小“啊?”了一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司马煜在接着刚才她的质问往下说。

    “我说,我没有与丘蓁蓁行完三拜。”司马煜看着小小瞠目结舌的脸,轻笑,“我拜堂之时,你不是站在她的身侧吗?我是朝你拜的。”

    “……”

    小小忽的想起当日,她像个小傻子一样,绾着一对侍女髻傻乎乎地站在丘蓁蓁的身后,确确实实的,司马煜第三拜时有略略侧过身子,但是她没有在意,原来……

    “既然……既然如此,那你还娶她?”小小感到自己眼眶一湿,狠狠憋住。

    “小小,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这几日不知道你的行踪,我真的生不如死,之前赐死你的事也是我对不住你,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气,我一直陷入深深的后悔之中。但如今失而复得,我想跟你说,我要你,要你和我在一起。不是求你在战场上为我出谋划策,也不是要你为我开疆拓土奠定太子之位,你在我身边也好,或者一辈子只愿意活在民间也好,我都希望你此生平安喜乐。为了让你此生无虞,不再受儿时的战乱之苦,我必须回到皇宫,拥有足够的权力才可以守护在意之人、在意之事,你明白吗?”

    “从小,我就知道自己心中所愿,我要守护这天下,守护这锦绣河山,守护黎民百姓,也就是在守护你。我想许你一个太平盛世,如果你不在我身边我也会努力去做到,但是,我希望你能在我身边看着我做这一切,我每做到一点,能看到你对我笑一笑,我就有力量在这条踽踽独行的道路上继续前行。”

    “也正因为我需要这个身份,所以我会有很多身不由己,娶丘蓁蓁也好,其他侧妃也罢,包括我在营中不得不假装赐死你也好,都是如此。但是我要你知道,你是我唯一所爱之人,我会用此生保护你。你入主的不是东宫,而是我的心,所以你根本无需与其他女子争宠……你……”

    司马煜还没有说完,小小已踮起脚吻上了他柔软的唇,将他未讲完的话悉数堵在了口中。

    不用再说了,不必再说了。

    什么自由,什么平民夫妻的幸福,都不重要了。如若没有他,怎么可能幸福?

    她生生世世,此生此世,都会陪着他,等他给她造一个前所未有的繁华盛世。而她,也甘愿为他披荆斩棘,承受后宫怨怼,只为送他一路坦途。

    司马煜先是愣了一下,立刻紧紧搂住她,一手温柔地将她的下颌抬高,加深了这个吻。耳鬓厮磨,唇齿相依。一阵清风拂过,满树的黄花纷纷坠落,飘飘洒洒,芬芳馥郁。

    他的呼吸粗重,将她的唇畔一次又一次地濡湿。她情难自禁,一边亲吻着他一边低声呢喃,轻唤着他的名字。

    司马煜。司马煜。煜。

    是啊,在她最最紧张最最害怕的时候,在逃出营帐偷烧粮草的路上,她极度惊慌之下竟然不由自主地唤的是他的名字。

    她早已满心满脑子都是他,早已爱他爱得那么深,可她自己却从未察觉!

    过了良久,他才放开她,她轻轻垂下眸子,有些羞怯。司马煜牵着她的手,用大大的手掌将她微凉的小手包住,欣喜道:“你愿意和我一同回去?”

    他的神情好似刚刚吃到糖果的小孩,任人揉捏的样子。小小莞尔,有心逗他:“不一定呢。”

    司马煜的笑容一下子凝住了,表情十分委屈。

    小小实在不忍心了,只得又赶忙道:“嫁人不能这么容易的,我得考验考验你。”

    司马煜见还有机会,微微点头,十分诚恳道:“应该如此。”

    “之前说……可以与我单独同行,当真?”小小眨了眨眼。

    “当真。”

    “好!以后若是出不了深宫,这回可得一次玩个够,你得陪我在外面好好玩玩!”小小故意在“玩玩”二字上加了重音,笑容很是神秘莫测,外加几分不怀好意。司马煜莫名觉得背脊一凉,将她往怀里揉了揉,苦笑道:“天上地下,刀山油锅,悉数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