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日勒！用你的拳头狠狠打他呀！”
“打死他！打死他！”
一阵喧腾之声入耳，小小眉头皱了一皱，还没有睁眼。
突然听到咚得一声，似乎是一个人狠狠地栽倒在地上，人群里倏地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小小这才从睡梦中被拽了出来，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庭秋的陋室，没有记忆中陈旧的小桌、凳子、衣架，而是一个高高的圆顶，四周也不是墙壁，而是厚厚的毡布，喧嚣的人声便是从这个毡房外传进来的。榻边是一个小案，案上有一盏金色的龙嘴酒壶，还有一个红色漆木托盘，上面摆着葡萄与苹果。墙上悬着一把她从未见过的乐器，如果一定要猜的话，也许是一把马头琴。
她看了一圈内心的疑惑愈加深重，十分疑心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抬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嘶……”
这一巴掌打得她整个人一懵，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哎呀！这姑娘怎么回事！”突然有人掀起帐子，走了进来，正巧看见小小给了自己一巴掌，诧异道。
小小闻声抬起头，只见来人是一个身穿华服的年轻妇人，着了一双利落的红色马靴，编了一头小辫，然后再细细挽起，插了一根珍珠瓶花多宝钗。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腹部，高高拢起，看起来似乎很快便要生产了。这妇人虽然挺着大肚子，可行动却瞧不出不便来，小臂与小腿都十分结实，既不肥胖也不水肿，左手提着一个铁质的长流壶，右手端了一盘牛肉，疾步走了进来。
“这是在哪？我是不是没睡醒？”小小看看自己的掌心，似乎觉得刚才那巴掌还拍的不够狠，还想再来一掌。
妇人连忙拽住她的手，制止了她继续自残的想法，笑道：“从卞原到鹏城，一路快马加鞭，你大概是睡了两三日。”
“我不是在做梦，这里不是卞原，是鹏城？”小小此时真切地感到自己睡得浑身酸痛，又饥肠辘辘。
妇人将牛肉端过去，又从壶中倒了一杯奶白色的牛乳，一齐递了过去。小小见她笑意盈盈，十分和善，于是一一接过，却迟疑不敢动筷。
妇人笑了一下，正开口欲答，突然帐帘一动，一个高大的身影闪了进来。
小小看清楚了来人，这一惊非同小可，手上的牛乳咣当一声跌在地上，洒了一地，杯子滚了一滚，径直滚到来人的脚边。
这个高大的男人步子一滞，冲正要过来捡杯子的妇人微微一笑，自己俯下身，将杯子捡了起来。
“苏小小，又见面了。”男人似乎十分满意自己的出场带给小小的震惊，将杯子在手中灵活地把玩着，一双眉高高扬起，漫不经心地将小小的震惊悉数收于眼底。
“乌……乌维？！”小小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感到一阵头痛，“我怎么在你的帐中？”
乌维扬起嘴角笑道：“你最好先吃一些东西……不然我怕后面的内容，你听了受不住。”乌维将杯子递与妇人，那妇人重又倒了一杯牛乳递了过去。
“没有毒，放心食用，我们康国人对投毒毫无兴趣。”乌维深棕色的眸子里透着不屑，对小小的怀疑十分不满。
小小思量了一下，既然乌维没有直接处死自己也没有将自己投入狱中，自然还有好一番周旋，自己的肠胃又确实非常需要，便埋头吃了起来。
乌维见小小十分配合，又笑道：“我没看错，你果然是个有脑子的女人。”
小小抬头瞪了他一眼，饮尽了一杯牛乳，终于缓过气来，停了筷子问道：“说吧。”
乌维没说话，给了那年轻妇人一个眼色，这妇人便立刻起身，将盘盘碟碟尽数归置好拿了出去。
小小看她挺着硕大的肚子，将十分担忧的目光追着她一直出了帐。直到乌维站在她面前，将她的视线隔断了她才回过神来。
乌维扬了扬眉：“怎么？对我妻子有兴趣？”
“……”小小噎了噎，没想到这妇人竟然是乌维的正妃，憋了一会，才不服气道：“连我这个外人都担心她，你却还使唤她干活？”
乌维冷哼了一声：“我们康国人少，没有你们梁国那么多侍女仆从服侍，很多事都亲力亲为，我们康国的女人，也没有你们梁国人那么娇贵，临产前一天都可以放牧骑马。”
小小对康国如何根本不感兴趣，她急的只是自己如何来的，又如何才能出去回到卞原，于是皱着眉不耐道：“是是是，你们康国天下无敌。但关我何事？我又莫名其妙被掳到你这，第一你得给我个解释，第二劳您再放我出去。”
乌维像是听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一般，突然放声大笑、前仰后合，笑了好一会才止住，盯着小小的眼睛道：“这次你可不是莫名其妙到这里的。我可以先答复你第二个要求，上一次在你们梁国的地盘上我轻而易举放你走了，这一回，你想走，不可能。”
小小眉头一皱，暗觉不妙。
乌维继续说道：“至于你的第一个要求，你竟然找我要解释，真是非常好笑。你最好好好想想，你对我们康国做过什么，苏晓军师？”
小小心里咯噔一下，心跳漏了半拍，乌维竟然知道自己曾化名苏晓混在军中，听他话里的意思，他还很可能知道自己出谋划策设计的盗令牌、燃粮草、点火药，灭了康国一支轻骑军！
小小不知对方知道多少，于是默不作声，不发一言。乌维倒也没有逼迫，只自顾自说了下去：“可以啊，苏小小。第一次见你，还以为你不过是大梁皇室的玩物，只不过有些脑子，却不知你在战场上也计谋出众，有良将之才！枉我派了内线苦苦探查，只回禀说司马煜突然找了个纨绔公子做军师，此人来历不明毫无线索，随随便便就灭了我康国一支精兵。直到听说梁国军队里混进了个女人，还差点引起哗变，我方才知道，原来是你！”乌维越说越是气急，双眼泛红，青筋暴起，“我当初就该在卧榻之上亲手解决了你！”
“你说，这一次我抓你，还需要解释吗？我会放你走吗？”乌维冷笑一声，回头看她。
小小见话已说开，也没什么好再遮掩的，便道：“既然你知道了，那我确实没什么话好说。只是我在卞原，连司马煜都不知，你的人是怎么找到我的？”
乌维眉头一凛，玩味地看着她道：“你真是不简单，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用这个问题套出司马煜知不知道你被掳到康营的事？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的太子殿下不会来救你，他根本不知你在卞原也不知你在此地，因为我并非跟着司马煜的人找到你的，而是……”乌维神秘一笑，接着道，“而是有人将你送上门来。”
小小呼吸一滞，不由得脱口而出问道：“谁？”
乌维摊了摊手，揉了揉自己深栗色的头发，十分无辜道：“要怪只能怪你仇家太多，一封匿名信直接送到驿站我的人手里，说苏小小如今便在哪条巷正数第几个门，还说你是太子殿下与晏熹将军的软肋，得你，打赢此仗便轻而易举。你说，我怎能不心动？”
小小大骇，抓着被衾的手指紧了紧，在被面上捺出一道深坑。若只是抓她报灭康国轻骑之仇也就罢了，如果用她去威胁司马煜和晏熹将军收兵，一个是她朝朝暮暮之人，一个是她刚刚相认的叔叔，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不知这个仇家究竟是谁，竟然如此卑劣，看乌维的神情，似乎也并不知道此人是谁。她此时心中又烦又乱，又惊又惧，甚至无法好好思考，只是盯着乌维发愣。
乌维凑上前去，离小小的唇畔不过半尺有余，眯起眼笑道：“怎么？我这么好看吗？”
小小一惊，往后仰去想拉开两人的距离，却不料肘下一滑，失去平衡竟仰头倒了下去，她不由得大惊失色随手一摸，攀上了乌维的胸膛，乌维也是一愣不由自主地伸手将小小从背后搂住了。
刚刚还剑拔弩张的两人，现在以这样暧昧的姿势抱在一起，任谁也办法骂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