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琰来的很快。
瑽瑢没等多久，就听见门口传来“笃笃笃”的叩门声。
曾经他也在一个夜晚敲响瑽瑢的房门，不过那时瑽瑢处境尴尬，尚被软禁于冷宫之中。
她几步跨到门前打开门，果然就甄琰一人站在外面。
一月不见，他竟与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要说最显著的变化，大概是他瘦了吧，清瘦到眼底的那点光风霁月都黯淡了。
“先生。”
瑽瑢率先开口和他打招呼：“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甄琰点点头，顺着她让开的趋势走进来：“我都知道了。”
瑽瑢看他在桌边坐下，犹豫了下没有关门，任由着夜风流进屋里。
她为甄琰斟了杯茶，甄琰接过后没有急着喝，先是往手边一放：“我听绿萼说，你吃的果脯里也被下了毒。”
“嗯。”瑽瑢局促着站着他身边，先是点了点头，又很快摇了摇头：“不过我没事，我运气好。”
甄琰说：“这不是你运气好不好的事，她竟然都敢对你下手了，就说明……”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身体僵硬的瑽瑢：“几日不来给你上课，你就怕我怕成这样？”
瑽瑢连忙澄清道：“我没有怕你……”
“那是什么？”
“……”瑽瑢实在是说不出话来。
甄琰轻轻叹了口气，把她拉到自己身前的椅子上坐下：“我说过了，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我都可以继续做你的先生。”
瑽瑢盯着自己的膝盖：“那……先生您接着讲吧，这说明了什么？”
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和甄琰之间产生隔阂，她唯一清楚的是，这一回见到甄琰，他确实已经不会再变成自己以前熟悉的那位甄先生了。
他现在，才真正是赵昀槿。
好在甄琰没有继续为难她：“这说明了她身后的人和她的意见产生了分歧。”
“可你怎么这么肯定她身后就有人呢？你查到了吗？”
“因为这不是一步好棋。”
甄琰看着瑽瑢脸上隐隐露出的疑惑，为她解释道：“所谓慢性毒药，就是要在一个人体内慢慢积攒许久，等到它真正发作的那一天，神仙都难救。可你看苏霡霂，他中了慢性的毒，怎么这么快就显露出毒发之症了呢？这样做岂不是更容易让人察觉最后导致事情败露吗？”
瑽瑢很诚实：“我不知道。”
“所以我估计是他们内部意见不和，一个人想要加快实施原有的计划，而另一个人却想按照原计划进行甚至拖延，如此之下，药的剂量就很难控制。”
甄琰不厌其烦的和她说道：“我让培风去查疏竹近期都和谁联系过时，查到了一处地方。”
“什么地方？”
“东宫。”
如果地点是东宫的话，这问题可就大了，瑽瑢再次和甄琰确认：“先生你没有说错吧？”
“确实是东宫。”
面对瑽瑢的质疑，甄琰倒不慌不忙的捧起茶盏喝了一口，才缓缓说道：“不过她是两个月前联系的，一个月前新帝登基后，她就与那处不再有往来了。”
哦。
瑽瑢了然的点头，这就能解释了。
顺着甄琰的话她自然而然的想下去，疏竹如果是和东宫里的人有过联系，还会在新帝登基后断了联系的，那多半就是最近刚成为皇帝的太子本人了。
诶？？
等等？？？
太子？
瑽瑢喉头一紧，感觉就要喘不过气来。
太子本人？
问题更大了。
瑽瑢开始考虑如果这件事查到这里就结束，再也不顾接下来的结果会不会可行性比较高一点。
但是甄琰不丝毫给她这种临时怯场的机会。
“他已经要对沈家下手了，瑽瑢。”
听到甄琰把话都挑明了，瑽瑢反而也就不再担心起来：“那我该怎么做？”
甄琰刚刚张开嘴，瑽瑢直接抢话道：“嫁给你？”
甄琰：“……”
“我不喜欢政治联姻。”瑽瑢低着头自顾自说道：“虽然我不喜欢不代表我就不会去做，但我在尚有余地的时候会首先选择规避。”
“……嗯。”甄琰说：“那我们先不提这件事。”
“好。”
瑽瑢终于从无形的压力里松了一口气，甄琰继续说道：“红蓼应该也与你说了，疏竹的身世空白一片，看起来是被人刻意抹去了。”
瑽瑢觉得按惯例，甄琰说到这里多半要问问她的看法了，这才符合他“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教诲学生”的性格。
于是她做好了准备，蠢蠢欲动。
谁知道甄琰停顿都没停顿一下：“疏竹，是一枚弃子了。”
瑽瑢：“……”
“怎么了？”等不到瑽瑢的回应，甄琰纳闷的问她：“你不这么觉得吗？”
瑽瑢：“…………”
瑽瑢：“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先生。”
她刻意加重了“先生”二字的音量，情真意切的说道。
“嗯。”甄琰从她那里得到答复之后说：“既然她已经是弃子了，就直接处理掉吧。”
“处理掉？”
“对。”甄琰肯德的回答道：“处理掉。”
“可是为什么……”瑽小心的瑢斟酌着措辞：“她既然对那位都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我们为什么不留她一条生路？”
甄琰看了她一眼，瑽瑢心虚的避开他的目光。
甄琰说：“那她知道自己成为弃子后，就没有对你下毒了吗？”
“……没。”
甄琰抬起手，摸了摸瑽瑢的额角：“我不能留她，不是因为她为皇帝做过事，而是因为她动过要伤害你的念头。”
瑽瑢下意识的往后一避，甄琰的手在空中僵持片刻，还是不动声色的放下来了。
“多谢先生。”
瑽瑢低着头轻声说道。
“……”
甄琰没有说话，瑽瑢隐约觉得气氛又陷入了僵局。
她正绞尽脑汁的思考怎么样可以让他们之间的相处自然一点，就算做不到以前的那种地步，至少也要做到让彼此都舒适的程度吧。
这时看见桌上的盘子，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顺势就推过去了：“先生吃蜜饯吗？”
甄琰：“……”
瑽瑢：“…………”
她连忙把果盘一把揽在怀里，拉回自己面前，慌乱的解释道：“我……我忘了……”
甄琰：“……”
“不……不是……”瑽瑢话都说不清了：“其实……”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甄琰看着她，轻轻的笑了起来。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