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是怎么睡着的？”她不敢过于相信自己睡前的记忆，以防万一就又向绿萼确认了一遍。
“您就这样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绿萼说：“您是累了吧？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先？”
“看看床底有什么。”瑽瑢忽略了绿萼的后半句话，直接吩咐道。
绿萼不明所以，但还是照着她的话跪下去，一手抓住床板，一手撑住地，低头往床底下看去。
“小姐。”她看了许久，还是疑惑地说：“什么都没有啊。”
“我来看看。”瑽瑢不相信，一翘屁股顶开绿萼，探头探脑地往床底下钻。
“小姐，您小心点。”绿萼担心她撞到头，用手垫在床沿的边角上，瑽瑢看了一圈实在是没有找到点东西，反而吸了一鼻子的灰，悻悻退了出来。
绿萼在她脑袋抬起来后连忙抽回放在床角的手，搀住她的胳膊把她扶起来，又轻轻掸去了她裙面上膝盖处的灰尘。
“小姐，您看到什么了吗？”
“没有。”瑽瑢有点不满意，上下扫了一眼这张床。
这其实就是很普通的四面床，没有多余的装饰，连罗帷用的都是素色的棉布。
如果没有在看不见的床底下做功夫，那么应该是明目张胆地在人眼皮子底下耍的花样。
眼睛一亮，瑽瑢出声道：“绿萼，把沈玦瑢的被褥都拆了。”
“拆……拆了？”绿萼被她的话吓出了一声冷汗，结结巴巴地问道。
“嗯。”瑽瑢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似乎并没有在开玩笑的样子。
“小姐，拆了……是什么意思？”
瑽瑢捏起被子的一个角，给她比划道：“就从这里，一剪子下去。”
绿萼：“……”
瑽瑢久久等不来她动手，都不耐烦了，把手往她面前一伸：“把剪刀给我，我自己来。”
“小姐，可您若剪了这被子，大小姐晚上还怎么睡觉啊？”
“我管她这么多做什么。”瑽瑢把手在她眼前晃了两晃，得意洋洋地说：“我等会还要拆她的床褥呢。”
“……”
“您可想仔细啊。”绿萼帮她分析道：“您这会儿剪了大小姐的被褥，回家被她欺负可怎么办呀。”
“我这是为了查案需要。”瑽瑢振振有词。
“那奴婢也不会给您递剪刀的。”绿萼把手一揣：“省的您等会又把责任都推到奴婢身上来，说是奴婢先给您递剪刀的缘故。会招大小姐报复的，奴婢可受不起。”
瑽瑢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的脑袋：“傻呀你，你就算不给我递剪刀，我到时候不会说这是因为你先提起的吗？”
绿萼：“……”
“算了。”瑽瑢看绿萼实在没有想和自己同流合污的念头，丢下了手里的被子。
绿萼刚刚舒了一口气，瑽瑢转身就朝外面走：“那我们去拆红蓼的，她昨晚不也睡的很熟嘛。”
“？”
有了绿萼的辅助，瑽瑢剪被褥剪的很顺利。
她在白色的棉絮里翻来覆去地搜寻了半天，又捏了个遍，才失望地发现还是没有她想找的答案。
什么东西都没有，她们到底是为什么睡的那么沉呢？
这回连瑽瑢都忍不住质疑自己，原来的想法真的是正确的吗？
“有点麻烦呐。”她喃喃地说。
“小姐，您说什么？麻团？”绿萼把手放在耳边，四指微张，分明是没有听清瑽瑢在说什么的模样：“您想吃麻团了？”
瑽瑢：“……”
她不提倒还好，一提还真的有点想吃。
但是瑽瑢是要干大事的人，所以她咽了咽口水，不动声色地接受了绿萼的提议：“想吃。”
“那奴婢这就去找人给您做。”绿萼开心地说：“我昨天刚刚听说景德寺有师傅做空心大麻球可好吃了，那麻球能有一轮满月那么大，小姐您还可以当枕头枕着睡，饿了就咬上一口。”
瑽瑢认真地质问她道：“其实是你自己想吃很久了吧？”
绿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倒也没有……很久吧。”
瑽瑢无奈地撇开头，脑子里却不自觉地想象起绿萼说的，枕着麻球睡觉，饿了就咬一口，吃饱了就闻着香味继续入睡。
芝麻和糯米香甜的味道好像就在她的鼻尖萦绕，她眯起眼睛，吸了一口气。
真是幸福的生活。她想。
睁开眼又是残酷的现实和一筹莫展的案件，真凶太谨慎也太狡猾了，非但自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反而还故意“遗落”了许多不利于沈玦瑢的线索。
“沈玦瑢什么时候给自己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呀。”她恨恨地想：“居然还要我来给她擦屁股。”
这话她没敢说出口，因为是她在街上闲逛时从酒楼里的人嘴巴里听到的，觉得新奇就暗暗记下了，自己也知道粗俗，所以一直没有勇气实践，在心里嘀咕嘀咕就好了。
绿萼已经跑出去找人做空心大麻球了，红蓼的床榻被瑽瑢折腾地一塌糊涂，她嫌弃地看了一眼，还是决定去沈玦瑢的床上坐着。
坐到床上，她习惯性地捞了个东西抱在怀里，放在膝盖上垫着下巴。
是沈玦瑢的枕头，她苦中作乐地想，就将就一下当它是个大麻球吧。
她还想再拼凑一下现在有的线索，方便下午去太子房中时找到相同点。
随后她就立刻难过的发现了自己能用的线索都只能用来坐实沈玦瑢盗窃的罪名，如果是平常的小打小闹她大概会很开心。
但她现在愁的快秃了。
大概是要换个思路吧，瑽瑢试着从另一个方向去研究案子的蹊跷之处。
脑子里有一点清明在混沌中起伏，瑽瑢觉得似乎就要抓住它了，它就又沉下去了。
好像……
好像是……
瑽瑢终于抓住它滑溜溜的尾巴，把它倒着提了起来，堪堪露出了半个身子。
这是景德寺，又因为太子在这里所以闭门谢绝了大部分香客，那么剩下的人就不多了。
理论上，应该很好排除。
绿萼刚刚交代完掌管膳食的小师傅，说了吃麻球，然后兴冲冲地回到沈玦瑢的房间里找瑽瑢。
“小姐小姐，我说好了！”
“绿萼。”
“小姐？”
“去查一下昨晚不在房里的僧人。”
“僧人？”绿萼问道：“小姐您要查寺里的僧人？”
“是啊。”瑽瑢还不自觉的问：“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了小姐！”绿萼惊讶地强调道：“僧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你去查查不就知道有没有可能了？”瑽瑢把她往外推：“查不完不许抢我的麻团吃。”
绿萼不敢再质疑，立刻飞快地调头又跑了出去。
解决完一个麻烦，瑽瑢开始着手准备另一个麻烦。
她取过沈玦瑢床上的枕头，把它拎到外间红蓼的塌上去，又把红蓼的枕头拿来并排放置，左看右看，皱紧了眉。
“不对劲。”她自言自语道。
沈玦瑢的红蓼的枕头长得一模一样，放在一起就辨不出哪个是谁的了。
不过瑽瑢也没有想再把枕头还她的意思，她刚刚从旁边拿了剪刀来，三两下把外面的布剪了个稀烂。
外表相同的两个枕头，拆开来也是一样的，里面被塞满了一朵朵白色的六瓣小花，层层叠叠，不仔细看还以为就是长在枕头里的。
这花瑽瑢是认得的。
曼陀罗。
她捻起一朵来，却发现是干花，香味淡到几乎闻不到了，所以需要放这么多朵才能催人入睡。
瑽瑢眸光一暗，恐怕自己的枕头里也被塞满了曼陀罗，来人不单单只是想害沈玦瑢，他也想对自己和沈夫人下手。
他的目标是整个丞相府。
绿萼又扑哧扑哧地跑了回来，正对上瑽瑢把干花捏碎了随手往地上一丢。
她看到满床的狼藉，明明方才离开的时候还没有这么乱的，她疑心瑽瑢趁她不在时还是对着沈玦瑢的被褥下了手，心痛地喊道：“小姐！”
“你来啦？”瑽瑢笑嘻嘻地回头看她，冲她招招手：“过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绿萼一边碎碎念着一边走了过去：“小姐，都说了不要剪大小姐的被子了，你怎么……”
她的话在看到满床绽放的白花是戛然而止：“这……”
“怎么样？”瑽瑢朝她一挑眉，眼里尽是得意。
“小姐。”绿萼都快哭出声来了：“您在家里折花也就算了，怎么在寺里也要折，更何况一折又是这么多？”
瑽瑢：“？”
“不是，我……”她试图解释，却又被绿萼赌了回去。
“没事的小姐，您别怕，我会帮您瞒住的！”绿萼镇定下来，炯炯有神地望着瑽瑢，坚定的说道。
瑽瑢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直接一巴掌把她打醒，还是应该先意思意思感动一下再打她一顿。
“你看仔细了。”她哭笑不得地说道：“这是曼陀罗，就放在枕头里，是我们昨晚睡死的原因。”
“曼陀罗？”绿萼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捂住心口往后退了半步：“可是小姐，我听说曼陀罗是有毒的！”
“是有毒的呀。”瑽瑢无动于衷。
“那怎么……”
“要不我掐你一下，你看看你自己是不是已经被毒死了怎么样？”瑽瑢突然真挚地建议道。
绿萼还在犹豫，瑽瑢已经搭上了她的手臂。
“小姐！”她慌忙推开瑽瑢：“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查一查收拾我们房间的僧人啊？”
瑽瑢见阴谋没有得逞，只好松开手恹恹地说：“是啊。”
绿萼回答说：“其实这个人我刚刚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