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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玖整理好行装就带着人西行而去。这次出使不比去雍州走马上任轻装简行，朝廷弄的声势浩大，还有临行祝酒。
时玖身为本次西使的主要官员，自然得受了太子送到新亭城门底下这杯酒。
“长路漫漫，孤不能远送，只愿诸位一路顺风，替大楚带回来好消息。诸位今日赴汤蹈火的勇气孤永不会忘。”
“孤先饮一杯，敬诸位壮士。”太子仰头饮尽杯中酒。
时玖虽然觉得这祝酒词格外不吉利，讲得跟“风萧萧兮易水寒”似的让他直冒鸡皮疙瘩，可是周围人都喝了，自己不喝实在太过怪异，只得一饮而尽，“臣便借殿下吉言顺东风西行。请殿下留步，臣等定会竭尽全力。”
至于此行副使就比较有意思了。尚澹朝太子行了礼，将近三十之多的一行人翻身上马，冲出了新亭的城门。
太子看着，直到只能看清他们马儿奔腾之时才吩咐回转。
新亭的城门缓缓抬起，逐渐与门洞严丝合缝，牢牢咬合。仅剩下闭紧的城门，跟门前那条两马宽的护城河。
城楼上，商瞿看着时玖翻飞在风里的玄黑袍摆，抿了抿唇。他目力极好，固执地目眺远处，直到看不清时玖，远处连小黑点都不见了，这才回身，背靠着青黑色的砖墙，坐在城楼上。碍着他身有官职，守城的将士也没人赶他。
然而这天，新亭突然有一流言蜚语传遍了大街小巷。
“你们听说了吗，就是刚出发的，咱们时将军的儿子，被人赖上了。”
“真的？这怎么回事？”
“你们都不知道吗？听说还是一个官家的女孩子呢，硬说是人家时大人唐突了她。”
“这……不会是真的吧？”
“怎么可能？”那声音神秘，“我家外甥在将军府下头一个铺子里给人算账，就说了……这个时大人呐……就天生的不喜欢姑娘……”
“啊？这什么毛病？“
“哎对对，我也听说这事了，我外家是河阳的，他们也说……”
“要我说，这姑娘倒也是大胆，不光对着外男有小心思，连自家亲哥哥都算计，这要是娶回家，家门不幸啊……”
新亭这些茶饭谈资，时玖可是无缘入耳，他们一行人风餐露宿，沿着淮水行进。新亭距西齐少说也有两千里，他们赶了半个月的路，也不过行了全程的一多半。
而越往西行，路上草木越少，裸露的地皮越多，劲风越厚。时玖越发有那年去河阳历练时的感觉，只这一次，他没有给自己任何保护措施，大腿里侧的嫩肉甚至因为接连的骑马磨出擦伤。
时玖白日赶路，夜里给自己涂药。他伤口本就不爱愈合，半个月下来，新伤罗着旧伤，尚澹看了都疼。时玖这个娇养的公子哥都这般坚毅，随行的兵士自然不会言苦，更是全都
对这位主子服气了。
淮水不比黄河波涛汹涌，远远望去肃静如练。落日余晖下余霞成绮，时玖被夹在天地之间，一时竟然忘却身上肩负的重任，直觉胸腔开阔，一派清新，甚至想不管不顾大喊出声。
沛州城门已近，紧赶慢赶也来得及在天黑前进城。时玖勒马减速，回首道：“这半月来辛苦诸位迁就我的决定。今日进城咱们找家客栈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再赶路。”
尚澹策马到他身边，同他并排走，有些担心时玖的细胳膊细腿细皮细肉。可他看时玖熟练地驾驭马匹，脸色平静不起波澜，竟是分毫看不出这人伤了腿。
尚澹趁时玖不备，一巴掌拍向时玖的天灵盖。
时玖耳边风乍起，抬手就挡。
“你干什么？”时玖怒道。
谁知尚澹方才一下只是虚招，真正盯上的是时玖的腿。
尚澹一脚踹上马屁股，马儿受惊，躯体摆动了几下，这可把背上的时玖折磨的够呛，时玖都来不及骂尚澹这招声东击西，只来得及闷哼一声，两腿里侧火烧火燎地疼，像是磨下了一层皮来。
待他从腿间撕裂的疼痛中缓过神来，重新驾驭住马儿，终于黑着脸大骂尚澹。
“你脑子有病吗？”
尚澹事不关己，只“嘿嘿”笑，“你也挺疼的嘛，我看你那样以为你不知道疼呢。”
时玖忍了又忍，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如此反复，才终于暂且平息下来暴躁的内心，在心头仁义账上又记了尚澹一笔。
等时玖躺到客栈远没有家里松软的床上，累的只想睡死过去。
却不得不给自己已经疼得有些麻木的伤口上药。亵裤粘在皮肉里，染上斑斑血渍。时玖顾不上这么多，先忍疼扯下因为血渍凝固而粘在腿上的布料。待折腾完，两腿间已是青紫一片。
时玖咬着下唇，心里想着，若是商瞿在，必定会抱他在怀中柔声安慰。
时玖接连赶路半个月，没工夫想商瞿。头一次放松下来，身上还疼着，就特别想商瞿。脑海中竟然有一股子冲动，想掉头回家，就待在商瞿身边腻着他，哪里也不去。
时玖嗤笑。笑自己情绪一来，心里全是儿女情长。温柔乡，英雄冢。更何况，把商瞿留在新亭西使还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时玖翻开包袱，这才发现自己随身带着金疮药粉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一点也不够涂抹整片伤口的。
时玖苦笑，在恶劣环境之下不得不再次被迫想起商瞿的好来。
时玖仰躺在床上，在心里搜寻能缓解伤口疼痛的法子，最后只得翻出包袱里那本《春秋左氏传》，天真地企图以从书本中汲取力量抵抗病痛的攻击。
这是他的门板被人敲响。尚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时玖？睡了吗？”
时
玖一把扯下被褥遮住自己赤裸的下身，“进来吧。”
“我就不进去了。”尚澹道:“金疮药给你放门口了，我爹给拿的，反正我也用不上。”
门板被推开一条缝，一个巴掌大的白瓷瓶被推了进来。
尚家也是军人世家，他家的药效果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尚澹不等时玖说话，说了句“早些休息，注意安全”就走了。
时玖想着这人别扭的模样，不由莞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