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瑾心中好奇,由着他们折腾。
到了最后,可能是这迷魂香镇定安神的作用,也许是她在火焰山口走了太久,真的有些累,竟然还真的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的时候,她还安安稳稳的躺在那撵轿上。
她是被目光给注视醒的,不然她还会睡上许久。
司瑾掀开一只眼皮,懒懒的看着兰帝,兰霸淩的目光复杂,估计是看着她想起了故人。
“还真的是你。”司瑾闷笑了一下,“君父的女人们就没有什么新的招数吗?”
“你知道她会送你来?”兰霸淩挑了挑眉,眼中的沧桑被那诡异的眸光蚕食殆尽。
“君父以为呢?”司瑾不在意的笑,起身,伸了伸懒懒的腰,“儿臣只是想看看哪里会是君父心中的禁地。”
兰霸淩笑了,是那种很欣慰的笑,很慈祥。这样的笑容,摆在一个年纪不大的俊朗青年面孔上,真的挺令人揪心。
“很好笑吗?”司瑾眯了眼。
兰霸淩没有指责她,只是抬眼望着远方,声音有些不真实的清淡:“既然来了,便陪本帝在此处走上一走罢。”
司瑾默了一默,自然是应了一声:“儿臣领命。”
这是一个类似于红海域一样的地方,只不过,这里没有红海域那般大片的花朵,此处没有花,连梅花也没有,只有雪。
这里很大,也很空旷,也没有像红海域那样多的大帐,存在的,也只有雪地之中那两三顶雪白的帐篷。当然了,还有一个司瑾之前睡觉的凉亭,凉亭后方是长长的廊道。也真是难为了那帮人能把她丢进来。
“君父的守卫需要好好整顿整顿了。”司瑾忽然想起‘送’她来的那伙侍卫,这么想着,便这么说了。
对于兰霸淩这个人,或者说,对于‘父亲’这个词,离司瑾本来是很远的一个‘词汇’,但是她现在的感觉并不排斥。
她没有恨,也没有怨,毕竟都与她无关。她唯一生气的,也是她之前一直耿耿于怀的,是他的感情骗术。所以她在红颜歌上演了那么一场,她想看看,这么些年来,这个骗子是否一直都心安理得。
尽管,兰霸淩负了萧红雪,但他的确是爱过她。只是在事业与感情面前,他选择了前者。
这个世界本没有对错,选择事业也有他的理由,就像爱情一样。人如果只有爱情,没有事业,迟早是会相看两相厌的。
“看来对这里的景致你并不感兴趣。”兰霸淩在她身前停了下来,有些纵容的无奈。
起码,这不像是装出来的。
“儿臣只是突然想起了那些侍卫送儿臣过来,”司瑾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疑惑于他为什么停下来,“他们也挺辛苦。”
“毒一。”
兰霸淩突然地吩咐声,使得司瑾吓了一大跳。
此处白雪皑皑一片,除了她和兰帝,哪里还有第三个人。毒一?兰帝在吓唬她吧?!
但事实证明——
司瑾真的傻了。
她呆愣的看着那个突然从地下破雪而出的黑衣青年,他依旧一身紧身衣,面上带着面具,发梢还有几许积雪的痕迹。
毒一的‘隐身’技术出神入化到此地步,是司瑾没有预料到的。她一向自负于自己高深莫测的神识,所以尽管在这皇都里总城被阵法压制了大半的神识,也依旧自傲的认为足以应付一切。
兰霸淩没有注意到司瑾的异常,他只是淡声吩咐毒一:“把雪花宫守卫都带去刑事监,换一批人过来。”
“诺。”毒一应了一声。
“等等——”司瑾蹙眉,可是毒一并没有听她说话的意思,一步也没有停顿,转身就走了。
他只服从于兰帝的吩咐。
司瑾望着他毫不停留的背影,咬了咬牙,转身冲着兰霸淩弯了腰:“君父三思。”
兰霸淩若有所思的凝了眉:“你心软了?”
“是。”司瑾回答。
“他们失职,这罪责自然是要担的。”兰霸淩没有撤回旨意的意思。
“君父······”
司瑾被打断了。
“你和她真不像。”兰霸淩有些感慨的叹息,“绯儿,这世道需要你有一副铁石心肠。”
她的小字,是若绯。她没有告诉过兰霸淩有关于她的任何信息,但是,他竟然能叫出这个名字。
司瑾没有问他为什么知道,因为答案显而易见。她只是望着那已经消失不见的人影沉默了,雪地上,竟没能留下他的脚步印记。
天下的可悲事,每天,甚至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上演,她又怎么顾及的过来。
可是,鱼毕竟是在乎的。
“你喜欢毒一?”兰霸淩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喜欢吗?其实她和毒一相识不久,甚至于他对于她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她其实只知道他是他,所以就够了吗?所以,她才想要嫁给他吗?
“儿臣觉得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出来。”司瑾答非所问。
兰霸淩那双诡异的眼瞳闪烁了一下,只是司瑾没有看见:“即使他心中已经有了人?”
他心中已经有了人?!司瑾心中一震,她早该想到的。
果然是这样吗?她来晚了一步。
曾经在很多个时空之中,都是她比那个姑娘遇见他更早,唯一只有一个时空是例外的,但是最终的结果都无一例外,都是她窃夺了那个姑娘的果实。
而现在,他们早已经相识了吗?甚至于,他心里已经有了她。
但是,尧殷辛不是也是先遇见了魔月的公主吗?
“君父是什么意思?”司瑾抬头望着这个高大的男人。
“绯儿值得更好的夫君。”兰霸淩诡异的瞳眸直直的看着司瑾。
“儿臣只想要他。”司瑾毫不示弱的回盯他。
兰霸淩眼中微微的柔和了一下,这样的司瑾,大约让他想到了一些自己年轻时候的痕迹,他抬起手,本想着触碰一下司瑾的脑勺,但是抬起一半就放下了。
是琉球衣衫的缘故。
“本帝的女儿,人域旷古绝今的公主,自然要什么都是有的。”兰霸淩收了手,面上一片平静。但是司瑾能从他这段话中感受到陌生的关爱。
不是爱情的那种关爱,更多的是血浓于水的共鸣。
“君父。”司瑾还是有些在意。
“嗯。”兰霸淩应了一声。
“他真的有了······人?”司瑾问的有些不自然。
兰霸淩俊朗的面孔上染上一抹极淡的笑意:“你见过。”
“欸?”司瑾诧异的抬起头。
“曦女。”兰霸淩颔首,提醒了她。
曦女?又是曦女。这个女人!毒一是傻了吧?喜欢她?!龙威是被她和另外一个人给做掉的,他喜欢仇人?!
司瑾郁闷的时候,其他事情很难扰动她的思绪,除非她自己想通了,不然怎么也不会清醒过来。
“看来你是真没有心思。”兰霸淩突然说,声音无奈,“此处真没有吸引你的地方。”
司瑾回神,疑惑的看了兰霸淩一眼,然后仔仔细细的去打量这个地方。
“满地雪花吗?”司瑾凝着眉,她的目光扫过周围,然后顿悟了,懒懒的说,“凝时阵。”一个让时空减缓了的地方而已,有什么可稀奇的。
这种阵法,她也会,只是不怎么厉害而已。
“还有呢?”兰霸淩的声音带上了满意的笑意。
“还有?”司瑾一愣,不信的抬头看着兰霸淩。
兰霸淩莞尔,抬手一指。
司瑾顺着他的手看去,那里有一个雪堆,像是‘房子’的地方。
司瑾还没反应过来,空间灵玉内的大白倒是兴奋地跳了起来。
“呆瓜!宝贝啊!呆瓜!快!快!”
司瑾心下一阵无言。
“看来这里不是纪念萧红雪的地方。”司瑾耸了耸肩,“君父你还真是无情,还真不给儿臣一点幻想你的地方。”
兰霸淩笑了,估计是被这很少见的真话、直话逗乐了。
“君父很信任儿臣,对于儿臣而言,这自然是极好的事。”司瑾的目光落在那雪堆上面,却幽幽的叹了口气,“只是儿臣心中实在不怎么踏实。”
“是吗?”兰霸淩俊朗的容颜微微一滞,随即恢复正常,脸上挂着淡漠的笑意,“这里并非什么容宝处。”
非是容宝处?那么大白为什么要叫嚷着这里有宝贝?
司瑾说:“请恕儿臣愚昧。”
“本帝的母亲,你的祖母,是先帝的天后。”兰霸淩拧起了眉,诡异的瞳眸空洞了下去,司瑾一眼看去,只有无边的黑暗。
“先帝不宠她。”兰霸淩无声的笑了笑,有点自嘲的味道,“尤其是母君诞下了本帝这样一位异瞳亲王。”
司瑾忽然抬头看了一眼那个雪堆,脑海中想到了一个可能。
“绯儿,”兰霸淩说,“本帝认识你母亲以后,你母亲帮了本帝良多,只是她不知道······”
兰霸淩没有接着说完,像是思绪飘离了很远,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但是,司瑾把他未完的话补充了出来:“只是她不知道,其实君父时日无多。”
兰霸淩低头看了司瑾一眼,眼中有一丝惊讶闪过:“绯儿知道?”
司瑾垂下了眸:“雪堆里是祖母用自身精气亲自灌溉的长生花。”
兰霸淩低笑出了声:“是,绯儿很聪明。”
“所以这就是君父告诉儿臣当年的原因。”
正因为时日无多,当时的天后以精气供奉长生花,才换得了如今兰帝的辉煌。天后的精气,就是天后的血。
而天后此举,对于兰霸淩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在事业与爱情面前,他最终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皇权。他负了当年的萧红雪,即使再次见面,势必也会负了她。
这便是帝王家的悲哀,没有一个帝王能身由得己。
雪堆自然是极强的保护屏障,此处有侍卫看守,也无非是想留得此处清净罢了。
“君父告诉儿臣此事,”司瑾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在雪地中归来的黑衣人,“是想要儿臣做出决断吗?”
无形之中,兰帝架起了隔音罩,罩中很快掩盖上了雾气,使得人无法看清唇语。
兰霸淩叹了口气:“绯儿,君父不希望你重蹈上一辈的覆辙。”
“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司瑾摇了摇头。
他们父女二人其实相处的挺融洽。
兰霸淩看了司瑾好一会儿,司瑾只是把目光瞥向那个静默站立在雪地之中的青年,他谦恭而安静,却没有人敢质疑他的狠戾。
兰帝撤了隔音罩:“走吧,该出去了。”
“君父!”司瑾突然说。
兰霸淩不动声色的抿了下唇角,很小孩子意味的得意,他大约以为司瑾是突然反悔了:“还有事?”
但恐怕司瑾要让他失望了。
“儿臣明日想动身去苍貂中部一趟。”
“苍貂中部?”兰霸淩异眸闪过一丝冷光,他大约是明白了司瑾想做什么,“此事你无须亲自动手。”
“君父,”司瑾摇了摇头,“儿臣并非仅是回去报仇,还有些私事必须亲自处理。”当年追杀她的那批人,苍貂中部的人,根本排不上号。
“必须去?”兰霸淩蹙起了浓眉,这个老青年,真的不是一般的好看。
“必须。”司瑾点头,坚定不移的回答。
兰霸淩看着她,没出声。
司瑾无声的笑了,轻嗤:“君父不想儿臣离开,莫不是有事?”
兰霸淩挑了挑眉:“本帝说过,绯儿······很聪明。”
司瑾一时无言。
兰帝斜睨她一眼,给了她期限:“去可以,一个月。”
司瑾歪头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以:“好。”她说,然后抬手一指那个沉默不语的男人:“儿臣要带上他。”
兰霸淩没有立即答应,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司瑾,司瑾的目光不躲不闪,很坦然的回望。
兰帝到底还是依了她。他如此看重她,甚至可以说是纵容她,其实因素是多方面的。
她是封号十二的黎女素女,拥有强大的修力,以一敌二,甚至还有心思去注意兰沐臣的动作,在关键时刻钳制住了偷袭的定魂钉。
她是萧红雪的女儿,也是他的女儿。
她是人域旷古绝今的第一位公主。
所以在司瑾心情欢脱的带着身后黑衣男子走出雪花宫的时候,一眼就见到了外面跪在地上,将额头紧紧趴在地上的十三位女使,为首的不是喜钥又是谁。
想必是兰霸淩吩咐的。
这皇都之中,规矩就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