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红莲花开:魔主阴魂不散 > 第二十八章 痴儿
    司瑾换了一副请求的诚恳态度:“尧殷辛,本郡希望你能接受圣上的安排。”

    他的眼神还是没有变化,但是尧殷辛的唇角抿的却越来越直。他的唇角天然带着上浮的痕迹,司瑾没有见过他笑的样子,可是他不笑的时候,唇角是微微上翘的。

    他现在的情绪是为负数的,那抿成一条线的唇角足以告知司瑾这个事实。

    司瑾犹豫了下,从被窝中挪了出来,穿鞋,下地。

    这个过程,尧殷辛始终沉默的、冷冷的坐在榻边,一动不动,没有阻止她。

    司瑾虽然站着,但比坐着的他也高不了多少。

    司瑾咬咬牙,跪了下来。

    他还是没动,只是冷目。

    “尧殷辛,本郡给你这个面子。”她是骄傲的冷秋,是兵马大元帅的孤女,司瑾做的很到位,“算是本郡求你······”司瑾抬头的时候,眼里已经饱含了莹莹珠泪,梨花带雨的哭泣她可能做不太像,“本郡知道,这样的要求的确是强人所难,但你无需担心,本郡明日会继续进宫面圣,恳求陛下他日待得时机成熟,便允你自由之身······”

    他终于有了情绪波动,面如寒霜一把拽起了她,拉她狠狠地撞进了他的怀里。

    他捂住她,胸膛剧烈的起伏着,那颗唯一能有热度的心脏在‘咚咚咚’的跳动。

    司瑾心中拉开了一道口子,这次的剧痛也来得更猛烈。

    是因为她的不忍,所以这算是惩罚吗?

    “尧殷辛,将来无需东躲西藏的自由有多重要······”她被他再度点了哑穴,剩下的字眼都一颗一颗变成了无声的唇语。

    她的心,乱了。

    所以,疼痛来源于她对他的纵容吧?譬如,她这样抱着她。

    时空,果然再度定格了。

    司瑾原本因为做戏而紧紧抵在他胸膛前面的手,抽了出来,她抱住了他。

    “走吧。”那个女人又出现了。

    “为什么?”她埋在他的怀里,看不到脸,但大约是,又哭了。

    她冷血的想着,她的眼泪,真的很廉价。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回答了她:“你若不想被永远禁锢在这重复的轮回里,就不要让他对你动情。”

    司瑾的精神终于因为女人的话而崩溃了。

    动情?

    阿默骨······你对我,真的动情了吗?

    我是不是真的,忘了什么?

    到底什么是刻骨铭心。魏凤离当年挖掘石碑的愚公移山精神吗?

    不,我不相信。

    女人打晕了她,拽着昏睡过去的司瑾离开了再次破碎的时空。

    一世情劫,再度重新开始,只不过是时间变化了些许,可能每个时空都有一定的进程。

    当司瑾在马车里醒过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到了天牢门口。

    司瑾没有下车去天牢见他,让满腹疑惑的绕月将马车又驶向了皇宫。

    这一次,她重复了前一个时空对皇帝说的话,只是没有去见他。

    这一次,她临走前对皇帝说:“陛下,此子武艺超群,为防万一,陛下还是穿了此子琵琶骨······”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是皇帝已然明白了更多。

    司瑾回到郡主府以后,再度病倒了。

    绕月很是疑惑。

    郡主的脾性,她这个身为郡主身边唯一一个从小到大的死士,似乎也已经猜不透了。

    很奇怪,郡主对这个岭南世子莫名的上心。比如说,郡主经常让她去打探世子的情况,去打探魔月公主的近况。

    她把自己探听到的所有消息都一五一十的说给郡主,她以为郡主是想要伺机报复。

    可是,郡主的表现却令她更为吃惊了。

    郡主越发的沉默,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饮食越来越少,喝药却愈加频繁。

    绕月不明白,她说了什么?她好像也没说什么。

    绕月不过是说:郡主,岭南世子被拘禁在京城的一所私宅里,那里高手太多,绕月不敢探的太近。

    绕月不过是说:郡主,这几日总见着有太医提着医药箱急步匆匆的往来,那所私宅里的药香味儿就没断过。

    绕月不过是说:郡主,奴婢猜测,世子应当是被关在一所房间里的铁笼里。

    绕月不过是说:因为那所房间周围是大量暗卫的集中观测点,里面还有金属撞击颤动的声音。

    绕月不过是说:魔月的公主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到京城,第二日便与世子成婚。

    绕月不过是说:不知道为何,此次联姻,魔月的公主只带了很少的人,她的亲随侍婢一个也没有。

    绕月不过是说:魔月的公主大抵是知道此次有去无回了。

    让绕月更奇怪的是,郡主安排给了她一个很是奇怪的任务。

    在魔月公主即将抵达京城的前一天,青天白日,在官道上,一伙贼人胆大包天的抢劫了公主,差一点就玷污了公主清白,好在皇城军队及时赶到,这才没有得逞。

    那一伙贼人被全数抓进了天牢,强盗头子‘说漏’了某些事情给魔月的公主。

    京官细问逼供之下,查出了些许蛛丝马迹:似乎和上头的人有关。

    京官不敢再追查下去,将此事呈报给了皇帝。皇帝得到了强盗头子‘说漏’的内容,当夜急宣长安郡主进宫面圣,而这一去以后,长安郡主彻夜未归郡主府。

    “绕月姐姐,郡主又没动吗?”小丫头接过郡主身边头等侍婢手中的托盘。

    明丽脸蛋的少女愁眉不展:“厨娘,麻烦再换些花样。”

    小丫头自然是惶恐的应下了,她也愁,生怕郡主一个不顺心的发了怒,赶她走倒还是轻的,就怕一顿打。

    绕月心情沉重的回了郡主歇息的‘留春驻’,今日就该是魔月公主同岭南世子完婚的日子了。

    魔月公主城外受劫,自当是郡主吩咐做的。

    绕月心中怀疑是否是郡主爱上了那岭南世子?可怎么想怎么不对。于是绕月打算观察郡主自宫中回来以后的态度。

    可郡主自宫中回来,依旧是那副老样子,像是没将陛下的警告放在心中。而魔月公主虽然城外受惊,她与岭南世子的大婚吉日却也只是比原先预定的日子迟了两天。

    司瑾直愣愣的躺在榻上,清瘦的脸显得那双瞪大的眼有些骇人。

    这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绕来绕去,不过是一场孽缘,要拼命的搬回正常的轨道。

    如果,这个时空是真实的。每一个时空都是真实的,那所谓阿默骨聚焦所有时空的魏凤离又算是怎么回事呢?如果说,时空都是真实的,那么,司瑾她位于哪一个时空都无所谓了吧。

    毕竟,都是时空啊。

    她当年来到那个修者的远古世界,也无非是为了他。但因为一场错胎,而导致她阴差阳错的卷进了无数的暗流里。兜兜转转,冤冤相报,为了什么?

    如果只是为了活着,为了命运而前进,温饱裹腹,心愿得偿,到底是为了什么?

    司瑾把自己绕了进去。她闭上眼,是无数的黑色,睁开眼,处处都是他冷淡的面容。

    无悲无喜,诸天神佛,不,还有,一个魔。

    “郡主,”绕月以为她脑子不清醒了,其实她清醒着,外界的一切她都感知的很清楚,绕月说,“今日是岭南世子迎娶世子妃的日子,那边发了喜帖······”

    可怜的绕月,她本来昨日就想通禀司瑾一声的,只是她实在不忍心开那口,只能拖到今日。

    司瑾依旧睁大了眼睛望着纱帐,她的目光迷茫,却好似穿透了那绵薄的纱帐,在看房顶的瓦块构结,她哑着嗓子:“不去。”

    “郡主······”绕月只能硬着头皮,“随礼······”

    司瑾听着她的声音,忽然转动了眼睛,骨碌碌的大眼睛有些吓人,她沉默半晌,忽然就笑了:“······将岭南王的头颅封好带去吧。”

    绕月打了个寒颤,她当然没看到司瑾眼中那抹绝望还有······浓浓的讽刺。

    我愿为你下地狱,只为博你一声:疯子。

    绕月去安排人送礼物。

    后来,如司瑾所料,尧殷辛在结婚当日,尽管被人穿透了琵琶骨,可他还是成功的出逃了。在他出逃以后,人们才想起魔月公主,可是,哪里还有公主的影子。

    司瑾从榻上费力的爬起来,很是镇静的听着绕月把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然后说:“进宫面圣。”

    这一次进宫,没有人知道,皇帝给了长安郡主特权。

    当天夜里,长安郡主身边的二十个暗卫,成功抓获了世子。

    他来夜袭她,那二十个暗卫是皇帝特许的。

    尧殷辛甚至没有见着冷秋的面。

    他被人掳着到‘留春驻’,按跪在了窗外,里面隐隐的也有药香飘进夜色里。

    “本郡早知你居心叵测。”窗内,那个声音尖锐难听,又带着得意,“尧殷辛呀,本郡自打你十二岁将本郡踹入粪池那天伊始,就发誓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你看看······”

    她发出了啧啧声,轻蔑又不屑。

    “岭南王的头颅想来你也是喜欢的紧了,不然也不会深夜到本郡的府上来拜访了。”

    可是司瑾万万也没有想到。

    那个被擒的人会突然间踹开了窗,然后像个高贵的皇族一般从大开的窗上翻身,然后颤颤巍巍的走过来。

    司瑾傻愣住了,真的是彻底的傻愣住了。

    男人没有施舍给榻上柔弱的女人哪怕一个眼神,他双眼无神,眼尾却可怖的有些发红,相比之下,脸色苍白的像是和那月光融为一色,看上去十足渗人。

    他的脚步蹒跚,每一步前进都好像废了他很大的力气,一身大红的喜袍破破烂烂。

    司瑾披散着头发,靠在榻角,就这么傻傻的看着这个如同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罪犯。

    他靠近了,然后攀着床榻坐下来,非常吃力,他的琵琶骨处虽然是艳红的喜袍,但是······

    他耷拉着眼皮,一张脸上洒落点点干涸的红斑,苍白却有褶皱。

    窗外寂寥无声。

    暗卫,莫名其妙的,都死了。

    司瑾张了张唇,却发不出声音,所有的情绪暗涌到了脑顶,只剩下了怔然无声。

    “为什么?”嘶哑的声音很平静,他还是只有一句为什么。

    司瑾笑了,是那种近乎嗜血的微笑:“为什么?这真是个好问题,可本郡已经给过你答案了。”

    他在她面前缓缓地蜷缩自己的大手,一点一点的收紧,司瑾看到,血肉模糊,他没有指甲。

    “为什么?”声线平静,再次重复,只是音量低了一些,他真的很累了。

    司瑾闭上眼,隐在被窝里的手猝然收紧,长长的指甲嵌入了掌心。

    为什么?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她罪孽深重,最该受天罚的人应该是她才对啊。

    “本郡从不说第二次。”她冷着声音,“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呵——”他蓦然吐出一口气,然后缓缓地佝偻了身子,有些抖,“悉听尊便······吗?”司瑾别开眼,不敢再去看他。

    曾经天上的明月,如今九幽的恶梦,是她的错。

    是她让他变成了这般模样。

    “冷秋。”他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他却一反常态的有些多话了,“真狠。”

    司瑾的大脑轰的一声,猛然抬眼盯着他。

    他的喉咙里发出了滚动声,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窝两只骨碌碌的大眼慢慢的转动过来:“只是······无恨。”

    只是······无恨。

    司瑾瞪大了眼,除了满眼的震惊以外,竟然还潜藏着一丝说出不来的暗喜,然后还有染了泪的光。

    他的嘴角咧了一下,像是非常努力,可是最终也没能将这笑容表现出来。他握着拳的手缓缓地松开了,眼睛的瞳孔也开始放大,生机被无形的天道一丝一丝从身体剥离。

    司瑾抱住了他缓缓后仰的身体,冰冰凉凉的瘦弱体魄,他的眼睛没有合上,只是柔和了很多,没有龙威的不甘心。

    司瑾任由着眼泪从眼眶里滑落,她好像除了眼泪就没有别的可以回报给他了。

    我明明没有见过你,为什么你还这样对我好。

    “他本来要杀了你。”女人的声音有些空洞,她坐在窗框上,孤寂的背影映着身后一轮明月,“可他见到了你。”

    司瑾的唇颤抖着,双手抚上他已经灰白下来的面庞,一点一点勾画他几乎要破碎掉的轮廓:“为什么?”

    为什么,这次是她来问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