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竹珞 > 第一章 正是洛安春好色/花开时节又逢君
    勾栏之地的恐怖婴童

    夜色沉沉,浓妆艳抹的女人手里缓缓升起青色光芒,在一个看不太出形状的胚胎上消失不见,胚胎盛放在小小的透明水晶棺材中,女人额头上浸出一道道汗水,面部扭曲变形,她却不为所动,只是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水晶棺材。

    棺材中的腥色婴童胚胎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慢慢成长,……转瞬,胚胎仓促抽动,女人收起苍白的手指,嘴角扯出一丝类似笑容的东西。

    床上的男人沉沉睡着,唇角勾起邪魅的笑,无意识的伸手摸摸旁边的床榻,冰凉一片,待要睁眼,女人光滑的身躯缠上去,莹白色的大腿勾上男人腰腹,男人胡乱的凑上,横在他们身上的薄纱架不住猛烈的摇摆,滑落在地下,散开成一个美好的花瓣。男人抖动着叫出口:

    “云儿……。”

    清晨的光芒散在阳台,男人懒懒的起床,再三不舍的吻过眼前的女人,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女人浅笑盈盈媚态横生,任予任求,毫不避讳男子贪婪的眼神,看着男人转身离去的背影,她仰身躺在床榻,用力地摸去脸上的妆容,瞬间,精致的面孔红红绿绿晕成一片。

    在这个揽春楼里,没有人比她更有风韵,也没有人比她更会伺候人。

    女人躺在床上,……眼神迟钝而干涩……

    缓慢洗去脸上的铅华,露出一张干净的脸,并不十分绝色,却干净的一丝不苟,相较于她满脸的妆容,这番姿色看起来更让人怜爱。面前梳妆铜镜显出暗沉色的光晕,细细抚过脸上的每一寸皮肤,前一刻还温柔似水的双手倏地狠狠抠上去,面孔如白垩纪的土壤般扭曲……铜镜猝然挥落在地……

    “沙沙沙,沙沙沙。”

    咫尺处传来诡异的声响,女人不为所动,怔怔的坐直……

    片刻,她轻柔的捡起掉落在地的铜镜,细细擦去上面的灰尘,重新给自己化上精致的妆容。

    楼下嘈杂渐起,隔壁还有撒娇声喘息声夹杂一片,她不理、不闻……

    白皙纤指轻执螺子黛,颤抖着划出细长烟雾般的远岱,如行云流水在眉尾轻轻收拢。手中胭脂色的纸张在唇上留下一半殷虹的色泽,试图扯出牵强的笑……

    笑韵未来得及散开,转瞬间——她便痛苦的抱头,猝然倒地挣扎不停——趴在地板向着衣橱逇方向寸寸移动。扯落件件衣衫,在一侧暗格处慢慢拉开扇柜,竟是橱中有柜。若不是她亲手拉开,就算有人开橱取衣,也不会发现衣橱在两侧的宽度有任何不妥。

    柜中是一个水晶棺材,小小的立在衣橱一侧。

    女人颤抖的摸上去,脸上化了一半的妆容看起来带着点恐怖,面向孩子的一侧依旧是温润干净,不施粉黛。

    女人轻柔开口,颤音长久不消,童谣如天籁之音:

    “长桥外

    古道旁

    星辰陨落

    万海无边

    娘亲怀抱

    娃娃哭泣

    并非没有缘故

    娃娃泪

    几度梦里哭泣

    闻说星辰高千尺

    泪眼朦胧

    声声不可闻

    闻知含泪心碎

    五月五日天晴

    娃娃影子雀跃

    娃娃泪

    慈母碎

    所以要流泪

    并非没有缘故……”

    水晶棺中,胚胎渐渐停止抽搐,逐渐沉寂下来。细细看去,仅是一个五月左右的男童,胎儿的眼眉、睫毛和略带透明的指甲都已经可以看出形状,性别也已经依稀可辨。

    看着婴儿安稳的‘睡容’,女人眼睛里浮现出独属于母爱的光辉。

    细细把孩童放回黑暗的衣橱,女人不舍得望去,渴望婴童会再次出现哪怕是一丝的动作……

    半刻钟后,女人失望的收眸,把衣衫一件件的重新挂好,关上衣橱合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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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安城中,一片‘安详’。

    叶狐问玖月:如何才能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玖月说:无以为报。

    叶狐又问:那当如何?

    玖月:唯以身相许。

    “玖月,”叶狐望了望还带着一点点光亮的西山暮色,说:“我要离开了”

    是我要离开,为而不是‘我该离开。’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如今已达洛安,她还有未完成的宿命。

    玖月说:“好。”

    “日后若是有什么要求只要我可以做到的,千山万水,我一定会应邀相来。”

    玖月又说:“好。可是你得送我平安到家。”

    叶狐点头,随即皱眉:

    “陈仓呢?”自上次在茶楼一别,她竟是从来没有再见过他。那个记忆中苍劲挺拔的身材,一身漆黑的衣衫,宽肩窄腰劲腿,让人一眼就可以辨认出来。

    玖月未答,兀自沉思,好像没有听到叶狐的话语,他们两人甚少这样不言不语一路相随。

    叶狐在前,玖月随后。两个人静默的走向濮阳府的方向。

    濮水河肆意的流淌在府邸前面,濮阳府的府邸是最常见的洛安格局,带有一点点皇家风格,代表着主人不同寻常的身份。叶狐兀自纳闷,怎么当初自己就不知道呢?还傻乎乎的以为他不过是个普通的富家公子。若不是伊尹说出,她竟是从来不晓得自己身边随行了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伊尹……

    那个一头花白的男子,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

    衣着普通的壮年拎着水壶满头大汗的跑过来:“请问姑娘,你可知道濮阳府在何处?”,马上就要入夜了,他今夜必须赶回去,满足老父的最后一个愿望。

    叶狐顺手一指,“过了前面那条河,右拐就到了。”

    壮年又问:“那河可是濮水河?”

    “没错。”叶狐颔首,玖月站在一旁稍有趣味。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壮年连连道谢,拿着水壶跑向河边,经过一叶一日的奔波,他终于看到了濮阳府前面的河。

    “我竟是不知道我府前的水何时变的如此金贵。”

    叶狐:“……”

    玖月细细打量着不远处的河水,心想要不要收取一点额外的利益。

    可怜的壮年竟是不知道站在他一旁的就是赫赫有名的月公子是也。怕是以后晓得了定会呕心沥血后悔莫及。

    叶狐看了看跑开的壮年,看了看濮水河,又看了看泛沉的天,继续向前走去。

    “哎……等等我……”,还在纠结的玖月跟上。

    ……

    看着眼前的府邸和拉住自己衣袖的玖月,叶狐纳闷,转头询问的望向他。

    “我有说我要来这里吗?”

    玖月似乎也在纳闷,叶狐为什么把自己带到这里。

    “难道这不是你的府邸?”

    “对啊。”

    “你不是说要回家?”

    “没错。”

    “那我走了。”

    “可我没说这里是我的家啊。”继续拉住欲离开的叶狐。

    “那哪里才是你的家?”,叶狐无奈,这里明明就是他的府邸。

    “当然是有亲人的地方。”振振有词。

    ……

    再一次出现在一处别院的时候,已经接近戌时。

    “苍舒园”,叶狐念出,“这就是你家?”倒是个很有雅舒卷的名字,区别于濮阳府中的雍容华贵。这里更显得接近大自然灵动的气息。

    “对!”,眼眸闪亮亮,“狐儿要不要随我一起进去看看。”

    话随音落,便拉起叶狐的手臂直接冲进院落。他并不是在征求叶狐的同意,只是象征性的说说而已。

    “哥!我回来了”,刚进门玖月就开始大喊,无无比爽朗的声音,叶狐很难得的从中窥到一丝活泼的随性和开心,这种开心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真情。

    他一定很爱他的家人吧,只有在家人面前,才可以这般随性开心。再不是从前那个濮阳府中的月公子,更不同于世人口中的圣人一般的存在,也不是叶狐所看到的一向温和笑意。

    “二公子回来了?”门口的老者慈祥的对着玖月问候。

    “是啊,福伯。我回来了。”亲切的拍拍老者的肩膀,“我哥在吗?”

    “在的,二公子,公子今天一早就没有出去。你倒是回来的巧……”,

    “真的?那我先去找他!”话未说完,玖月已经拉着叶狐欢快的跑开。

    一路上的田园景象像是进了一个诺大的公园,小巷两边树木伶伶,不远处有一处纯天然的湖泊,并不十分大,湖水清澈见底,水下尽数散着椭圆形的鹅卵石。细细看去,湖水竟然在缓缓移动……

    水边有一个诺大的白色鹅卵石。

    见叶狐缓了脚步,玖月不由解释,“那是活水,当初就是因为这一处的水流和风景,才就地取材造了这一处世外园林。”

    “快点快点,前面就到了……”

    “哥!我回来了。”

    一路疾奔,猛的推开紧闭的房门,拉着叶狐进入,“我回来了。”

    叶狐伸手,遮眼挡住猝然溅起的尘埃,慢慢适应这满屋的黑暗…

    “怎的还是这般毛毛躁躁……”

    一个声音响起,清浅的,听不出任何悲喜,语气平缓没有任何变化,带着浅浅笑意。

    仿佛隔了几个世纪的声音。

    叶狐怔住,浑身彻骨冰凉。

    这,是她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声音……

    眼睛渐渐适应黑暗中的微光,叶狐抬头望去,一袭白衣,还是记忆中的摸样,面容也依旧是欺世骗俗的温文尔雅,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朦胧的迷醉,明亮无比似乎看透人心。九年,九年,他竟是没有丝毫变化。

    “哥,这是叶狐。我的好友。”

    “狐儿,这是我哥,”一把拉过僵硬的叶狐,玖月开口

    “图砂。”

    “图砂。”

    同玖月介绍一同响起的是叶狐的声音。

    不同于玖月,叶狐是无意识吐出来的话语,这个名字——曾经深深的嵌入她的骨血。

    叶狐尚在震惊中。

    “咦,你们认识?”玖月惊讶。据他所知,多年来叶狐一直在荒林中尸渊待着,即便出来之后,叶狐也一直跟在自己的身边,从未有机会接触到旁人。

    图砂笑意渐起,温和清浅。

    “当然——“

    他略微停顿,声音显得更加清晰:

    ”这个名字还是我给取的。”

    图砂转头笑的尔雅:“叶狐,好久不见。”

    带着点揶揄,看进她的灵魂。

    明明是温润的阳春三月,却让叶狐全身彻骨冰凉,这是叶狐一直以来所丢不掉的惧意。

    根深蒂固——

    如今,依旧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