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栏之地的恐怖婴童
夜色沉沉,浓妆艳抹的女人手里缓缓升起青色光芒,在一个看不太出形状的胚胎上消失不见,胚胎盛放在小小的透明水晶棺材中,女人额头上浸出一道道汗水,面部扭曲变形,她却不为所动,只是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水晶棺材。
棺材中的腥色婴童胚胎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慢慢成长,……转瞬,胚胎仓促抽动,女人收起苍白的手指,嘴角扯出一丝类似笑容的东西。
床上的男人沉沉睡着,唇角勾起邪魅的笑,无意识的伸手摸摸旁边的床榻,冰凉一片,待要睁眼,女人光滑的身躯缠上去,莹白色的大腿勾上男人腰腹,男人胡乱的凑上,横在他们身上的薄纱架不住猛烈的摇摆,滑落在地下,散开成一个美好的花瓣。男人抖动着叫出口:
“云儿……。”
清晨的光芒散在阳台,男人懒懒的起床,再三不舍的吻过眼前的女人,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女人浅笑盈盈媚态横生,任予任求,毫不避讳男子贪婪的眼神,看着男人转身离去的背影,她仰身躺在床榻,用力地摸去脸上的妆容,瞬间,精致的面孔红红绿绿晕成一片。
在这个揽春楼里,没有人比她更有风韵,也没有人比她更会伺候人。
女人躺在床上,……眼神迟钝而干涩……
缓慢洗去脸上的铅华,露出一张干净的脸,并不十分绝色,却干净的一丝不苟,相较于她满脸的妆容,这番姿色看起来更让人怜爱。面前梳妆铜镜显出暗沉色的光晕,细细抚过脸上的每一寸皮肤,前一刻还温柔似水的双手倏地狠狠抠上去,面孔如白垩纪的土壤般扭曲……铜镜猝然挥落在地……
“沙沙沙,沙沙沙。”
咫尺处传来诡异的声响,女人不为所动,怔怔的坐直……
片刻,她轻柔的捡起掉落在地的铜镜,细细擦去上面的灰尘,重新给自己化上精致的妆容。
楼下嘈杂渐起,隔壁还有撒娇声喘息声夹杂一片,她不理、不闻……
白皙纤指轻执螺子黛,颤抖着划出细长烟雾般的远岱,如行云流水在眉尾轻轻收拢。手中胭脂色的纸张在唇上留下一半殷虹的色泽,试图扯出牵强的笑……
笑韵未来得及散开,转瞬间——她便痛苦的抱头,猝然倒地挣扎不停——趴在地板向着衣橱逇方向寸寸移动。扯落件件衣衫,在一侧暗格处慢慢拉开扇柜,竟是橱中有柜。若不是她亲手拉开,就算有人开橱取衣,也不会发现衣橱在两侧的宽度有任何不妥。
柜中是一个水晶棺材,小小的立在衣橱一侧。
女人颤抖的摸上去,脸上化了一半的妆容看起来带着点恐怖,面向孩子的一侧依旧是温润干净,不施粉黛。
女人轻柔开口,颤音长久不消,童谣如天籁之音:
“长桥外
古道旁
星辰陨落
万海无边
娘亲怀抱
娃娃哭泣
并非没有缘故
娃娃泪
几度梦里哭泣
闻说星辰高千尺
泪眼朦胧
声声不可闻
闻知含泪心碎
五月五日天晴
娃娃影子雀跃
娃娃泪
慈母碎
所以要流泪
并非没有缘故……”
水晶棺中,胚胎渐渐停止抽搐,逐渐沉寂下来。细细看去,仅是一个五月左右的男童,胎儿的眼眉、睫毛和略带透明的指甲都已经可以看出形状,性别也已经依稀可辨。
看着婴儿安稳的‘睡容’,女人眼睛里浮现出独属于母爱的光辉。
细细把孩童放回黑暗的衣橱,女人不舍得望去,渴望婴童会再次出现哪怕是一丝的动作……
半刻钟后,女人失望的收眸,把衣衫一件件的重新挂好,关上衣橱合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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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安城中,一片‘安详’。
叶狐问玖月:如何才能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玖月说:无以为报。
叶狐又问:那当如何?
玖月:唯以身相许。
“玖月,”叶狐望了望还带着一点点光亮的西山暮色,说:“我要离开了”
是我要离开,为而不是‘我该离开。’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如今已达洛安,她还有未完成的宿命。
玖月说:“好。”
“日后若是有什么要求只要我可以做到的,千山万水,我一定会应邀相来。”
玖月又说:“好。可是你得送我平安到家。”
叶狐点头,随即皱眉:
“陈仓呢?”自上次在茶楼一别,她竟是从来没有再见过他。那个记忆中苍劲挺拔的身材,一身漆黑的衣衫,宽肩窄腰劲腿,让人一眼就可以辨认出来。
玖月未答,兀自沉思,好像没有听到叶狐的话语,他们两人甚少这样不言不语一路相随。
叶狐在前,玖月随后。两个人静默的走向濮阳府的方向。
濮水河肆意的流淌在府邸前面,濮阳府的府邸是最常见的洛安格局,带有一点点皇家风格,代表着主人不同寻常的身份。叶狐兀自纳闷,怎么当初自己就不知道呢?还傻乎乎的以为他不过是个普通的富家公子。若不是伊尹说出,她竟是从来不晓得自己身边随行了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伊尹……
那个一头花白的男子,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
衣着普通的壮年拎着水壶满头大汗的跑过来:“请问姑娘,你可知道濮阳府在何处?”,马上就要入夜了,他今夜必须赶回去,满足老父的最后一个愿望。
叶狐顺手一指,“过了前面那条河,右拐就到了。”
壮年又问:“那河可是濮水河?”
“没错。”叶狐颔首,玖月站在一旁稍有趣味。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壮年连连道谢,拿着水壶跑向河边,经过一叶一日的奔波,他终于看到了濮阳府前面的河。
“我竟是不知道我府前的水何时变的如此金贵。”
叶狐:“……”
玖月细细打量着不远处的河水,心想要不要收取一点额外的利益。
可怜的壮年竟是不知道站在他一旁的就是赫赫有名的月公子是也。怕是以后晓得了定会呕心沥血后悔莫及。
叶狐看了看跑开的壮年,看了看濮水河,又看了看泛沉的天,继续向前走去。
“哎……等等我……”,还在纠结的玖月跟上。
……
看着眼前的府邸和拉住自己衣袖的玖月,叶狐纳闷,转头询问的望向他。
“我有说我要来这里吗?”
玖月似乎也在纳闷,叶狐为什么把自己带到这里。
“难道这不是你的府邸?”
“对啊。”
“你不是说要回家?”
“没错。”
“那我走了。”
“可我没说这里是我的家啊。”继续拉住欲离开的叶狐。
“那哪里才是你的家?”,叶狐无奈,这里明明就是他的府邸。
“当然是有亲人的地方。”振振有词。
……
再一次出现在一处别院的时候,已经接近戌时。
“苍舒园”,叶狐念出,“这就是你家?”倒是个很有雅舒卷的名字,区别于濮阳府中的雍容华贵。这里更显得接近大自然灵动的气息。
“对!”,眼眸闪亮亮,“狐儿要不要随我一起进去看看。”
话随音落,便拉起叶狐的手臂直接冲进院落。他并不是在征求叶狐的同意,只是象征性的说说而已。
“哥!我回来了”,刚进门玖月就开始大喊,无无比爽朗的声音,叶狐很难得的从中窥到一丝活泼的随性和开心,这种开心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真情。
他一定很爱他的家人吧,只有在家人面前,才可以这般随性开心。再不是从前那个濮阳府中的月公子,更不同于世人口中的圣人一般的存在,也不是叶狐所看到的一向温和笑意。
“二公子回来了?”门口的老者慈祥的对着玖月问候。
“是啊,福伯。我回来了。”亲切的拍拍老者的肩膀,“我哥在吗?”
“在的,二公子,公子今天一早就没有出去。你倒是回来的巧……”,
“真的?那我先去找他!”话未说完,玖月已经拉着叶狐欢快的跑开。
一路上的田园景象像是进了一个诺大的公园,小巷两边树木伶伶,不远处有一处纯天然的湖泊,并不十分大,湖水清澈见底,水下尽数散着椭圆形的鹅卵石。细细看去,湖水竟然在缓缓移动……
水边有一个诺大的白色鹅卵石。
见叶狐缓了脚步,玖月不由解释,“那是活水,当初就是因为这一处的水流和风景,才就地取材造了这一处世外园林。”
“快点快点,前面就到了……”
“哥!我回来了。”
一路疾奔,猛的推开紧闭的房门,拉着叶狐进入,“我回来了。”
叶狐伸手,遮眼挡住猝然溅起的尘埃,慢慢适应这满屋的黑暗…
“怎的还是这般毛毛躁躁……”
一个声音响起,清浅的,听不出任何悲喜,语气平缓没有任何变化,带着浅浅笑意。
仿佛隔了几个世纪的声音。
叶狐怔住,浑身彻骨冰凉。
这,是她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声音……
眼睛渐渐适应黑暗中的微光,叶狐抬头望去,一袭白衣,还是记忆中的摸样,面容也依旧是欺世骗俗的温文尔雅,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朦胧的迷醉,明亮无比似乎看透人心。九年,九年,他竟是没有丝毫变化。
“哥,这是叶狐。我的好友。”
“狐儿,这是我哥,”一把拉过僵硬的叶狐,玖月开口
“图砂。”
“图砂。”
同玖月介绍一同响起的是叶狐的声音。
不同于玖月,叶狐是无意识吐出来的话语,这个名字——曾经深深的嵌入她的骨血。
叶狐尚在震惊中。
“咦,你们认识?”玖月惊讶。据他所知,多年来叶狐一直在荒林中尸渊待着,即便出来之后,叶狐也一直跟在自己的身边,从未有机会接触到旁人。
图砂笑意渐起,温和清浅。
“当然——“
他略微停顿,声音显得更加清晰:
”这个名字还是我给取的。”
图砂转头笑的尔雅:“叶狐,好久不见。”
带着点揶揄,看进她的灵魂。
明明是温润的阳春三月,却让叶狐全身彻骨冰凉,这是叶狐一直以来所丢不掉的惧意。
根深蒂固——
如今,依旧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