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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杀她。”玄微子站在满是迎春的冢前冷冷的回答。
“那颗种原本在窗下,她那样的身体根本拿不到。”许之容的气息乱了,他说话时,每一个字都带着颤抖。
“是我挖出来的,也是我亲手交给了她,但是我没有杀她。”
“你......很好。”许之容一字一顿的说着,最后一个好还含在喉咙里,和着一口血一起吐了出来。
“她已经死了十年了。你该放下她了。”玄微子想上前扶住许之容,却又不敢太靠近。
“不,不是十年,是三千五百二十八天......我从不知道什么是放下。”许之容擦干了嘴边的血,抬起一双被血丝织缠的眼,那双眼睛红的透透的,把眼眶兜起泪染成了血色。
“她说那浮生借很苦。她是自杀的。”玄微子向许之容解释,这明明是真相,却说的有些怯懦。
“不,她没有理由自杀,那么多苦都受了,怎么刚看到希望就要放弃呢。”
“你想想清楚,是她放弃了什么?还是你放弃了什么。”玄微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目光低垂。
“她放弃了她的命,她放弃了她的命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冷漠?她也曾经是你的病人。”这一番话几乎是被吼出来的,玄微子从未见过这样激动的许之容。他抓着他,像是质问,像是责难,更像是愤恨,他的手不住的抖着,以至于自己被他抓住的身体,也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心底的颤动。
“她的命早就该断了,是你死死抓着她,让她百般折磨。冷漠的是你吧。而她之所以甘愿为你驱使,苟活到那时,是因为不愿见你为她放弃一切。甚至放弃作为医生的良知。”玄微子将头撇向一边,他不想再看着许之容。因为他从心底里就不希望许之容变成一个只能守着执念的狭隘之人。“她最后寻死,也是为了你,她知道你要以自己的命换她的命。”
许之容静静的,没有回应,他并不是无话可说,更不是被说通了,只是他的心碎了,他那碎片般的心里,容纳了许多碎片般的记忆。最终失去了思考别的事的能力。
玄微子知道,他没有那么快好过来,于是最后望了一眼他,而他只是痴痴的将目光落在那丛迎春上。
玄微子默默地离开,离开前最后想了一次谨倪说过的话。“迎春是饱含希望的,人也应当如此。”
若是迎春的希望能真的传达给人,或许世上会少许多麻烦事,至少可以少这件麻烦事。
然而,但凡有远虑的人都知道,麻烦是会越来越多的。
许之容消失了,在玄微子的世界里,凭空多了一个疯子,他不似许之容那样儒雅,也不像他那样有才识。
他只是一个疯子,一个武疯子。
后面的故事,已经不是故事了,是所有人都能料想的结果,是无从编撰的现实。
为了不让许之容在疯疯癫癫中受到伤害,玄微子对他施了特别的医蛊术法。给予了他近乎永生的恢复力,使他无法自我了断,也使他沦为了囚徒。
他的身体变成了他的牢笼,囚禁着他痛苦的灵魂,虽然活在人间,却如同无边地狱。
玄微子以为自己在救人,却不知道他只是换了种方式,诛心。
杀人与诛心,到底谁更无情,没有人说得清。但对着无心的人说情,本就太过可笑。
“所以那个术法将你们二人的命联系在了一起,只有你死了,他才会死。”这是一个来自现实的问题,来自于王燕绝,他听完了故事,发表了疑问。
“是的,也不仅如此。我对他施的那个术名为寄生草,他会变成我的一部分,寄生在我的生命中,我成了他的宿主,所以他不得不保护我,哪怕他不想。”玄微子的眼中没有一丝波澜,他盯着油灯里渐渐微弱的火光,安安静静的站着。
“这个故事很长,但和我并没有关系。”这是王燕绝的结论,他很认真的听完了这个故事,得出了这个结论。
“一件事和另一件事的关系,或许很难说定。缘分是事与事串联的节点,也是人与人巧遇的契机。我相信我们有缘。”
“哼。”王燕绝冷笑了一声。“疯子想让我杀你,你想让我干什么?”
“我们犯了一个错,我想弥补这个错。需要你帮我。”
“你犯了什么错?
“我们以为我们是在救他,我们以为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可以恢复。但我们都错了,许之容在很久之前便已经不在了。留下的疯子,只是一具被禁锢着灵魂的尸体。”
“你要解开他的禁锢?”
“是的。”
“那你解开不就好了。”
“我对疯子施的那个术,是禁术,是解不开的。你只能杀了他。或者叫醒他。”
“有意思,我以为杀他的办法就是杀了你。”
“这是一个办法,但我还不想死。”
“哈哈哈哈哈哈。”王燕绝忍不住笑了出来,这笑不是嘲笑,也不是开怀,而是爽朗。他见过太多故作腔调的人,因此对玄微子的坦白感到格外的爽朗。
然而,这笑并没有持续很久,王燕绝很快收起了它。“我已经答应疯子了,答应他杀死你。”
“你没有理由答应他什么。即便有,你也有更充足的理由忘掉对他的承诺。”玄微子微微合上了眼,他伸出手轻轻一捻,将灯丝上最后一点火星灭了。
“你需要那本你看不懂的书,才能救那个女孩。”
“可是疯子不愿意翻译它。”
“疯子不愿意,但是许之容会愿意的,他不会忍心一族的心血这么覆灭。”
“他已经疯了......”王燕绝的声音沉的很低。
“当他的禁锢被解开的时候,他就会醒来。”
“你怎么知道。”
“我虽然没有心,可我和他共生了许多年,我明白他的痛苦。”
“即便如此,你不死,他怎么死,我的破风刀杀不了他。”
“这世上仅有一样东西,可以杀了他,杀了蛊虫,杀了寄生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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