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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从两年前开始，有一种新型的疾病逐渐被大众认知，这种疾病的学名叫做“崩坏症候群”。
当然这个名字哪怕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们也很少使用，一般人都形象的将这种病称为恶魔凭依，而患有这种疾病的人则被称为恶魔凭依者——这个名字听起来要形象易懂很多。
据研究表明，崩坏症候群作为一种疾病来说既没有任何的传染性，也不存在家族遗传，实际上它到底是不是临床疾病还一直有着不小的争论。崩坏症候群的病原体仿佛在随机的选择着感染的对象。不过一般而言，内心脆弱的人被感染的概率要高很多。
所以学术界一直有人坚持“崩坏症候群”是一种精神疾病。
崩坏症候群的发病症状就如同字面上的意思一样，会让人崩坏成恶魔，或者说类似于恶魔的东西。这里说的并不是宗教中传统意义上的恶魔，而是被人类社会所鄙夷与恐惧的恶魔罪犯。
也许是生活不堪重负，也许是生命面对绝望，总而言之几乎所有的患者都是在即将被生活摧残到崩坏之前染上的这种不治之症。
崩坏症候群发病的具体症状表现为感染者的执念将能够影响到其肉体，浪漫一点形容的话，渴望天空的患者也许真的会长出翅膀飞行。
按照唯心的说法，恶魔凭依者们可以靠精神影响自己的肉体，他们的身体会进化出某些超过人类极限的机能，甚至是超出科学常理或违反物理定律。
利用这些特殊的能力，恶魔凭依者们能够使用极其不正常手段去犯罪，去完成自己的执念，去满足自己的欲望。
扭曲的心灵给予扭曲的能力，扭曲的能力催化扭曲的心灵，病患们就是在这条通往崩坏的道路上不断地恶性循环着，直到某天，或身体或心灵完全崩溃为止。
这就是崩坏症候群了。
此刻离赵羽不远处，已然完全的崩坏的程雪舒展着自己背后的附肢从告解室里起身——从那个血腥异界的王座上起身。
足肢点地，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哒咔哒”声，她如同偶然长成人形的蜘蛛一般爬了出来，万筒般的复眼里映射出了无数个赵羽的形象。
“如果你不能救我的话……那么也去死吧！”
崩坏的她居高临下如女王一般的看着赵羽，但却说出了这样自暴自弃的话。
两根附肢抬起，有如两把漆黑的镰刀般闪烁着危险的光泽。
赵羽抬起了头，漆黑的右眼看向了她。
“你……你的眼睛为什……”
“小家伙，可以开动了！”
没等对面把想问的问题问完，赵羽直接向自己体内的秽物下达了命令。
跟她说再多的话都只会继续平添自己的杀意。
赵羽话音落下的瞬间，程雪全身燃烧起了漆黑的火焰。
与此同时赵羽的右眼不见了，只留下了一个空洞的眼窝。
这是太过于超越想象的情景，程雪大概用了三秒钟的时间才察觉到发生了什么。
“火……火！”
刚刚自己的杀戮宣言被扔到一边，惊慌失措的程雪想要躺到地上打滚，只可惜背后的附肢让她没办法做到这一点，所以她开始不断地扑打着自己身上的火焰。
这是没有意义的行为，火焰继续燃烧着。
眼见没有效果，她一头撞到了告解室的帘幕上，妄图靠阻断火焰与空气的接触来灭火。
依旧没有任何作用。
赵羽冷眼看着她的无用挣扎。
这燃烧的东西不需要空气助燃，所以那黑色的火焰既没有变小也没有变旺，只是在继续“燃烧”着。
而在程雪挣扎的过程中，那黑色的火焰没有点燃除了她身体之外的任何东西，无论是告解室的帘幕还是木门，甚至连她贴身的衣物都没有一点点被灼烧的痕迹。
归根结底，燃烧在她身上的东西，本就不是火焰。
假如她冷静一点的话会发现，虽然这漆黑的火焰让她全身在燃烧，但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虽然油脂燃烧的黑烟不断窜进她的肺部，但却感觉不到一点呛人。皮肤被烧得卷曲，血肉被烧得炸裂，骨骼被熏的焦黑……这些感觉虽然都无比的真实，但是其实都只是她的幻觉，或者说，是被强行植入到她情绪中的恐惧情绪。
从赵羽的角度看过去，程雪此刻正在完好无损的往墙上一次一次的撞着。这种场景看起来似乎略带那么一点黑色的滑稽感，只是赵羽并笑不出来。
那火焰只是虚幻的东西。
但是此刻的确有什么事物在燃烧，只不过燃烧着的并不是有形之物就是了。
“嘎……嘎……”
恍惚间程雪好像听到了乌鸦不详的叫声在教堂里回响，但她看不到任何乌鸦的影子……
“啊啊啊……为什么这个火不能灭掉啊……”
“因为无形的存在必然不可能用有形的事物给消灭，就好像你无法使用刀剑杀死思想一样。”
赵羽回答道。
也不知道程雪有没有听懂他的话，她只是继续痛苦的哀嚎着。
但是她听不见她身体之中寄宿的秽物同样也在哀嚎。
如果那些无形之物的声音能被听到的话，那一定比程雪的声音更加凄惨吧。
“小家伙，把它给完全吃掉！”
赵羽冷静地下达着命令。
火焰旺盛了起来。
对付崩坏症候群的患者，或者说那些劣质的恶魔凭依者，若只靠在肉体上消灭，那是远远不够的。因为无论如何，人类的肉体都是有形之物，哪怕是杀掉了寄生者也无损那些无形之物的分毫。
在宗教里，恶魔从来都是是无形之物，它们没有实体，无法直接的干涉人类的行为。一般都要通过谎言与欺诈来间接的控制人类的心智，或者附身于人类的身体之内，让人类屈服于它们的影响。
有形之物需要靠有形之物打败。
无形之物只能由无形之物毁灭。
就好像此刻，名字叫做“恐惧”的恶魔化为了燃烧在程雪身上的火焰，正在烧灼着寄生在程雪背后的劣等货色。
当然，一同在烧灼的还有程雪的恐惧情绪——那黑色的火焰正在不断地刺激着程雪的恐惧情绪，让她不断地陷入身体被烧成焦炭的幻觉之中。
从某种角度上来看，人类的情绪与恶魔是同一本质的东西——都是无形的、架空于自我意识上的存在。
或者说，恶魔们本就是诞生于人类的情绪，他们之间就类似于砖瓦和房子的关系，一方被修建成了另一方。
“啊……你的眼睛……学长你难道和我一样也是……”
已经被“恐惧”烧得心率不稳的程雪断断续续的说道，虽然她的体温正常，但此时的她已经开始出现热休克的症状了。
火焰对于她而言只是幻象，但真实到一定程度的幻象和现实无异。再这么持续下去，她大概会被自己的大脑给“吓”死吧。
“不，我不是。”
赵羽神情复杂的看着眼前快被他“烧死”的程雪回答道。
“但是我曾经是，我曾经和你一样也是恶魔的凭依者，同样有着不敢面对自己的懦弱。当然我现在依然很懦弱，但至少我已经能够坦然去面对了。”
赵羽回想起两年前的那个明明是仲夏的季节却下起了雪的夜晚，他的右眼就是在那个夜晚失去的……
“不可能，你的眼睛明明……”
“这个啊，这并不是附身在我体内的恶魔，那种东西早在两年前我就舍弃掉了。”
赵羽摸了摸自己空洞的眼窝回答道。
“那它到底是……”
“这个可是我跟真正恶魔签下契约得来的东西啊……”
脑海里浮现出了查理恶劣的表情，赵羽如此说道。
“这真是太合适了呢……赵羽，这个世界上恐怕不会再有比你更适合与它签下契约的人类。”
赵羽第一次装上义眼时，查理曾经十分激动的冲他这么说，很少见到过那个家伙兴奋到那个程度。
但是查理说得没错，只有被剥夺了恐惧的他，才能完美使役这个名为“恐惧”的恶魔。
这是他出卖自己灵魂为代价换来的东西。
“如果非要说明的话，我并非是被恶魔附身的恶魔凭依者，而是与恶魔签下卖身合同的恶魔契约者。”
赵羽说着右手握拳往回拉扯，程雪身上漆黑的火焰随着他的动作化为了无数的黑色羽毛旋转着，并从她的背后扯出了一个无形的、扭曲的、丑恶的……
“嘎……嘎……”
那些羽毛汇聚成了一个乌鸦的形象，它抓着一个无形的扭曲存在，扑扇着翅膀费力的想把那个东西从程雪的身上扯下来。
程雪背后的附肢随着乌鸦逐渐把那团东西扯出来，也在逐渐的萎缩下去。
“不要，不要把它从我的身上……”
程雪还在挣扎着。
就这样吧……
赵羽低下头如此想到。
让小家伙把程雪体内的……
血光一闪。
“唔……”
赵羽回过神来时，自己的右臂已经被划开了一道大豁口，血像是不要钱一般的往外渗。
他抬起头，原来是程雪背后的附肢像是在做最后挣扎似的戳了过来。
此刻另一根附肢正瞄准着他的喉咙。
“我说了不要……”程雪痛苦的喊到。
“刷！”
“嘭！”
没等附肢刺穿赵羽的喉咙，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在吹灭了教堂里所有的蜡烛的同时，把程雪整个人也被吹飞了出去。
随后整个教堂陷入了一片黑暗的寂静之中。
赵羽虽然听不到任何脚步声，但他感觉到有人走到了他身边。
“即便是这样，你也无法下杀手吗？”
一个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也是在这个时候，乌鸦终于把那团无形之物从程雪的身体里扯了出来，然后如同吃虫子一般一口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