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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羽的意识陷入到了某种短暂的空白之中。
几乎是下意识的走到电话前,赵羽拿起话筒拨打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
挂断。
接着拨打了夏樱的手机号码。
“嘟……”
漫长到想砸东西的忙音……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
挂断。
再拨打夏樱的手机号码。
“嘟……嘟……”
忙音才响四五声,赵羽就急躁的把电话挂断,然后又拨了一次……
“圣痕教堂的话,离这里不是很远哦。”
看着赵羽重复着这样毫无意义的行为,一旁的查理突然插嘴道。
闻言,赵羽用着像是要杀人一样的眼神看向了查理,而后者只是耸了耸肩。
“别这样看着我,我这可是在好心提醒你啊……靠近郊区与市区的交界,平时你坐公交车回去路上第三站的地方靠左,看到一片整齐的草坪往后走就是的了。啊,现在跑过去的话,大概需要一个多小时吧。”
这个点已经没有公交车了,赵羽原本是打算在这里过夜的。
不停往上涌的血液让赵羽的脑子里嗡嗡作响,此刻他就如同一台死机了的电脑一般,不停在程序的死循环里出不来。
查理的这句话就好像为他输入了明确的指令一样,赵羽几乎是本能的推门冲向了外面。
“祝你好运啊。”
冲着赵羽的背影喊完以后,查理愉悦地笑了起来。
“啊啊,刚刚还因为救不了那个女孩而感到痛苦,现在就已经对她满溢着杀意了吗?所谓人类的精彩之处,就是扎根在这种激烈的情感变化之上的啊……”
查理这么感叹着,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拍打一下自己的掌心,推着轮椅到了电话前。
电话的话筒在刚刚赵羽的激动下,已经被摔得有些变了形。
这个钱就从赵羽下个月的工资里扣吧。
查理如此想到。
假如那时他还能活下来的话……
查理拨通了电话。
“喂?那个患者在圣痕教堂,他也去了,你快一点的话也许还有救。”
对面闻言挂断了电话。
……
赵羽来到圣痕教堂门前的时候,大概是九点出头的样子——感谢老天,他在公路上拦到了一辆准备进城的面包车;感谢老天,这辆车的司机还非常的乐于助人……要是老天能让这个司机话少点就完美了。
面包车里一股子卷心菜的味道,车子的司机是一个名叫慈祥的退伍军人。没有看错,此人姓慈名祥,天知道他的父母为什么给他取了个这么神奇的名字。
这个名叫慈祥的男人留着小平头,看起来年龄应该不过三十岁,但话痨起来却像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这一路上自来熟的跟赵羽逼叨了个没完。
“小哥啊,跟你聊起来很痛快,以后要是有机会一起喝一杯吧。”
赵羽下车的时候,慈祥还使劲冲他招手喊道,好像是在跟多年的老朋友告别一样。
赵羽略有些无语的看着他。
由于显而易见的原因,这一路上赵羽除了“哦”、“嗯”、“啊”之外什么都没回答过,也不知道他所谓“聊起来很痛快”的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忽略掉这一段插曲,眼下还有更重的事情要办。
赵羽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圣痕教堂的杉木大门走了进去。
教堂里非常的暗,熹微的光源只有讲台附近的蜡烛,还有教堂四周墙壁上挂着的星星点点的熏香。
熏香好像已经点了很久了,整个教堂里熏香的味道已经浓郁到令人想吐了。
随着赵羽推开门走进来,牧师讲台周围的烛光被门外的风吹得摇曳了一阵子,被烛光拉长的影子随即变形,影影绰绰的像是有很多人在走动。
但教堂里空无一人。
不对劲……
赵羽察觉到了问题。
虽然这座教堂看起来有一些年头了,但既然现在还在开放,那么这里肯定是有接通电线的才是,而既然有电就肯定有灯,不可能还像中世纪那样用蜡烛来当光源。
也就是说,蜡烛也好,熏香也好,全都是有人提前布置好的。
好像有人希望这里能带上某种仪式感而故意布置的。
但问题是,那会是谁呢?
首先不可能是夏樱。
而程雪肯定也没有这个程度的理智。
会是这里的神父吗?
赵羽边思考着边往某个方向走去,脚步踩在石制地面上发出的声音不断在教堂里回响。
实际上他已经刻意压低了自己的脚步声,声音这么大完全是因为这里实在是太过安静了。
赵羽的目的地很明确。
教堂的某个角落,“漆黑”的恐惧气息在赵羽的右眼看来几乎是要满溢出来了。
但当赵羽走到足够看清楚那里有什么东西的距离时,他停了下来。
先前他的怀疑对象里又可以划掉一个人了。
不是这里的神父,起码不是这一个。
那跪在地上的是一具无头的尸体,穿着神父的衣服,手里还紧紧的捏着一个十字架,看来这个十字架并没有保护到他。
从血液的凝固程度上来看,他应该已经死了很久了。
神父的脑袋掉在了不远处告解室的门口,脸上满是恐惧跟惊诧的表情。
赵羽绕过了神父的尸体,走向了告解室。
就是这里了。
告解室的帘幕被拉上了。
但是帘幕在微微的颤动着,这并不是风的缘故。
鲜红的血液不断的从告解室里流淌出来。
还有一些更加令人不安的东西——地上有一些青山市一中校服的碎片散落,看起来像是有人用小刀或者什么其他东西割下来的。
细微的“咔嚓”声从告解室里面传出,听起来像是有人在拿着刀子刺入肉体。
这一切的一切,只是用不安来形容恐怕已经程度太低了。
“不要这样……求求你千万不要这样……”
赵羽也不知道在向谁祈祷着,他踩着淌出的鲜血走了过去,微微颤抖着伸出手,缓缓的拉开了帘幕……
“学长……我真的真的不想这么做……但是我忍不住……”
像是早就知道来者是赵羽一样,坐在里面的人如此说道。
告解作为天主教的七大圣事之一,必然需要一个神圣的个人空间供教徒们痛悔与告明自己的罪孽,但如今行使这一功能的告解室则完全与神圣这个词沾不上边。
赵羽联想到了屠宰场。
尽管整个告解室不到三平方米,但赵羽还是联想到了屠宰场。整个告解室内像是被泼了好几桶红油漆,当然,红油漆的味道绝对不会如此令人作呕。
这里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某种异界了——完全偏离了现实世界常识存在的区域与异界无异。
残肢、器官、血肉……这些东西编织成了血红色的柔软地毯在地上铺设开来。而两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倒在了两旁,好似某个血肉王座的两个扶手一样,而在王座上的自然是……
程雪……或者说曾经是程雪的东西正端坐在告解室这个异界的王座之上。
赵羽尝试着将眼前的这个东西跟昨晚那个看起来如玻璃般脆弱的女孩相联系起来,但他没有成功。与昨晚赵羽见到的程雪相比,眼前这的这个人,已经完全没了人类的外形。
全身被血液染成了红黑色,六根附肢从她的背后延伸,如同爪子一样将她包裹在了这个狭小的告解室里。而她的眼睛……已经不再是人类的眼睛了,而是类似于苍蝇的复眼一样,如万筒一般映射着无数个赵羽的样子。
但是赵羽只看了她一眼,然后他的注意力马上放在了她左边,也就是赵羽右边的那具尸体上。
虽然脑袋被戳得千疮百孔,完全无法辨认其身份,但是……
从胸前上来看无疑是女性……
从身材上来看非常娇小……
穿着青山市一中的校服……
几条线索得出了某个结论,这让赵羽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一点一点的结成冰块。
“她……”
赵羽指着那具尸体说,但好半天都说不出下面的话。
此刻程雪的附肢还在拨弄着从那具尸体腹腔里流出来的肠子。
“她是谁?是你杀掉她的吗?”
这明明是一个蠢问题,但赵羽还是问出口了。
“学长……我真的不想这么做……但是天使……不,但是我……他们刚刚进来时看到我了,原本这个时候这里是不会来人的,我不能让别人发现我是一个,所以我只能……”
所以我只能这么做了。
程雪看着赵羽如此说道,赵羽无法从那对复眼里看出对方的情绪。
为什么……
可以的话,赵羽此刻想把这句话朝她吼出来。
但他就连这个都做不到,他的全身像是被抽离了所有的力气一样瘫软。
“学长,你能救我的吧,你昨天还说过的,你一定能救我的吧?”
那个东西的声音里好像还对他带着某种程度的期待。
但是这是完全不可能的啊……
“让你活着好像已经没有必要了……不过,你现在要是死的话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过了好一会儿,赵才羽缓缓开口道。
他的右眼熊熊燃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