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龙台剑隐 > 第 十 一 章 千 船 万 金 沉 江 口
    ();

    艾天明从云谷庵回来以后,就直接到密室里去看了关押在那里的紫儿。

    那天在城南的桑园坝,他擒捉了紫儿后,就扛着她一路跑到早就看好了的南门城墙边。这里守卫薄弱,且城墙破败,好几处都有缺口,他每次进城都是从这些缺口处进来的。他将紫儿夹在腋下,寻着一处缺口矮的地方,一跃一蹬就上了城墙,然后翻了下去。城外就是围城绕流了半圈的西河,西河紧靠西山脚下,河边全是一色的柳树,成片的柳林蜿延而去。艾天明从柳林中穿过,来到一座架在河上的石头桥时,他将紫儿脚上的一只鞋脱下,丢在了桥边。然后夹着她一溜烟的跑过桥,向西山纵去。

    其实,紫儿只昏厥了一会就被颠醒了,但她没哼声,继续装着昏睡,用非常小心的动作偷偷地从腰间摸出一把粉末来,从指间慢慢漏出洒向地面,走一段路洒一路,动作细微得不露一丝丝痕迹来,她是在留下踪迹。当她被擒时,便知不是那人对手,也就不再作挣扎,就想找机会留下一丝线索,好让小姐派人找她。

    紫儿是云千秀四个小丫头中最机灵的一个,千秀每每有外事要办都是由她先去打点。所以打探、传信、转话等等一类活她是得心应手。不想这次却失了手,让她十分沮丧。没想到,遇见的这个人如此高强。

    “怎么样,饿了没有?想不想吃点东西呀?”艾天明进了密室,见紫儿蜷缩在角落里就问道。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紫儿突然尖叫起来,她装着很害怕的样子。

    艾天明停住了脚步。

    “你不用叫,也不用怕,我不会吃了你的,你就是叫得再大声也不会有人听到。”艾天明说。

    “这是那里,我在那里。”紫儿惊恐万状地问。

    “这里是我的家,你在我家里呀。”艾天明说。

    “你抓我来这里做什么?”紫儿问。

    “你倒问起我来了,我问你跟踪我干什么?”艾天明问。

    “我…我..没跟踪你,我只是看你长得帅,想多看两眼。”

    “哈哈哈,你这个小丫头,人小鬼大,我长得帅,你想嫁给我呀,是不是。”艾天明笑着问。

    “不..不..我这样小,还不想嫁人。”紫儿低声嘀咕道。

    “哈哈,我长得帅才跟踪我,这种把子你也扯得圆。快说,跟踪我干啥?”艾天明突然厉声地说。

    “哎呀,我没跟你,没跟你呀,你搞错了。啊呀,啊呀!”紫儿见艾天明凶了起来,只好开始耍起赖。她知道这办法很管用。

    其实到现在,紫儿都不知道站在她面前的这人是谁。云千秀派她出来找的是谢怡,只给她说了谢的长相,说得也不是那么清楚,她只知那谢怡的下巴上有一块黑记身材较高,除此之外其他不得而知。但她知道寻人要到哪些地方去找,人都要吃饭,要吃饭就必去馆子,她要找的那人既然是和财宝有关,那肯定是不会缺钱,不缺钱就可能去那些大饭馆、大酒楼这些地方,于是,她就在这些地方去寻找。当年在川西秘踪门学艺时,师父就教她如何在茫茫人海中辨认所要找的人,首先是要有基本的特征,其次要想到可能会去的地方,三是要多访勤问,只要做到这三点,就有可能寻到目标。紫儿牢记谢怡是个女人,长得高大,下巴有黑记的特征。于是,她就专看那些会打扮,身材高挑的女人,并找理由搭讪,借机看下巴等。但在街上和那些饭馆寻找了两天都没有发现,正沮丧打算回去的时候,却在街上看见艾天明,她见此人高高大大,穿着与本地人有所不同,风流倜傥,加之这人走路虎襄龙步,内行人一看就是有武功之人。本来看起来是个体体面面的英俊男人,可他行为和眼神在紫儿看来却有些鬼鬼崇崇,只见他不时地往后看,似乎在怕什么一般,有时又突然闪到路边装着买东西的样子,左盼右顾的。这些表现让紫儿觉得此人有问题,起先她以为这个人不是大盗,就是采贼。加之顺庆府最近发生了多起杀人案,一直未破。于是紫儿就多了心,想到既然找不到谢怡能抓住一个大盗也不错。她便跟着他走了好几条街,越跟越觉得此人有问题,一直跟到那人去了奎星阁大酒楼,只见他进去没多久就神色慌张匆匆忙忙地跑出来了。紫儿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跟着去了桑园坝,直到被他所擒。

    “好吧,你不打算说,我就这样一直关着你,过两天你还不说的话我就杀了你,我看有谁知道?怎么样,是死是活你自己选吧。”艾天明说完就出去了。

    这是艾天明在顺庆城外的西山后坳里买的一处名叫“玉屏楼”的住所,这里是那些有钱人夏天避暑的地方。这西山在顺庆府的西郊,在城内就能望见这里风景秀丽、绿树成荫,一道山泉从山顶飞流直下,将西山分为前坳和后坳两处,前坳有座寺院栖落寺,是游人去得较多的地方;后坳则树多林深,幽谷静谧,很少有人前去。只有少数富商大贾的阁楼建于其中。艾天明秘密来到顺庆后,就选在这里隐藏。

    他是当年跟随张献忠押运大西财宝,从省城的锦江合江亭出发,沿锦江外出岷江的。

    发源于岷山南麓的岷江,流到CD以西时,因都江堰分流为内江和外江。内江的两条分支从CD市内绕过,分别名为府河、南河。府、南两河在城内合江亭交汇,称着锦江,锦江往南流一百二十里,进入彭山境内,并在彭山的江口镇注入外江,此后,岷江就经眉山、乐山后一直向东,在宜宾注入长江后,并流出川。

    张献忠选这条水路,可谓煞费苦心。因为财宝过多,无法用车马运输,只有走水路才能带走这些财宝。而且,水路到了宜宾进入长江后就可从渝州出川直达南京,离他想隐居的江都就很近了。

    艾天明当时就坐在张献忠的官船上,根本没有心思去观看两岸的风景,除了担任警戒任务外,心里一直担心谢怡,她也是今天出发,她护送的船队只有五十艘,全部是张献忠的私藏。为了掩人耳目,张献忠派她从锦江出发后,不与他们一起,而是经南河到金堂入沱江再由沱江东下泸州至渝州达长江,然后约好在南京汇合。虽然这条水路要多走几天,但相对要安全一些。

    张献忠的船队一千多艘,浩浩荡荡,顺江而来,只一天功夫就到达了彭山江口镇水面。如果顺利,两天就可抵达宜宾进入长江,那时船队就可快速前进,没有谁能挡得住了。

    张献忠坐在大船甲板上,把酒言欢,眼看自己的如意算盘就要实现了,心中十分高兴。

    突然前船停顿,船头前哨来报:

    “报大王,前面遇兵阻截,已将水面堵塞。”

    张献忠一听,大吃一惊,忙带着艾天明跑到船头一看,只见外江江面上密密麻麻地塞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数也数不清,船上旗帜飘飘,如树林一般。张献忠的船队如遇到一面围墙一般。

    只见那当先的一只船上,艾天明的师兄杨展正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身后一面大旗猎猎飘着,上面一个大大的“团”字,随风而动。

    “杨展奉命在此等候,乖乖放下财宝,缴械投降,放你一条生路。”杨展大声喊着,他身旁站着那倒提双枪的欧八。

    艾天明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看了张献忠一眼,见他根本没有看自己,晓得他不认得杨展和欧八,不知是自己的师兄,也不知快枪欧八就是自己从乐山借来带回来CD的人,他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原来,那杨展早就有预谋,知道艾天明是张献忠的爱将。那天他前来求援借人时,他就想定是有要事,要不他这个心高气傲的师弟是不会前来求他的。

    “师弟你位高权重,本事大得很,为何到我这里来借人?”杨展想知道为何事。

    “这个,不瞒师兄说,我遇到一点困难,人手较紧,所以想借人用几天。”艾天明不说借人的真实原因。

    “是不是帮张献忠借人?如果是,肯定没门,你又不是不知,张献忠是个什么人。杀我川人,屠我四川,我还正想找他算账呢,你还帮他借人。”杨展越说越气。

    “师兄你误会了,我根本不是帮他,是帮我自己,如果我借不到人的话,我的命就没有了。”艾天明不说实话,撒了一个谎。

    听见艾天明这样说,杨展才有些心动,毕竟同属师门,两人学艺时,关系相当不错,他知艾天明聪明天赋高,武功进很快,师父经常当着众徒弟的面夸奖他,他从心里十分佩服。

    “真的不是帮张献忠?”他问。

    “真的,你想全四川的人都恨不得他死的人,我如果帮他不是自己找死吗?我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呀,你想,我老婆在他手里,我哪里敢单独跑出来脱离他,只有暂时在他那里挣点饭钱,有机会再说。”艾天明说得象真的一样。

    “是不是张献忠要离开CD?”杨展试着问道。他知道已有四路大军开向CD围剿张献忠,捉住他只是时间问题。

    “是,可能就是最近一段时间。我来借人就是想保护我的家人逃出CD,不为别的。”艾天明没说是护送财宝,而是说保卫家人。

    “那好,我就借给你。”杨展同意了。

    但他始终不信艾天明所说的,又见艾天明口紧不说实话,他猜测他借人可能与张献忠逃跑有关。他想这也是一个机会,于是就将计就计,派他的亲信欧八也一同跟去,一来给了艾天明面子,二来也好让欧八前去探听张献忠的逃跑路线,以便他去截获,到时也算立一大功。

    没想到那欧八装病骗过艾天明所带回的却是这一千多艘财宝船的消息。这让他兴奋不已,于是连夜调动团练兵员和周边县境内的所有兵员和船只,在外江的江口镇设防,等待张献忠船队的到来。

    艾天明见到杨展和欧八站在一起,气得火冒三丈,咬牙切齿。但远远隔着毫无办法,只得干瞪眼。

    张献忠一见江上如此之多的船只拦他,知是今天凶多吉少,他转过头来问艾天明:

    “对面船上那喊话之人是谁?”

    “是乐山的总团练,听说姓杨。”艾天明回道。

    “一个小小的团练就想吃掉我,妄想!”张献忠勃然大怒,马上发令:

    “全力冲过去,能冲出去是多少算多少,凡是冲过去的每人赏银千两。”

    此令一出,船队立马行动,顿时喊声震天,前面的船队率先前冲,后面源源不断地也冲了上来。

    “拿弓来。”张献忠大叫。

    侍卫递弓过去,他一把抢过,满弦一箭朝着远远的杨展就开弓射去。

    那箭还没到杨展船前就掉进了水里。

    杨展大旗一挥,几队小快船就从他的船队中率先向张献忠的大船冲了过来。同时,两边岸上涌出成千上万个手拿弓箭的人来,霎时,只见万箭齐发,那箭如雨点般地落下。张献忠这边船上的人中箭的不少,纷纷倒下,惨叫声此起彼伏,船队顿时减慢了速度。

    艾天明和众侍卫一面用盾牌挡住来箭,护住张献忠,一面挽弓搭箭进行回击,不让那些冲过来的小船靠近。

    这时,杨展再一挥旗,他那方面的船只密密麻麻再次冲了过来,边冲边放火箭。张献忠船队密集江面,一时又散不开,就如立靶一般,靠前的船只纷纷被火箭射中,顿时江面上火光冲天,呐喊震天。一些冲得快的船靠近来,船上那些团兵直跳上来就扑杀,张献忠船队的士兵奋力抵抗,阻止他们上船,一时杀声四起,惨叫连连。

    张献忠的船队被堵在狭窄的河道上,施展不开,一时乱作一团。不少士兵身已着火,不得不往江中跳去。眼看冲过来的船只越来越多,张献忠慌乱起来:

    “快快挡住,不能让他们上船,保住我的银子,死也要保住我的银子。”他疯狂地大声喊叫。

    在另外船上的那些将军,知道此时乃是生死攸关的时刻,只得拚死抵抗,一面指挥队伍灭火,一面调兵遣将竭力阻止杨展的团兵上船。加上艾天明从几地请过来的武林高手派驻在这些重要的船上。这些人一人抵过几十人,哪里还能让杨展的兵上得船来,不一会就将攻船的士兵打退。这才暂缓解了杨展部队的攻势。

    “大王,看来是冲不过去了,你看-----“艾天明对张献忠说道,并指着江面。

    只见江面上的船只如蝗虫那样盖天蔽日地,张献忠知是再如何抵抗都无力回天了。

    他突然虎目一瞪:

    “哼,我得不到的,你们也休想得到。”他一声怒吼。

    “大王你的意思是?”艾天明见张如此,知是他有了主意便问道。

    “叫士兵们快快将前面的船队凿烂,把银子全部给我沉到江底,看他们如何得到。”张献忠气急败坏地叫道。

    于是各部急令士兵开始将那些夹在中间堵塞在前面的船只凿开大洞,让其沉于江底,得以给后面的船队让路。不一会前队船只开始下沉,渐渐地后面的船队冲了上来。

    那杨展是武进士出身,时任参将,带兵打仗一把好手。见张献忠开始凿船,便知他的用意是想牺牲前面的船只好给后面的让路,得以突围出去。

    “哼,想得好,想冲出去,没那么容易。”他成竹在胸。

    于是他把队伍分为左右两翼从侧面夹攻,另再派一些轻便小船携带易燃物品驶向张献忠船队的中部,从中斩断,使其无法首尾相顾。同时,又从上游调派了几百只打渔船,从张献忠船队的尾巴带火进攻。仅仅半天不到,张献忠的十万大军船队就陷入了两头被夹击的局面。

    是时江风大作,那些小船很快就引燃了张献忠的船队。前面开凿的那些船只还没有完全下沉下去,后面着火的船就又冲了过来,让张献忠的船队前后乱着一团,无法进退,火借风势,越烧越旺,不少士兵纷纷跳水逃命,不一会这支庞大船队,被熊熊大火覆盖,如火龙一般,在江上蜿蜒十几里。“噼噼啪啪”燃烧声此起彼伏,江上浓烟滚滚,火光万丈。

    “大王,看来顶不住了,快快上岸吧。”艾天明说道,他身后站着卫队。

    “啊,天不助我,天不助我呀!当年火烧赤壁,如今火烧我张献忠,天啊!”张献忠捶胸顿足,仰天长叫。

    见张献忠如此形状,艾天明叫副将传令各部马上撤退,迅速撤到岸上,再想法拒敌。

    他和众卫士不管张献忠呼天抢地地叫喊,搀扶起他跳上了一只小船,向上游划去,此时各大船上的部队都纷纷离船,划着小船,离开江上战场,向上游而去。离江口镇二十里时,见岸上团兵稀少,便一齐靠船上岸。江边只有杨展安排的一些准备打扫战场的团兵守着,见张献忠的部队靠岸,一齐涌来,却哪里是对手。艾天明的卫队和张献忠的亲兵部队一会就将他们打跑,占住一块地方临时作了主帐。不一会,残部纷纷靠拢,一清点人数,十万大军,只剩六万余人。见大势已去,张献忠只得下令撤回,指挥着部队边战边退,向CD退去。

    这时,杨展江上的部队还在拚命地抢捞那些银子。不少士兵不顾危险,跳水去捞,葬身滔滔江中的不在少数。他眼见张献忠率部向上游逃去,就急急下令追击,但众部只顾去抢捞银子,哪里还会听他的指令。杨展也知团练部队散漫无序,指挥困难,要不是有这些财宝的诱惑,也不会有今天的战绩。于是不再作它想,眼睁地看着张献忠逃去。

    此时,江面上的大火渐渐地小了,张献忠装着金银珠宝的上千艘船只,全部烧成灰烬,沉于江口的水底。

    站在江边,望着江边飘浮的烟火,杨展说道:

    “张献忠呀,张献忠,你横行四川这几年,不知杀了多少同胞,你这恶魔也有今天,总算让我出了一气呀。”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张献忠的部队开始撤退时,艾天明没有跟着逃跑。他想起那些他请来的武林高手,一查看,一个都不见。原来,那些人一见大势已去,就全部偷偷地跑掉了。

    “跑了也好,免得跟着受罪。”艾天明反倒放下心来。

    接着他想去办一件事情。

    他禀报张献忠:

    “大王,请容我去将那杨展的狗头取来,以报此仇。”

    “好的,一定要把他的头给我提来。”张献忠指天恨地地说道,同时又说:

    “你杀了杨展后,暂时不要回营,去金堂追上谢怡,看看那边的情况如何,如顺利就叫她直下江都,在那里等我,如不行,你就带着财宝和她一起回来。”他知道艾天明的本事,以为去杀杨展是手到擒来之事。

    “是。”艾天明应道。

    他脱掉军服,找了一具团练兵的尸体,褪下兵服换上,悄悄地离开了队伍。

    艾天明一路急行,来到江口镇时,已近傍晚,一路上到处都是那些团练兵打着灯笼在江边水中捞银子,乱哄哄地,根本无人理会他。他先在那些乱兵之中寻找了一会,没有看见杨展,也没有看见欧八。

    “喂,兄弟,你看见杨团总没有?”他问一个站在江边看着士兵捞银子的似乎是小头目的问道。

    “没有,你找他做啥?”小头目问。

    “哦,我找他报告一下我们那边的情况。”艾天明说道。

    那小头目一见艾天明穿的是团兵的服装,以为是另外一个部队的。

    “我下午还看见过杨团总,这时肯定回大营去了,听说今晚要在大营庆功呢。你到那里去找吧,一定在那的。”小头目说道。

    “好吧,多谢。”艾天明道过谢后,转身看见江边的草地上有几匹马在那里吃草,就悄悄地走过去,牵了一匹慢慢向一边走去,那些团兵们正专注地看着江面捞银子的船,没有人注意到他。

    到了无人的地方,他一蹁腿跨上马就向着彭山城里驰去。

    杨展此时正在彭山城里的大营和众将庆功。

    “今日江口一役,我部共歼张匪三万余人,缴获兵械无数,虽然船中财宝所获不丰,但也有可喜之数。”

    那杨展是武进士出身,文韬武略,讲起话来头头是道。

    “此次所获,按各部谁获谁得的办法分配,不再统一上缴,另由总团给每位将领奖励五百两大银,以作鼓励。”杨展对众将宣布。

    “啪啪啪。”大堂响起掌声。

    一百多位将领,欢欣鼓舞,齐齐站起鼓掌欢呼。

    这次杨展将所辖的乐山、雅安、彭山三州十几个县共三十多万人马在短短两天之内调集而来,同仇敌忾,一举歼敌,大获全胜,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杨展如何能不高兴。

    那天,当快枪欧八带回艾天明到处借用武林高手,原来是为押送张献忠的财宝的消息时,他气不打一处来。

    “艾天明呀,艾天明,你原来和张献忠是一丘之貉,想骗我呀,你还嫩了点。”他咬牙切齿地说。

    他虽然知道艾天明聪明,但也知其弱点就是性格急燥,武功虽好,但沉稳不够,要不只能给人当保镖。不象自己,虽武功略逊艾天明,却能认真读书,不断增长见识。所以才能步步升来,众师兄弟中,就数他见识最广,知识最多。当年师父让他们五个师兄弟去考取武进士,而且把希望寄托于艾天明身上,最后却只有他杨展一人中榜。后来证明,众师兄弟中他是最能干的一个。

    如今他却被艾天明所欺骗,如何不让他火冒三丈。

    “你打听到他们走的那条路?”杨展问欧八。、

    欧八那天装病,骗过了艾天明。起初,艾天明还有些怀疑他是装的,但哪里知道欧八早就从药铺里买了一点巴豆粉揣在怀里,吃晚饭时一并吃下,所以夜里才又吐又拉。艾天明见状确实是病了,才让他不跟去的。

    欧八见艾天明不让他参予护送,正中下怀,十分高兴。一转身就悄悄地溜了出去,在驿站找了一匹快马,身背双枪,急驰而去,在中途换两次坐骑,马不停蹄地连夜赶赴回了彭山大营。此时,杨展已从乐山到了彭山大营,准备第二天进行所管辖区域的比武大会。各辖区的将领都带着亲兵队伍在大营聚集,候着比武。

    “回杨团总,小的打听到他们是走水路,要从咱这地方过呢。”欧八无不得意地说。

    “搞清楚了的?”杨展从椅子猛地站起来追问。

    “绝对错不了。”欧八拍着胸口说。

    “我在CD时,还到处去看过,那些装财宝的船数都数不清。”欧八接着说道。

    “他们有好多人?”杨展问道。

    “我从艾天明那里得知,可能要出动十万人左右。但具体人数不清楚。”欧八答复。

    “知不知他们要到哪里去?”杨展又问。

    “听说是去宜宾进长江,具体要去哪里就不知了。”欧八回答。

    “那好,你辛苦了,如果这回整成功了,立你一大功,重重地奖你。”杨展夸奖说。

    “谢谢杨团总。”欧八作揖说道。

    杨展立马就连忙召集会议,把众将领叫来商议。

    在会上他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这是个天大的机会,你们不是天天喊着要打张献忠吧,就是这次了,如果能成功,不但能为我川人报仇血恨,也让大家发发财。”杨展语气高昂地说。

    那些将领,一听说是打张献忠,个个都奋勇争先,人人都恨张献忠,巴不得食之肉寝其皮。

    “好机会,好机会,这次把他龟儿子打个人仰马翻。”众将七嘴八舌地说。

    “但大家知道,张献忠的部队都是些亡命之徒,身经百战,打遍了大半个中国,战力很强。这次有十万人要来,我们人少了还不行。”杨展停了停,看了看大家的反应,只见大家眼睁睁地望着他,知道是在等他拿主意。

    “我意是大家都要齐心协力,才能获胜。”杨燕展说。

    “你就说怎么办,我们照做就是了。打张献忠个个都会出力的。你们说是不是?”一个将领站起来向众将领大声地问道。

    “是!是!”满堂一片口号声。

    杨展见众人群情激昂,知是大家意见已经统一。

    “好!你们各自今晚尽快回去调集人马,多多益善,越多越好。我得到的情报是,张献忠将于后天一早出发,水路最多走一两天,我们最迟要在后天晚上到江口集中。两天时间,不知大家能不能办到?”杨展问。

    “能办到。”众将齐刷刷地回应。

    “能办到就好,到时论功行赏。比武大会就暂时放一放,等这件事结束了再举行,其他的就不再多说了,尽快去办吧。”杨展下令。

    众将斗志昂扬地离坐出门,匆匆上马而去。

    杨展心中有数,他知道,除了雅安的名山、荥经和乐山的夹江、犍为四县距离远一点就是快马赶过来也要近两天时间外,其余的相距不远,都是一天的脚程。

    这些将领所带的队伍虽是地方武装,各自为阵,但平时训练有素。当时战乱时代,为保各自的平安,各地从来都没放松过训练,并具有一定的战斗力。特别是听说要来抢夺张献忠的财宝,那还了得,也不顾艰难辛苦,日夜兼程,生怕来晚了分不到一杯羹。所以,短短两天两夜,就在彭山江口镇聚集了三十万人马。

    这时,一听说每位将领将会得到五百两银子的奖励,在场的人个个都欢呼雀跃。

    “谢谢杨团总。”众将纷纷举杯相谢。

    此时,艾天明已快马单骑来到彭州城。

    进了城门,他寻了一家客栈,将马交给小二,问明团练大营位置后,就出去了。城里到处都在欢庆胜利,灯光明亮,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他一路来到大营一看,只见营门外大量的士兵候在那里,一打听原来都是等着领奖赏的,一群一群地熙熙攘攘的乱着一团,一些提着酒罐罐的士兵,东摇西摆地乱窜着。

    艾天明一看如此混乱就趁机大摇大摆地朝营门口走过去。

    “站住,干什么的?领赏的到一边去等着。”守门的分两边排列,威风十足,其中一个问道。

    “我是乐山的,前来找杨团总回话。他先前交代我办的事已经办妥,现来交差。”艾天明编了一个理由。

    那人打量了他一下,见穿着团练的服装,又见其个头高大,以为是杨团总的亲兵。

    “那你进去吧。”那人语气软了。

    艾天明进了门,找到大堂,站在门外偷偷地向里张望,见杨展正在台上讲话,那欧八也身背双枪站在旁边,一付趾高气扬的样子,艾天明血一下就涌上头来,恨不得冲上前去手刃两人,以解血恨。却见大堂人多势众,正在满堂雀呼,看看形势无从下手,便退了出来。

    “兄弟,你交差完了啊。”他走到门口时,刚才那守门的士兵笑着问道。

    “哦,对头,已经交差了。”艾天明回应道。

    他离开了大营门口,朝着离大门不远的一片树林走去,他要在哪里候着杨展和欧八出来。他在树林中找了一块石头面朝大营门坐下,候着庆功宴的结束。他已经有两天未睡觉了。出发时,他忙着安排一切,没有时间睡觉,此时睡意渐浓,眼皮开始打起架来。他一惊乍,连忙打坐运气,入神提气,不一会睡意渐消,通体舒坦,不由想起谢怡来,不知她现在如何了,心中万分担忧。他相信谢怡的武功自保是没有问题的。而那些分拨给她的武林高手都是自己江湖上的朋友,有的还是生死之交并且临走前他还悄悄地给了他们每一百两银子,让他们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谢怡。那些人也信誓旦旦地答应了。

    让艾天明最担心的是,那些保护谢怡的武林高手们一旦知道张献忠已经被歼的消息后,会有什么变化。这些人本来就仇恨张献忠,来护送船队是看在艾天明的面子上,另外巨大的经济利益也让他们暂时放下了除钱以外的其他念头。所以,才随着艾天明前来帮忙。但如果得知张献忠败于江口的消息,这些江湖人士还靠不靠得住,艾天明不敢打保票。此时,他真有些后悔去找些人。想到这里,他心急如焚,恨不得立马飞到谢怡身边。

    此时,大营门口喧器人声一下更高起来。艾天明走到树林边一看,原来陆续有人从大营里走出来了,向那些围着的士兵散发着银票,那些士兵领了银子后发出一阵欢呼,随后就渐渐地散去了,看来是大营的庆功宴结束了。

    艾天明睁大眼睛看着每一个大营门口出来的人。不一会,就见一大群人簇拥着那杨展醉熏熏地走了出来。

    “团总,你走好,明天再陪你喝啊。”

    “杨哥哥,你指挥得好啊,今天让我们亮了一回脸,你太了不起了。”

    “杨参将,你今天将那张献忠杀得屁滚流,大功一件啊。”

    那些人围着杨展七嘴八舌地恭维着。

    “牵马过来,让杨团总回家。”有人喊道。

    “骑啥子马哟,你娃晓得个屁,喝了酒能骑马吗?你想把我们杨团总摔死呀?”又有人叫道。、

    “坐轿子,坐轿子!”又是那人在喊。

    不一会,一辆轿子抬了过来,杨展钻了进去。轿夫抬起来就走,轿子四周八名随从跟着。

    艾天明正想弹身跟去,突见那欧八也和两个人一起出来了,只见他背后仍然插着从不离身的双枪,摇摇摆摆地走出大门来。艾天明便停下脚步忖度着,如果跟着杨展,可能一时半会无法下手,那些随从看起来也个个武功不弱。不如先跟踪欧八,也许能找着下手的机会。

    欧八和另外两人一起摇着走了过来。

    “欧兄,走,我们再找地方喝去。”一人说。

    “哎呀,不喝了,再喝要倒桩了,你各人喝,我还事。”欧八说。

    “哟,今天得了杨团总的表扬,就瞧不起人了,你酒量那样大,再喝一点就能醉死你?你也太那个了。”另一个也说道。

    “哎,懒得和你们说,各人走,我真的还有事情。”欧八有些不耐烦地说。

    “哦,我晓得了,你要去如楼找红丹姑娘。哈哈。”一人笑了。

    “各人走,我不管你们了。”欧八一摆手,不再和二人说话,眼光向四周一扫,便放开步子向前走去。

    艾天明偷偷地跟了上去。

    街上还是灯火通亮,人却少了许多,已近已时,一些小摊开始收拾准备打烊了。

    欧八果然来到了一条街上的如楼下,他站在门口,稍停了下,回头望了望,就一脚跨了进去。

    那如楼是彭山县城有名的青楼,生意兴旺,是不少阔少、老板、员外、官员经常光顾的地方。

    如楼的姑娘在全彭山县的青楼里也是最艳丽的。里面有个叫红丹的姑娘,是欧八的相好。欧八一有空就要到她这里来鬼混,他大部分的钱财都在她身上。

    欧八进了楼,熟门熟路地上二楼来到红丹的房前敲门。

    “谁呀?”里面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声音。

    “是我。”欧八应道。

    门一下打开了。

    “哎呀,是欧爷呀,为何来得如此晚啊。”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迎着了欧八。

    “今晚有事,得了奖后才过来的,晚了,晚了。让爷我补给你。”欧八说完就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在红丹面前晃动着。

    “欧爷!”一声如莺啼的喘叫,让那欧八周身都酥了,他一把搂着她进了门,随后用脚一拐,将房门关上。

    “你把背后的那劳什子取下来放在一边吧,到了这里还背着干啥?叫我好好侍候你吧。”只听见红丹低声说道,要让欧八把背上的双枪取下。

    “好,好,这就取下,这就取下。”欧八的声音传出。

    艾天明早已跟着他进来了,坐在如楼大堂天井里的椅子上,看着欧八上楼进了红丹的房间。

    “哎呀,大爷你这样晚才来呀,红牌姑娘们都有主了。”一个鸨儿过说道。

    “不用,我是跟欧爷的,他今天喝多了,我一起来看着他,免得绊倒。”艾天明说。

    “哦,原来是和欧爷过来的,倒很少见你呀?”鸨儿说。

    “是,我是刚跟他的,今天他带我过来看看。”艾天明说。

    “那你不玩一玩?我给你找一个姑娘?”鸨儿问。

    “不必了,今天喝多了,我等一会欧爷就走。”艾天明说。

    “那好,你请自便。”鸨儿一下变了脸色,转过身就走开了。

    前堂里只剩艾天明一人坐在叫哪里。他四周看了一看,除了房间里传出的嘻嘻之声外,再没有其他人了,便离坐弹身一下纵上二楼,蹑步走到红丹的房门口,猛一起脚踢开了房门。

    “嘭啪”一下,房门应声而开。艾天明早就握扇在手,腾身跃进,一眼就看见红丹伏在床前,以为欧八也在床,上前就虚扇点去,他不愿伤及无辜,只想制住她后再对付欧八。就在折扇刚要点中时,突然从她身后伸出一支枪来,直剌艾天明胸口。艾天明心中一凛,骇然猛惊,本能地将扇子一提挡在了胸前,脚下一蹬,往后滑去。

    “当”一下,那枪尖剌在了扇子上,加快了艾天明退步的速度,卸掉了攻来一枪的力量,那本来就是虚点的一扇,及时挡住了攻来的枪,虽然没伤着,但却也让艾天明感到一阵疼痛。

    那欧八从红丹身后冒出,手中双枪在握。

    “我以为是哪个,原来是艾统领呀。哈哈,我早就知道你会来找我,刚才在大营外,我就觉得有人在跟着我,原来是你呀。“欧八用枪指着艾天明说。

    “好一个奸诈小人,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艾天明恨恨地说道。

    “看枪!“欧八不再多话,突然发枪而来。他是有名的双枪,枪上功夫了得。这招双龙出海,先发制人,一上一下剌向艾天明面门和肚脐。艾天明挡在胸前的扇子还没放下,就势一推,左手向左一推,就将那剌来的枪撞向一边。他乘机朝下一仆,右腿一个扫堂,踢向欧八。

    欧八想乘说话之时,一招将艾天明剌倒,用全力剌将而来,身体前倾脚下虚浮,艾天明的扫堂腿正好踢中腿胫。欧八一个趔趄向前扑去,艾天明一个倒翻,双脚再度压下,正中他的后背,他一个狗吃屎地向地上趴去。倒地的一瞬间,他用双枪撑着地面,手上一使力就挺立而起,不等立直就转身用右手一枪从左边反手剌出。艾天明刚一收脚,左脚还未踏实,那枪就骤然而至,欧八背身而立,只是凭感觉而剌,根本不知道剌向何处,意在自保。这却让艾天明大吃一惊,未收的左脚只再度上提,右脚一蹬,再度腾起,躲过了暗枪。未等那枪收回,他左脚往下一踩,踏住了欧八的右手枪。欧八右手一沉知是枪已被压住,连忙一个急转身,左手枪随着身子转动飞剌而来,直指艾天明腰间。

    艾天明早知他是双枪,每个动作必然会双双而出,不是同时而来,就是前后而至,要不就是上下夹击,或者两边分剌。欧八这转身带剌的一枪,早就在艾天明的预料之中,因此一见他转身,他也随着闪动到欧八的左边,那枪那里还能剌着他。欧八一转身就不见身后的人影,立觉不好,神一样的反应,把头一埋,同时身体向前扑出。恰好避开了艾天明正向后颈大穴点下的一扇。

    艾天明一扇击空,知这欧八了得,也不再犹豫,立下杀手。就在欧八前扑还未立稳之时,他先从身后飞起一脚踢出,正中欧八后背,欧八再度趴下。艾天明腾身而起,折扇带风而下,直取欧八灵台。欧八趴倒之时,已知不妙,他想作最后一搏,刚一趴下,就急速翻身,双手短枪同时向艾天明掷出。枪刚一脱手还未飞出,艾天明的扇子就到了,一声闷哼,正中灵台,欧八只觉一阵剧痛就再也不会起来了,双枪软软地掉在地上。艾天明翻过他的身来看了看,见无生气,就又在他的太阳穴补了一扇,确认断气后才放下心来。

    杀掉了欧八,再看红丹,她早就吓晕过去了,伏在床上一动不动。

    艾天明将房门关好,从楼上一跃而下,离开了如楼。

    他要去找杨展,但又不知杨展住在哪里,就再回到了大营门口。这时大营门口已经安静下来,冷冷清清的,除了门口一个站岗的团兵外,再没有其他人。

    “兄弟,借问,杨团总还在这里没有?”艾天明上前问道。

    那守门的士兵见艾天明穿着团兵的服装,象是有事找杨团总一般,就说:

    “他早就走了,这边酒席完了就走了。”

    “你知不知他到哪里去了?”

    “那就不晓得了。”

    “哎呀,这怎么办。我有紧要事要向他报告。”艾天明装作很着急的样子。

    “那你只有到他家里去找一下,看在不在。”守门的说道。

    “也好,麻烦你告诉我他家什么在哪条街,谢谢你了。”

    “好像是东街那边,具体是那一间我不是很清楚。你过去一问就晓得了。”

    “好的,多谢兄弟。”

    艾天明来到东街上,此时已近半夜。街上几乎没有了行人。他走了半条街都不知道杨展的住宅在哪里。

    突然见到街边有卖担担面的小摊,正好饿了。就上前说:

    “来碗面。”

    “要二两的还是三两?”小摊主问道。这里吃面讲两数,二两是小碗,三两是大碗。

    “三两的。”艾天明说。

    “要不要红油?”小摊主问他吃不吃得辣的。

    “要。”艾天明是四川人那有不吃辣的。

    “好的,客官你稍等,马上就好。”摊主一边说,一边麻利地抓起一把面丢进了正沸着的锅里,用一双长竹筷子搅动了几下就盖上锅盖,然后开始向碗里放调料。他熟练地将酱油、香醋、芽菜粒、椒末、油炸黄豆粒、葱、蒜泥、香油、白、盐巴放入碗中,然后揭开锅盖,再用筷子搅动一下,挑起两根面来凑在眼前看了眼,就抓起一把豌豆尖放进锅里,再用筷子一搅就迅速地挑起放入碗中,然后舀起一大勺肉臊炸酱铺在面上,片刻工夫,一碗热气腾腾的担担面就放在了艾天明的面前。

    “客官你慢用。”摊主客气地说。

    艾天明端起碗,搅拌了一下,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刚吃了几筷子,头上就冒出了热汗。

    吃完面,他满足地抹了抹嘴:

    “多少钱?”

    “二十个铜钱。”

    艾天明掏出一两银子,递给摊主。

    “不用找了,大夜里的,很辛苦。”

    “天啊,你给这么多,真的不好意思,找你找你。”摊主十分老实。

    “你也别客气,说了不找你就不要找了。向你问个事吧。”艾天明伸手挡着他去拿找钱。

    “谢谢,谢谢!什么事?你说,你说!”摊主关切地问。

    “你知不知道杨团总住在这条街上哪里的?”艾天明问。

    “杨团总呀,你看,前边那里挂着灯笼的门楼,就是他的房子。”摊主伸手指着前面街尾处。

    “哦,知道了,谢谢你。”艾天明说。

    “来,我给带带路。”摊主十分殷勤地要带路。

    “不用,不用。今天太晚了,我明天才过来,你忙你的。”艾天明连忙拒绝。

    “那你慢慢走啊,真是谢谢你了。”摊主谢声连连。

    离开了小面摊,艾天明迅速地走到街尾,从那挂着灯笼的门前经过,只见门楼边站着两个守卫,正靠着门扉打瞌睡,大门紧闭。门面上没有任何的标记,如不问知情人,定不会知道这是何处。

    他走过街尾没回头,继续向前走,从街尾绕到那门楼房的后面。后面的围墙比一般的住宅高一些,一看就是有钱人的宅院。一些树枝从墙头上探了出来,艾天明弯腰发力,只蹬了一脚就从围墙上翻了进去。

    落脚处是一片草地,栽满了树木。艾天明知道杨展武功高强,也不敢大意,轻轻地靠在一棵大树后观察着。这是座不大的院子,两座厢房,分两边横排着。这树林在对着子房的园边,正好看见两处厢房。

    只见一处厢房还亮着灯光,另一处则黑黑的。艾天明抽出扇子,伏着身子就潜了过去。

    他象猫一样地溜到那亮着灯光的厢房窗口下,正想往里看,突然听见里面传出声音来:

    “既然找来了,就请进来吧。”分明是杨展的声音。

    艾天明心中一悚,知道已被发现,也不再藏着,就站起来,推开了门。

    屋里,杨展正襟危坐,两眼紧紧盯着进房的艾天明。房里另有四人分坐在两旁,正是刚才那跟着轿子的其中几个。

    “今天在江面船上,见你满面怒火,就知你不会放过我的,我还在想你会多久来呢?”杨展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也知有今日。”艾天明切齿地说。

    “我估计以你的性格,肯定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你就会来,不会超过三天,果然你这样快就来了,我早就等着这里了。”杨展继续说道。

    “纳命来吧。”艾天明等不及了。

    他一亮扇就冲了过来,剌向杨展的双眼。

    杨展见他身形一动,就连着椅子横向一滑,避开了带着啸声而来的扇尖。

    其实这是艾天明的虚招,他知杨展武功的底细,所以先以一招试探他的反应。见杨展带椅横错,以为他托大轻敌,心中一喜,将手中扇子向地上一戳,身子飞一般地腾起,双足一绞,一式横断江流向杨展扫去,这一扫有千钧之力且势如迅雷。杨展双手在椅上一撑,身子就如腾云一般向上升去,避开了艾天明如霹雳的一击。等艾天明的足一扫过,他又稳稳地坐在了椅上。

    艾天明见如此精绝的一招就被杨展这样轻描淡写地给化掉了,知道今天遇到了劲敌。也没有再多考虑,手一抖,那中空的扇骨中突然射出几根银针,如闪电般直剌杨展而去。这是艾天明的救命杀招,平时很少用到,除非万不得以时才会施展。但杨展似乎早已料到,只见他坐在椅上,带人带椅凌空一翻,刚好将椅子抬起时,“啵啵”几声,几根银针全部钉在椅子底部,杨展翻过椅子仍然坐在上面。

    艾天明见状,稍略一愣,没想到这样也被对方躲过,正欲再攻时,杨展厉声喝道:

    “我都让你三招了,你都没有得手,还想怎样?你难道以为我打不过你?”他停了停又说道:

    “你也太性急了,不如让我把话说完你来再来动手,如何?”杨展仍然坐着说道。

    这时,那坐在两旁的四人已经站了起来,分别站立在一边,蓄势待发。

    艾天明见状,知是杨展已有准备,就收扇停手立于屋中,听杨展想说什么。

    “你来杀我,是为张献忠呢,还是为了那些财宝?”杨展问。

    艾天明不应。

    “如果为了张献忠而杀我,你就是帮凶,是四川人的敌人。你明知张献忠凶残狠毒,屠我川人,压榨百姓,人人得而诛之,你却还在帮他,我今天在江上截他,是替天行道,你呢?却在帮他对付我,你就是天下人的敌人。”杨展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你如果是为了那些财宝来杀我,你也是与天下人为敌,这些堆金积玉的财富,你以为是张献忠个人的?哪你错了,是他收刮的民脂民膏,是不义之财,既然是这样,你还要为他护航,这就是助纣为虐,你也是众矢之的。你是聪明人,这些道理难道不懂?”杨展说完就看着艾天明,等他的反应。

    听了杨展的一番话,艾天明心中如同翻江倒海。这些年来张献忠的所作所为,确实不齿,他也在心中多次责问过自己,为何要为张献忠做事。但转念一想,乱世之中,哪来的那么多对与错,自己不过挣钱吃饭,养家糊口而已,谁是东家就为谁做事,抱着江湖人必讲信用,拿人钱财忠人之事,天经地义,无论对错。就是这样的信念,才让他一直没有离开张献忠。

    如今听了杨展所说,似乎一下开了窍,才明白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单纯和狭隘,那股提着的真气一下就泄了。

    杨展见状,知是他动了心。

    “现在张献忠穷途末路,成了丧家之犬,我看他没有几天蹦头了,你还这样帮他?这样的是非,你难道分不清?”杨展追问。

    艾天明无法作答。

    “还有,你来杀我,你想过没有,能杀得了我吗?你我的武功在伯仲之间,你也是知道的。刚才你那几招杀着那么突然袭来,也拿我没办法,所以谁赢谁输还不知呢。加上我早有防备,你看这四人---”杨展指着站在一旁的四个人说。

    “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能让你十分吃力,不要说四人同时出手了。你说,你有几成胜算?”

    艾天明刚才一进屋见了四人的气象,就知四人不是等闲之辈,只是怒火冲头,顾得许多,才动了手。

    杨展见艾天明沉吟不语,便继续说:

    “要不是你我同为师兄弟,给留些情面,我们早就动手了,你还有命在?以我们五人之力击杀你并不是难事,只是我看在同门的份上,才没动手。我讲这些都是为你好。你如继续执迷不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杨展突发厉声。

    听了杨展的话,艾天明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愣了一愣才说道:

    “我、我、唉,我是身不由已呀。”艾天明有些言不由衷。

    “身在江湖身不由已,这我知,但如今大势已去,这朝廷就要正本清源了,难道你还要跟着张献忠作垂死挣扎?是时候也该你自己拿主意了。要不,到时你是如何死的都不知。”杨展将利害关系说了出来。

    “其实我也有离开之意,但我家人还在那边,如何能离开,二师兄的话固然有道理,但叫我一时该如何办。”艾天明说出自己的担忧。

    “这也好办,你去将老婆偷偷接出来就行了,以你的身手这点事应难不到你的。”杨展说。

    艾天明没有说谢怡也在押送财宝的事。

    “你如果觉得难办,我将这几个人借给你。”杨展一指一旁的四人。

    “不用,不用,我自己想办法。”艾天明回绝了。

    见艾天明已放弃了杀念,杨展松了一口气。

    “那你还杀不杀我?”杨展带着笑意地问道。

    “刚才一时冲动,还请二师兄多多包涵。要不是师兄你晓明大义,天明已铸下大错,我这就向师兄请罪。”艾天明说完就一揖到底。

    艾天明听了杨展的话后,其实早就心动了,加之看见今晚胜算太少,搞不好自己会送命,也就主动偃息了杀意。

    “师弟,不要这样。如能知错,善莫大焉。”杨展扶起他来。

    “你既然已明事理,不如就在这里住上几日,你我师兄弟好好聚一聚。”杨展邀请道。

    “就不了,我要离开张献忠就必将老婆接出来,我这就要赶回去。”艾天明心里牵挂着谢怡,那里还想多留片刻。

    “那我就不留你了,今后有机会再说。你这一路上要小心,想杀你的人很多,如你不是我师弟,今天你就留在这里了,所以,你要悄悄地走。我这里有快马,一会儿骑去。”杨展向一边的人点点了头,其中一人就出去牵马。

    “多谢二师兄和各位,改日再登门谢罪。”艾天明向众人一一作别。

    出得门来,已有马等在那里,艾天明向牵马之人作谢后,弹身上马,向着金堂方向飞驰而去,他要去找谢怡,同时也下了决心不再回到张献忠那里去了。

    待艾天明离去,杨展就对其他人说道:

    “大家散去吧,可以睡个好觉了。”

    西山后坳里,玉屏楼中。艾天明见问不出紫儿什么事情来,就不再理会她,出去端了一碗饭进去,放在她面前。

    “我不吃,我不吃。”紫儿已被点了穴道,无法施展武功,只得大声叫道。

    “你要吃就吃,不吃饿死也好。”艾天明说,他见紫儿刁钻泼辣,气不打一处来。

    紫儿武功不错,与他对手时,费了不少功夫才将她制服。就想她一定是哪个名师的高徒,看路子似乎有些象川西青城一派,但却想不出自己与青城派有什么纠葛要前来跟踪自己?便想将那她囚在这里,一来等她自己说出原因,他以为一个小姑娘,只要吓一吓就会乖乖地说,没想到小姑娘如此难缠;二来他并不想真的杀她,只想知道紫儿的同伙是谁,他想知道是哪些人在追踪他。于是便想关她几天,一定会有人前来相救。

    “你不吃也行,只要告诉我你为何要跟着我,我马上放了你。”艾天明说。

    “我真是看你帅才跟你的,你如不信我也没有办法。”紫儿一口咬定。

    “看来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我也不再和你费口舌了,明天我就杀了你。”艾天明吓唬地说道。

    “哎呀,跟了你一下,就想杀我,天啊,还有不有王法呀。杀人啦!杀人啦!”紫儿大声喊叫起来。

    艾天明见紫儿不依不饶地大叫,上前一指就点了她的哑穴,紫儿一下就没有了声音。

    “你叫,你叫呀。”艾天明简直拿她没办法。

    紫儿眼里露出一丝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