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烽流 > 第193章 :虎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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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太老爷当真是如此说的?”罗家大房的后院里,坐在软塌上的罗蒋氏手中轻轻转着一只精巧圆扇一边微蹙着眉头问道。

    “婢子听清了的,太老爷对几位老爷说‘没在我等眼前痛哭流涕,这个儿媳已是不错了’,哦还有,宋穆管家唤那人叫做‘大二夫人’,夫人啊,婢子听得可是清清楚楚,没有丝毫折扣的!”罗蒋氏身旁,一身青衣的小侍女攥着小拳头一板一眼的说道。随后又有些不忿的道:“夫人,你才是太老爷的儿媳,那个女人才不是,那宋管家居然还那样叫她!什么大二夫人?不伦不类,哼!”

    罗蒋氏“噗嗤”一声笑了笑,手中圆扇轻轻拍打了小侍女脑袋一下,道:“没有折扣便没有折扣,宋管家叫了也就叫了,你这小人儿又哪里来的同仇敌忾?”

    小侍女红着脸想要分辨两句,却间罗蒋氏冲她摆了摆手,道:“好啦,知道你忠心耿耿。唉,我这位公公……当年便是不大中意我的,我岂会不知,只是没想到的这点小事上还要再敲打我一下。可是……”罗蒋氏脸色稍稍一变,有些黯然道:“现在的罗诚毕竟还是活着,可我那两个孩儿却已经是身故了,不哭哭啼啼……我本就是个妇道人家,怎么做得到?可越是如此,我倒越有些钦佩她了。易地而处的话,我现在肯定是要去公公面前闹上一闹的……”

    感慨了一阵后,罗蒋氏放下圆扇,忽然起身道:“去给我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啊?夫人,外面还下着雨呢!”小侍女歪着脑袋好奇问道:“夫人,你已经许久不曾出府了?今天是要去哪儿?”

    罗蒋氏沉吟片刻,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因为久未接触阳光的原因她的皮肤现在有些异样的白皙。自打两个亲生骨肉相继夭折,自己确实许久都不曾离开这间屋子了呢。自己与世隔绝是否是太久了?

    罗蒋氏走到窗边,伸手将窗子推开。窗外,淅沥的春雨仍旧在滴答下着,润物无声。

    罗蒋氏深深吸了口气,雨中的空气夹杂了些许泥土的芬芳反倒格外让人觉得清新。她似喃喃自语又似是在对小侍女吩咐道:“是时候……去见见我那位姐姐了……”

    “轰隆……”

    春雷响彻,同样是在眺望窗外的春雨,置身于府衙大牢内的罗诚却只能抬头踮脚,从斜上方一个极高的小窗子里向外面眺望。牢房内阴冷潮湿,窗外偶尔再吹来一股冷风,他也确实忍耐不住打了个哆嗦。罗诚忍不住将手缩到袖子里,紧了紧衣衫。

    金琦、罗子旭还有一干罗家大房派给他的伙计此时也已经都收押在了牢房里,可不知是谁做的吩咐和安排,罗诚竟是与他们远远的隔绝了开来。而且罗诚被关押之后既没有被提审也没有被传唤,更是没有哪怕一个半个狱卒从他面前晃上一晃,竟是将他彻底的孤立起来。

    罗诚开始觉得有些不安。不安并非来自于可能的阴谋,而是眼下这种无法掌控局面的无力感。但也还好,至少在被抓之前他还做了些安排。只是……

    “事情有些不对劲,我原本以为这件事怕是某个看我不大顺眼的家伙想要恶心恶心我,可随后居然有官府的力量进来,而且直接将我和金琦、罗子旭一并抓来,这显然不是单纯给我找点不自在的程度了。按理说,罗家在京东东路乃至整个京东路都势力颇大,不应该有谁如此莽撞,何况我现在算是在为知州董承业做事,对方怎敢说抓就抓?”脑海里,罗诚又来到了系统空间所在,对柳英若分析道。

    “所以,你现在的想法是什么?”柳英若问着,此时系统空间的环境已是被她改造成了一片阳光明媚的草地的,她正身着一件白色T恤红色短裙,显得阳光灿烂的紧。可罗诚的身体却还在一片潮湿阴冷的牢房内,所以对她的这般场景设计多少有些腹诽。

    罗诚闻言想了想摇头道:“本来,我是觉得很可能是罗家或者董承业的对头在借着我这件事做的试探。想要看看罗家背后的力量或者说董承业的手腕到底有多大。因为明眼人自然都能看得出来,任何人可以有理由下毒,偏偏我没有。”

    柳英若摇了摇头道:“未必,你是看出这件事是下毒,但官府或者说抓你的人未必看得出,即便看得出也未必会认。正如你所说,很可能抓你的人就是下毒之人。”

    罗诚眉头一挑,反问道:“若是如此,他们又想拿什么罪名来构陷我?”

    “至少,一个失察的罪名是跑不掉了。三十多人中毒,其中有一半人症状严重几近痛不欲生,济州城内医馆名医纷纷外出巡诊……你不想想,若是这些中毒的灾民都死了,你会被按上一个什么罪名?”柳英若手中转着一支蒲公英,淡淡的道。

    罗诚面色阴沉的点了点头,道:“这一点我确实是考虑过的,是了,没错……会死人啊。若非是我及时兑换了解毒药剂,这三十多人怕是都要死的!可我到底是有些先入为主。没错,我是应该将这件事想象的再严重一点。三十多人意外中毒暴毙,这件事绝不是什么可大可小的小事。怕是这件事会惊动汴梁那边。而且,三十多人死去,其他那些灾民们该怎么想?我虽然帮了他们不少,可到底还算不得什么真菩萨,这些灾民若是被有心人一鼓动再闹出一些个聚众而起的大事,呵呵……到时候怕不管是什么样身份的人,都是得出来顶包受死的。可是……”

    “呼——”罗诚一口吹散了柳英若手中的蒲公英,看着那些小小“降落伞”飘然而去,喃喃道:“我一旦出事董承业自然脱不开干系,他会束手待毙?我现在是罗家的嫡长孙,罗家会允许自家的嫡系被如此陷害?而且消息灵通的人自然也知道我身后还有蔡京的力量,何况还有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父陈近南……想这么致我于死地的话,是不是儿戏了一点?”

    还是说……

    “轰隆!”又是一声春雷,雷声近得好似就在耳畔炸响一样,罗诚瞬间瞪圆了双眼。

    汤菜、下毒、名医集体外出离席、突然的抓捕、捣乱、试探、更阴险的目的、董承业的力量、罗家的态度……罗诚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关键词,随后仿佛是同眼前一道劈落的闪电一样,瞬间将前因后果一并贯穿。霎时明悟!

    随后他从牢房内起身,几步凑到冰冷的铁栅栏旁,四下里一番查看心中登时又凉了半截。视线所及范围内,竟是连一个人影都没有。他对面的、斜对面的、隔壁的牢房竟然都是空着的。济州堂堂一个州府的大牢之内会如此空旷?

    罗诚立刻便有一个念头浮现在了心上,看似最不可能的,往往却是最有可能的。

    阴冷的牢房里瞬间一阵冰冷的肃杀……

    此时,时迁已经一路狂奔回了罗诚在南城的宅院,一手扶着院门口的石狮子不断喘息。饶是他轻身功夫厉害,可这般满济州城的飞奔也着实是太过劳累。

    院子里,武松、林冲连同林冲的两个夫人张贞娘和苏澄,外加张贞娘的父母,侍女红豆,新入府的范家母女俱都围拢在大厅廊下,如众星拱月般围拢且安慰着正中一个面色略显焦急的妇人,正是罗诚的娘亲罗蔡氏。

    原本听闻灾民中毒出事后,罗蔡氏便立刻安排红豆和范家母女一并去采买些解毒用的药材。这些年她独自一人在山村拉扯孩子,除了耕地种菜砍柴打猎,甚至便连一些常用的药理多少也都熟知了些。因而在回春堂无法诊断灾民的时候,她干脆便先买了些解毒药剂开始煎熬,以便能为自己的儿子多争取些时间。

    后来罗诚匆匆返回又匆匆离去,她便嘱咐苏澄和红豆一并将煮好的药汤送到工地上,先让其他灾民喝下去以防万一。而后便开始安安静静等待消息。她对自己的儿子有着自信,她相信自己儿子能够处理好这些事情。只是,连她自己也说不清这股自信来自于何处?大半年前她的儿子还只是村中一个略显憨厚的普通猎人罢了,还需要她时常为儿子担忧不已。只是这半年下来,自己儿子却已经完全成了她的顶梁柱,让她看着儿子的背景便满心的欢喜。

    可是当武松和林冲回来时却同样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罗诚和金琦等人已经被官府一并抓住押入了府衙大牢。民心似铁、官法如炉,清白的人如何能去的那等牢狱之地!?罗蔡氏那时倒也并未慌乱,而是请求武松和林冲再去打探打探消息。给了他们一些钱财,想看看能否疏通一下牢狱那边的狱卒。谁知府衙大牢里平日贪得无厌的狱卒狱吏这一次却好似都成了包龙图一般的大清官!任凭武松等人如何贿赂竟都是不为所动。

    这一下子,罗蔡氏方才有些真的怕了。紧跟着一个李府的小侍女给她带来了一封信,看过信中内容她才得知这一次竟是通判、转运使与提刑按察使三位大员一并开口要求拿下罗诚。也无怪狱卒狱吏不敢接受贿赂。可这样一来事情便明显愈发的难办。已经不是她这个妇道人家可以左右的。

    她思索了一阵,让张其可帮忙将信笺带去罗府,如今也只能等待罗家出力将自己的儿子带出来了吧……

    办完了这些事情,她便不顾众人劝阻,非要在院中廊下等待。此时春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时近黄昏,风愈发的冷了。便也在这个时候,时迁与一辆马车一前一后出现在了罗诚大院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