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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大周汴梁皇城垂拱殿，早朝……
蔡京站在文臣列班的首位看着朝臣一个接一个的向皇帝奏事，显得有些心神不宁。捧着玉笏板的手掌满是汗水。他在犹豫，虽然早已做好了决断，可真当事到临头时他仍旧免不了犹豫。
大周现任皇帝赵佶今年已是在位的第十四个年头。可是从最开始的勤政爱民到现在奢靡无度似乎也只是三两年的光景而已。早朝由原本的一日一次，改为了三日一次。这使得每一次朝会都变得十分紧张，所有人都必须拣选最重要的事情抓紧时间禀告，否则极可能要再等三日才有机会。
蔡京抬头看着皇帝，心中的忐忑愈发浓烈起来。如果那个叫做罗诚的小子说的是真的，那么他蔡京很有可能在现在的基础上再度获得皇帝更多的信任。甚至于以此为基础，如那小子所说建立一份能够名留青史的大功业。
可万一……
万一他说的不对，那该如何是好？
此时，户部尚书陈显正在禀报各地秋粮收割的情况，但眼看就要说完了。蔡京眼角瞥了一眼身后队列中的一个中年人，看着对方蠢蠢欲动的模样，显然是已经有所准备要在户部尚书之后再度奏事。
外面太阳已经高升，快到时辰了。还有最后一个奏事的机会……
龙椅上，皇帝赵佶听罢了户部尚书陈显的禀告微微点了点头，批示道：“秋粮入库和盘点的事情就有劳陈尚书了，另外酌吏部考功司派员与户部员外郎一道去各地盘点田税征收完成的情况。对未完成任务的官员予以处分。有功之人酌情汇总，而后报朕批示擢升。”
陈显与队列中的吏部尚书同声应命，随后又答道：“臣为陛下分忧，不敢言辛苦。”说罢，躬身退回队列之中。
眼见陈显退回，队列中名为蔡攸的中年人微笑了一下，准备抬步出班，却不想这时一个响亮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起来。
“臣，蔡京有本启奏！”
蔡攸愣了愣，眼神极快的瞥了一眼正在走出班列的蔡京，眼中的怨毒一闪而没，默默收回了已经踏出的半步。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齐齐一愣，心中各自盘算着。按理说，最近似乎并没有什么事是蔡京这个级别该向皇帝禀报的才对？不论是与蔡京同阵营的党羽还是他的政敌，此刻都有些摸不清蔡京究竟想要禀报些什么。皇帝赵佶同样不知道，看着下面的蔡京他微微蹙了蹙眉。
蔡京捧着玉笏板走到大殿正中，朗声道：“陛下，前次北方有消息传来：自鱼头宴上辽国皇帝与女真首领完颜阿骨打有隙，险些当场杀之。随后便传来女真起兵攻克辽国宁江洲的奏报……”
文武大臣们下意识的互相看了看，最后大多将视线集中在了位列武将之首的那人身上，那是目前大周朝最高军事机构枢密院的负责人、西北军监军——童贯。他与蔡京曾是多年密友和政治同盟。但现在两人却已然分道扬镳。这次蔡京突然奏报北方战事，莫非是针对他么？
站在武将班首的童贯也微微侧了侧头，看着正在奏事的蔡京冷冷一笑。对身旁小声探寻的心腹低声道：“无妨，一介弄臣而已……也敢妄谈军事……”
蔡京却对朝堂上其他人的反应置之不理，继续朗声道：“北方最后的消息是，辽帝命萧嗣先﹑副都统萧挞不也统兵五万进剿女真。微臣认为……”他顿了顿，抬头看着皇帝，同时将声音也提升了一点，继续道：“此役辽军必败！女真恐不日即将建国，我朝当早作思虑该如何与之相处！”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便是一向稳坐如山的皇帝赵佶都被惊得微微前倾，十分诧异的看着蔡京。
辽国与大周已相安百年，但在百年前两国曾经发生过连绵大战。
那时，大周刚刚灭掉最后一个中原割据政权北汉，随即携大胜之势向北方进军打算收复已丢失近百年的幽云十六州。而彼时幽云十六州便是在辽国治下。
最后，来自北方骁勇善战的辽军将南方的大周打得接连大败，甚至于大周朝第二任皇帝便是死在了与辽军作战所受的箭伤之下。大战接连持续了十数年，直到最后两国订立檀渊之盟，大周每年向大辽进献绢二十万匹，白银十万两，这才终止了辽军堪称势如破竹的南下之势。
辽国地域之广大远超大周，军队更是有近百万之众，契丹人身高体壮骁勇善战。至于那女真人……先前听都未曾听闻过，不过是些茹毛饮血的蛮夷而已。蔡京居然说辽国这个庞然大物会在女真人面前战败？女真人还会借此立国？
短暂的僵局后，朝堂上有人笑出了声音。
虽然在众人看来蔡京的这番论断真的很好笑，可胆敢公然笑出声音来的自然是地位与其相差无几的童贯。
童贯先向皇帝行了一礼，随后侧身对蔡京道：“今日太师忽然关心起军事来，微臣还以为太师会说出什么惊天大事呢？原来居然是个笑话。太师大人，这可是朝堂，虽然陛下宽宏，可你也不能戏弄于陛下呀。”
蔡京不卑不亢道：“泾国公说的才是笑话，蔡京对陛下忠贞可见，岂敢戏弄陛下？臣之所言皆是深思熟虑之结果，惟望陛下圣裁，使我朝早作决断，以应北方之变。”说完，蔡京再度躬身一礼，言辞恳切。
可是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上，蔡京鼻尖和额头已是布满了汗水。今天这场早朝比起他之前几次罢相复相来的还要紧张刺激。
不自觉的，他又想起了三天前那个叫罗诚的年轻人对他说过的话——“太师，如果我说错了，你损失的充其量不过一点威信而已。陛下该信你还是会信你，该用你还是会用你。可万一我说对了……太师，你自己可以想象的出你会收获到什么。”
蔡京此刻也有些心乱，不知自己怎么就相信了那个罗诚的蛊惑。鬼迷心窍了不成？
蔡京深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做了决断他便绝无更改，这些年他便是靠着这种赌徒般的精神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何况这一次他的赌本很小，完全值得放手一试。于是乎他再度高声道：“惟望陛下圣裁！”
这时，众人终于知道蔡京并不是在开玩笑。童贯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敛，开始严肃起来。
皇帝赵佶蹙眉道：“爱卿因何做出此等判断？朕记得上次奏报时说过，那女真可战之兵似乎还不到五千……”
“陛下，是不到四千！”童贯干脆走出班列，高声禀报道：“北面的谍报之事臣详熟于心，那完颜阿骨打仓促起兵，攻下宁江洲后，已是强弩之末！全族可战的甲兵不会超过四千！而萧嗣先所率的辽军足有五万人！就算是有虚报至少也有两三万人，而且俱都是辽军北方精锐！微臣确实看不出，到底女真人有任何获胜的可能！”
蔡京咬了咬牙，继续道：“陛下！女真人少可俱是百战而回的骁勇之士，辽国虽众可无法敌过女真啊！”
童贯又是一愣，随即面沉如水。心中不住盘算道：这蔡京今日是怎么了？明知没有道理居然还在拆我的台？
朝堂上也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不少人都在交头接耳。可蔡京依然不为所动。
“这……”赵佶一时间有些难以决断，他想了想向另一侧问道：“不知太尉大人怎么看？”
人群中，一个面容端正的中年人跨步而出，高声道：“臣高俅认为，此事不易过早决断。兵者，诡道也。泾国公与太师所言皆有道理，但不论这辽国和女真谁胜谁败，暂时对我大周而言都没有什么影响。我朝不妨继续派人去打探消息，静观其变。待此役有所结果时再做决断不迟。”
高俅最后还是选择和稀泥……
赵佶闻言松了一口气，这也是他想要的结果。辽国东北方发生的一场小小叛乱而已，能对遥远的大周产生什么影响？而且，五万对三千，便是傻子也知道胜负结果如何。不过这事既然是蔡京提起的，赵佶自然要给他一个面子。
思虑定，皇帝赵佶道：“爱卿所言甚是。既如此，泾国公、蔡爱卿。你们二人所争论之事不妨先行搁置。待他日北方传来战报后，我们再议定不迟。今日时候不早，退朝吧。”
站在赵佶侧前方的宦官李彦尖声道：“退朝！”
“吾皇万岁……”文武百官再度同声躬身礼送皇帝离开，不过此时蔡京却已经露出了一点笑容。不论如何，他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散朝时，与蔡京要好的右宰相王黼与蔡京同行，确认身周没人后小声问道：“太师今日所奏之事所为何来？太师说中了还好，他日议论军中事时您的话自然要更有分量。可那女真人岂能打得过辽国大军？”
蔡京捋了捋颌下的胡须，笑道：“将明兄，我蔡京何时做过没把握的事？这是有高人点拨于我，我岂能不如此啊？哈哈哈……你且与我一并等待结果就是！”说罢，蔡京昂首阔步而去，满脸的自信……
而此时的十三间楼里，罗诚似是在自言自语，实际上和脑海中的柳英若道：“做这些事自然都是我计划好的。一方面是要扯着蔡京的虎皮当大旗，让高承恩那边投鼠忌器不敢妄动。另一方面……也是给眼下这个大周朝一点机会。能早一点意识到女真人的可怕战力，他们就能早一点做出准备，少做一点蠢事。当然，结果如何……还很难说。可既然有机会我总要做些努力不是。否则，真当女真人南下的时候，我还得想办法带着老娘逃命……”
柳英若淡然道：“恐怕，你还有另外的想法吧？”
罗诚哈哈一笑，道：“我发现，你真是越来越像真正的英若了。没错，我是有自己的想法。既然费了一万五千多气数值才得到的情报，自然要做最大限度的使用。我总要给自己提前做些政治投资嘛。不管怎样，今后当我想要出现在朝堂的时候，都不至于没有机会。”
系统空间中的柳英若点了点头，此时她穿着一身运动装正在做着瑜伽，柔软的身体曲线玲珑。她一边活动一边道：“那么接下来，你要做什么呢？”
“接下来，就是要解决张贞娘的事情了。”罗诚深吸了一口气，手中一只筷子飞快的旋转着。
第二天傍晚，辽与女真第二次大战的结果被摆在了童贯的案头——出河店一战，辽军大败，女真军追杀百余里，斩俘辽兵及缴获车马﹑武器﹑珍玩不计其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