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小镇深巷 > 记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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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欢一个人,我可以一个人一整天地不说话。我又不喜欢一个人,我可以和陌生人愉快地谈话,却讨厌听周围熟悉的人的三言两语。那就是上大学时的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孤独、狂欢。

    我没事的时候就写写日记,泡泡图书馆,实在无聊就跟着大部队一起去桥头毛遂自荐,做个家教。

    所谓毛遂自荐就是我们这些大学生想去做个家教,就得把自己推销出去,价格越高能力一般就越高。所以,我们一般会写一个自己的牌子上面写着个人简介:某某某,某某专业,经验怎样,收费怎样,学习情况怎样,等等……。这些牌子写好了就放在自己的面前,等待那些需要家教的娃儿来挑。

    我的第一份家教是一个男孩,初三,补语文,20块钱一次课,补了两次,无疾而终,我且不把它算作家教的行列,因为我并没有给那个娃子讲过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我的第二份家教,是姐姐姨母的外孙,也是一个男孩,初三,补语文,20块钱一次课,补了六次,我自己给辞了。当然并不是因为我发现了这层亲戚关系,事实上我们压根就搭不上边边。

    这份家教完了之后我就没去找过家教,我也越来越喜欢沉默,不知不觉就患上了轻微的抑郁症。

    我没有想到会在重庆的一个玩具厂碰见姐姐和姐夫,我问姐姐:“鑫儿在哪?”

    姐姐说:“鑫儿放到他乡下爷爷家去了。”

    姐姐和姐夫当时的工作压力很大,我一周才能去看他们一次,姐夫当时就觉得我有点不对劲,一个深夜,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姐夫和我一起交心谈了很久。

    姐夫长得很高,一米八左右,那时候的他很年轻,梳着中分头,笑起来还有一个梨涡。

    姐夫说:“你可能最近有点迷茫,我又何尝不是?我在世的时候,经常给我讲,人要信命,俗话说的好人算不如天算。母亲经常给我算命,说我四十岁的时候会转运,你觉得可信吗?反正我信了。”

    姐夫喝了一口小酒,继续说:“初三的时候,我母亲去世了,被一颗生米堵住喉管噎死的,全家人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不相信,平时最爱说话的母亲就这样被噎死了。父亲那几天时常对着门上的门神说话:‘哎,你硬是话多的很。’‘地下凉,你能不能改改你的习惯,不要老是坐在地上,坐到板凳上巴巴适适的不好吗?’‘喊你不要打光脚板,地上不干净。’‘喊你去拿药,你就这么拖到起蛮,总有一天拖死了’……父亲老泪纵横,家里没了你不行啊……”

    姐夫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出奇地平静。

    “全家都沉浸在莫大的悲伤之中,却只有二姐一个人站出来料理后事。一个月之后,二姐背着父亲和大舅子家的儿子一起出门打工,再回来已经是人模鬼样、精神失常。我作为家里的男人怎么能忍受二姐被欺负……”

    “好了,越说越起劲……”姐姐打断姐夫的谈话,“饭都冷了,要说什么吃完饭再说。”

    我当时正听到兴头上,悻悻吃完晚饭,姐夫却只讲起了大道理。

    姐夫拿出一根烟抽了起来,吞吐一个字或两个字,是命还是命运。姐夫说:“不要相信命,人定胜天,关键得靠自己,命生得再好,也不能吃现成的东西,什么都要靠双手去争取。”

    这样浅显的道理还用说吗?我心里想,小学生都知道吧。

    我当然不知,姐夫这一段话其实是用来纪念她母亲的,那天是他母亲的祭日。

    ——母亲极爱算命,极爱上庙。上庙替子孙求个“命”,算命替子孙算个“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