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文镇，百花楼后院，一处清雅的亭子里。
安王世子正围炉品茶，听曲儿，有随从来报‘青姑娘回来了。’
林蘅抬手示意，周围人纷纷退下，一冷厉女子大步而来。
“见过主上！”
“嗯，可找到了？”
女子有一丝的迟疑，开口道：“还没有！”
“嗯？你也找不到吗？”
“是，青二的痕迹，在小灿镇出现过，属下也打听到，当日那几人曾在运来客栈投宿，醉仙楼用过饭，出了小灿镇，一路向西，在简城外的茶疗有过停顿，之后，就没了踪迹，青二的痕迹，也是如此，过了简城，就找不到了。”
“简城外是什么？”
“几片林子，没有山，属下已经派人将林子都搜了个遍，没有打斗的痕迹。”
“继续找，十五人，我不信就这么凭空消失了，那个时九辰，面对林三几人虽然不落下风，但也无法脱困，他不会是青二的对手。”
“是。”
“几人来历可查清了？”
“武林中没有任何时肖门的踪迹，只查到，几人来雁山庄的路上，时九辰刻意结识了许多武林人士，在五文镇时，曾进过百花楼。”
林蘅挑眉，“奥？”
“曾被尹子瑞请上了楼，要给那小师妹画像，九辰和鬼魅动了手，后来，不知为何，尹子瑞扔了画笔，将几人赶了下来。”
“呵呵，尹子瑞？”
“是，玲珑已经传回信息，确认尹子瑞就是麒麟门门主。”
“哼，麒麟门，叶安这个小人，竟然想脚踏两只船，这件事教给杨帆，你专心去找青二，一定要把这个时肖门找出来。”
“是！”
——
虚空山离得并不近，流萤最终还是听从了古星的建议，买了一俩马车。
天气越来越冷，却一直没有下雪，从进了十一月，他们走过的地方，就开始变的荒凉，城镇外聚集着大量的饥民，为了防止饥民入城，有的地方城门都不开。
路上，有饥民看到他们一行人，衣着光鲜，竟然还有马骑有东西吃，就生出心思，组织了三四十人抢劫。
张铁牛一个人，剑不去套，几下就打趴下一片，震慑住了众人，让其他人再也不敢靠前。
流萤看着这些面黄肌瘦的人，心下不忍，停下休息时，与九辰商量：“我这里还有不少粮食，要不，接济一下他们吧？”
九辰摇头，“不妥！自去年冬日，青州，越州，等十几个州境内连场雪都没下，今年，只有春天下了点儿小雨，然后一直干旱，再加上虫灾，人们颗粒无收。
人数太多了，不是你的存粮能救的完的，只怕还会引来人觊觎。”
流萤空间的粮囤，九辰是知道的，而且，他们相处这些日子，也亲眼见过古星收粮，只是，面对十几个州的饥民，她那点儿粮食还是太少了。
“他们现在只是在自己家乡周边聚集，还不是流民，官府也好管。今年南方风调雨顺，朝廷一定会调粮过来赈灾，到时由官府出面设粥棚，这些人一定能度过灾年的。”
流萤也不是非得要施舍善心，只是一时不忍而已，细想，确实如九辰所说，自己的不忍施舍不是个好办法，要救这么多的饥民，只能是寄希望给大周的朝廷，尽早施粥了。
九辰看着流萤蔫蔫的低下头巴拉着篝火，心下轻叹，轻声到：“待朝廷施粥时，你可捐些米粮出来，也算尽了一份心了。”
流萤抬头，展颜一笑，九辰觉得世界瞬间就明亮了。
“干嘛那么小心翼翼的，我可不是烂好人，为了救那些对我虎视忱忱的人，冒傻气，我在想，等到了你的虚空山，一定要多给你留些粮食，免得你饿着师姐了！”
九辰哂笑，“好，那我这里就先多谢你了！”
“你应该谢师姐，要是你自己，我才不管呢！”
“是，多谢两位师妹了！”
几人说笑着，张铁牛回来了，手里拎着几只麻雀，一抹脸上的土，“师傅，小师姑，我回来了，这地儿，太穷了，连个野鸡也没有了，河里也没水，逮个麻雀还弄了我一身一脸的土，呸呸呸……”
流萤看着他笑道：“你师伯已经抓了几只野鸡来，你那麻雀先留着吧。”
“哎呀，师伯，你哪逮来的野鸡？这么大个！小师姑您等一下，我马上就烤，您还是要蜂蜜烤的吗？师娘您还是要放盐的？好，马上就好……”
也不知张铁牛怎么长的，五大三粗的汉子，每次都跟个大妈似的，咋呼叨叨的没完没了。
流萤靠在九戌胳膊上，两人坐在火堆前，一边看着篝火，一边笑听着张铁牛叨叨。
古星在她们旁边几步的地方，盘膝坐在垫子上，看着她们突然道：“其实，可以趁这机会带些人回虚空山。”
九辰的笑就凝在了脸上。
张铁牛也停了手里的动作，看看两人，接着便安静的又动手烤起野鸡来，师伯平时都不说话，只要说，师傅肯定一百个听从，师伯说的都是大事，自己还是不用费脑子听了，听了也不懂。
气氛一时有些静。
流萤知道，因为他们虚空山的事，九辰对流民灾民有很大的抵触，这种情节，古星也许无法体会，理解不了。
但，古星这么说，一定有什么道理。
她咳咳两声，问古星道：“古星，你的意思是？”
“这几日所见，人群中有些骨骼清奇的，适合练武。而且，人还这么多！”
出发前，流萤让他买些人口，那时他可是费了好大劲儿，才挑来的人，如今，这一路上这么多人，不正是可以随便挑的时候吗？
流萤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是，九辰一直以来都是说，虚空山没了，门派没了，可是具体的没到了什么程度，却不知道。
建立门派，可是需要人手的，就算建成了，一个门派的壮大，也需要人啊，总不能就只有他们三个人的时肖门吧？
可是，这些，都得九辰自己想通了才行。
九辰没有说什么，只是起身离开，流萤看着九戌，九戌拍拍流萤的手，示意她，没事，自己起身追了上去。
距古星的提议过了两天后，九辰终于松口，找流萤和古星商量，怎么带人，带什么人回山的事儿。
这事儿流萤插不上嘴，自己买入还得要古星说了算呢。
“不用带多少，只选这些适合练武的，培养成弟子，壮大你的门派就行，人，我来给你选，你若不放心，可以让他们都签了卖身契。”
签了卖身契那不就成了奴隶？
这样的人做弟子，将来有本事了，会不会心有不甘不服？
“不用担心，人品也无需多虑，放心即可！若是不喜，可以只让他们的父母签个卖身契，让他们安心的跟着你回山。”
古星都打了这样的保证了，九辰也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止步不前。
支开张铁牛，流萤九戌回了空间，然后带上张铁牛三人折返回去，挑选弟子。
——
大道上，张铁牛挥着鞭子，赶着一辆板车，板车后，还缀这一匹马，也拉着一辆板车，两个板车上各坐着十来个大小不一的孩子，呼呼的寒风中，紧紧的挤在一起，安静的坐着。
虽然面黄肌瘦，但，眼里都透着兴奋，特别是摸着身上这厚厚软软的棉衣，即使是以前没有灾荒的年景，冬天也没穿过这么新的棉衣，软软的，鲜艳的布料，这可不是阿爹阿娘，阿哥阿姐的旧衣服毁改的，是新的呢，新的！
简直是比过年还要兴奋了。
风吹在脸上都不觉得冷了。
更重要，更开心的是，有吃的，稠稠的粥可以随便喝，喝到饱，而且，说是自己大师兄的人，还会打来麻雀，用泥巴裹了，埋在火下，饭熟了扒出来，那美味，那冒油的肉，舌头都要吞掉了。
前面车上年纪最小的一个小女孩，抬头定定的看着太阳，再瞅瞅赶车师兄投在车上的影子。
“师兄，师兄，午时了，已经到午时了！”
张铁牛回头，“要叫‘大师兄’，你最小，车上的这些，都是你的师兄，师姐，等回了门派，正式拜师后，师傅再给你们排序，但，我是大师兄，知道了吗？”
“知道了，大师兄，午时了，你看这影子！”
“好了好了，知道了，到前面开阔的地儿就停下，哼，比我还惦记着吃。”
张铁牛嘀咕着，催马向前，左右瞄着，见前面有个小土丘，正好可以背风，快几分将马车赶过去，停好马车，招呼着两车的孩子们下车。
这是师伯从这方圆……呃，不知道多少里的地方选来的孩子，为了这些人，自己可是跟着吃了不少苦头，连夜骑马要赶出几百里，后来，师伯就让自己专门赶车照顾这些已经选来的孩子，他和师傅会送人来找自己。
师伯交代了，辰时，午时，用饭，酉时停下用饭露营，还给自己留下来锅碗米面，让自己照顾好这些人，不得出差池。
从最早来的三个孩子到现在，连后来来的最小的也知道这规矩了，到了时辰就提醒他要做饭了。
张铁牛招呼着大点儿几个孩子，将米面搬下来，自己端锅架火，小的捡柴，一切都配合的非常默契。
张铁牛再次佩服师伯，看人就是准，没有一个是冒刺不好管教的。
只是，距离上次师伯和师傅送人回来，过去三天了，他们是不是也该回来了？还有小师姑，不知道，师伯接上小师姑和师娘没有？
前面经过好几个岔路，自己留的记号不知道师伯有没有看到？要是走岔了，可怎么办？
“大师兄，咱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张铁牛正一边做饭一边思索着，队伍里，年龄最大的一个，也是，来时唯一穿的最体面却浑身带伤的一个，十一岁的司空英，出声问道。
“当然是回虚空山了！”
“虚空山在哪里呢？”
“顺着路一直走就到了。”
唉，甭问了，估计这位大师兄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不知道师傅是个什么样的人。
想起那日，从继母手里买下自己的人，司空英眼里就冒星星，从来没见过那么英俊的人，大师兄说过，那是师伯，是门派里说了就算的师伯，师傅都听他的。
“愣着干啥，给你师弟师妹们盛饭啊！”
“啊，好。”
“大师兄，我来吧，师兄你们都是男子，没做过这些，在家时，我常做的。”十岁的李三丫，端来碗，接过张铁牛手里的铁勺。
“小心别烫着了。”
张铁牛嘱咐一声，就去整理马车了，二十个孩子，大的照顾小的，三天时间已经磨合配合的很好了，不需要他总守着了。
众人吃了饭，最小的女孩，三岁的楠楠，摸着滚圆的肚子，满足的打个嗝，“梅子姐姐，其实被卖了也挺好的，在家时，娘从来不让我吃饱，说是小孩子不干活，吃多了没用。”
照顾她吃饭的梅子姐姐笑笑没说话，小孩子，有吃的就欢喜了，唉，就是不知道，买了她们去，会不会像隔壁翠花姐似的，去当窑姐儿，唉，都怪自己是个丫头，过不下去爹娘先想到的就是卖了她。
抬头瞅瞅，虽然自己不识数，但男孩子明显比女孩子多，应该不是去当窑姐儿吧。
旁边四岁的赵敬，还有些口齿不清，跟着嚷道：“揍嗤，揍嗤，吃的抱，还暖火，暖火。”
齐梅子噗嗤笑了出来，是啊，都活不下去了，自己有吃有穿的，还担心什么，这都是命。
吃过饭，休息片刻，张铁牛开始招呼着众人上车，要继续赶路了。
才上到大路上，后边就有马车声传来，张铁牛回头看，兴奋的跳下车，嗷嗷着就跑了出去。
“师伯，师傅，你们回来啦！小师姑呢，小师姑和师娘接回来了？”
“小师姑，我快想死你了，都十多天没见到你了，你看，我照顾孩子照顾的，人都瘦了两圈了。”
流萤坐在打开车门的车上，呵呵笑着，递给张铁牛一个点心包，“你是想点心了吧？知道你辛苦，奖励给你的。”
“谢谢小师姑，小师姑，我可尽心了，您看，我可是把他们养的都胖了一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