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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颠簸着行走在官道上，因为垫了厚厚的褥子所以叶茂的感觉还好，只是意识有些昏昏沉沉，时醒时睡。
她这是怎么了？
脑子里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想要记起什么，又无从想起。
秦素的脸不时地出现在眼前，每次都握着她的手给她鼓励，“茂儿，咱们快到了，等到了京城娘让最好的太医给你诊治，到时候你一定会完全康复起来的。”
京城……太医……
这些东西离她好遥远，叶茂是答应了秦素要去京城的，可不是现在啊，她还得去西洲府。
“娘……”叶茂挣扎着要坐起来，秦素赶忙扶住了她，“你身体还很虚弱，躺着歇息。”
安县的大夫到底不济，虽然叶茂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这身体时好时坏，秦素只能把她往京城带，去请的太医应该还在路上，不知道会不会中途给碰上？
“我……到底是怎么了？”叶茂靠在了秦素肩上，是全身没有力气，但她总想要做点什么。
秦素叹了一声，这才将客栈许多人中毒的事情说了一通，末了还道：“时睿和沈越还在查，若是有结果他们会传消息来的。”
她等不及要先离开了，因为不知道会不会继续威胁叶茂，万一真是有人要害她呢？
秦素承担不起这样的损失。
一次已经够了，再来一次恐怕她会心碎而亡疯魔至死。
“下毒……”叶茂喘了一口气，脑中似乎闪过一点什么。
当时殷夫人冲到客栈时，殷凤亭和殷凤楼也跟了来，她似乎晃眼看到了黄莹莹就站在拐角的地方，可是她并没有出来。
而且殷凤亭离开的时候似乎隐讳地朝黄莹莹所站的地方看了一眼。
电光火石之间叶茂似乎想通了什么，她攥住了秦素的衣袖，吃力地说道：“娘，查查殷家……还有……莹莹。”
殷家已经和她结成了死仇，殷凤亭由爱生恨想要弄死她也没什么奇怪的。
不过叶茂觉得黄莹莹可疑，是因为在秦素的眼中她的存在已经大过了黄莹莹，她夺走了原本应该属于黄莹莹的母爱。
不过叶茂不后悔，这母女也是讲究缘分天性的，她和秦素就是投缘，那种一眼就觉得亲近的缘分这是外人无法体会的，甚至她也一度觉得秦素就是她娘。
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真正地血浓于水。
“黄莹莹……”秦素微微眯了眯眼，她也怀疑黄莹莹，所以这一次回京便没带上她，仍然让她留在安县。
若真是黄莹莹有关，秦素绝对不会轻饶她。
叶茂说了一通话又感觉疲倦了，只能躺下继续休息，她总在醒醒睡睡的边缘，直到意识完全清醒过来时已经到了京城。
这一觉叶茂觉得睡了很长很久，她仿佛看见了纷扬的雪花，白雪皑皑铺就在路上，一出了马车都能感觉到阵阵雪风，然后再回神的时候已经进入了暖香扑鼻的室内，毯子被子褥子都堆在了她的身上。
叶茂有些茫然，许是灯光有些亮眼，她定定出神，眼珠子转动了一下便凝在了一个人身上，“娘……”
另一个长相俊美的中年男人她不认识，这男人说得中年也不恰当，三十几岁是一个男人风华正茂的年纪，他长得很俊但气势很足，一站在那里就像一柄未开匣的宝剑，有一种沉稳和内敛的锋芒。
而且叶茂还奇怪地觉得他有些眼熟呢。
像谁呢？到底像谁？
“茂儿！”秦素扶着叶茂，又赶忙拿了一个大引枕垫在她背后的腰上，这才转向身后的男人，语气有些不好地喝道：“段启承，你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还不来帮忙？”
被秦素唤作段启承的男人愣了愣，这才小心翼翼地上前，不过目光一直在打量着叶茂，透着些许疑惑和不确定。
他不是女人，他也不会感情用事，这些年以各种利用送到秦素身边的孩子还少吗？
谁是他们的女儿，谁又真正是他们的骨血？
没有一个！
可眼前的这个姑娘……叶茂是吗？
段启承也承认她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特别是那双眼睛，但是事实证据还有缺失，让他没有勇气认下这个孩子。
“娘……”叶茂对陌生的环境有些好奇也有些谨慎，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叫做段启承的男人也是一样，这个男人不会就是她认下的便宜爹爹吧？
“素素，咱们出来说话。”段启承倒真是不好上前搭手，叶茂是个姑娘，就算真是自己的女儿那么大了他一个男人也不好帮忙，如今出现在房里已经有些过了，他要和秦素单独聊聊。
“那茂儿，你自己好生歇息，我一会儿再来看你。”回到公主府后秦素就放心了，虽然叶茂的情况时好时好，但太医是来诊治过的，只说她身体底子虚了些，这次中毒才导致有些反复，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调理，到时候包准会恢复过来。
“嗯，您去吧。”叶茂点了点头，她又有些困倦想要歇息了。
这段日子进食也很少，因为她睡得多，所以身体还是没有力气，但她已经觉得好了不少，只要打起力气来，总能早一日下床活动的。
不过中毒……叶茂相信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外间的暖阁里，秦素正与段启承进行着一场对话，只是气氛有些压抑和低沉。
他们夫妻俩好久没有这样谈过心了，自从鳞儿……自从那件事情之后，秦素都不会拿正眼看她，这一次难得地将他请回了公主府，段启承也是受宠若惊。
“素素，你真觉得她是我们的女儿？”段启承眉头深锁，他本就长相俊美，从前就因为这长相别人还不相信他打仗的能力，以至他之后战功赫赫才无人再敢置疑，他是凭借自己的努力才走到了今天这样的位置。
所以他不仅是当朝长公主的驸马，还是手掌兵权的君国公，段启承在任何人面前都极有底气，除了对秦素。
这个女人他爱了一辈子，也欠了一辈子。
所以但凡秦素有什么要求，只要他能够做到的都不会拒绝。
“不是觉得她是，她就是我的女儿。”秦素斩钉截铁地说道，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她从第一次见到叶茂就喜欢她，她当时就想这姑娘若是她女儿该有多好，事实证明她就是。
那红色的带血的襁褓为什么不出现在别人家里，偏偏是叶家，这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就算找不到当年那个证明人也不要紧，在秦素心中叶茂就是她的女儿。
“你就不再求证一下，万一她有什么目的……”女人都是感性的，只有男人才会理性行事，段启承觉得不应该这样马虎草率，就算要认回他们的女儿也不急在这一时。
“不可能，我们的相遇相识一切都是偶然，她根本不知道我的身份，段启承你是想多了！”秦素冷哼一声，“再说我已经等了十五年了，我不想再等了！”
秦素深吸了一口气，她是让段启承来认回女儿的，她是想给叶茂一个完整的家，也不是让他来质疑自己的女儿，自己的亲生女儿。
“算了，你不想认这个女儿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从今以后她是我一个人的孩子，与你无关！”秦素不想和段启承吵架，她心里很累，认回女儿的欣喜和女儿中毒的担忧已经让她连日来都休息不好，秦素都觉得自己苍老了不少，眼下实在没有心情和段启承争论什么。
“素素你别这样，我不是这个意思。”段启承抿紧了唇，片刻后才点头道：“我尊重你的意思，你说她是我们的孩子就是我们的孩子，我也会认她的。”
那个姑娘长得太美，那双眼睛也极像他，只是眼下有些虚弱没有了神彩，他也希望她能早些康复过来。
若真是他们的女儿回来了，段启承也会张开双臂迎接欢迎。
若是其他人不怀好意地有心算计，他们夫妻也不是好惹的。
秦素冷哼一声没再理会段启承，又私下往屋里而去，与其和这个男人呆在一起还不如和叶茂在一块。
看着秦素离去的背影，段启承无奈地摇了摇头，“性子还是那么倔，这些年都没什么改变，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也没说不答应啊……”
他叹了一声，眸中光芒却是缓缓凝聚。
有人要害叶茂，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他都不能放过，就算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叶茂就是他们的女儿，那么伤害了他女儿的人也绝对好过不了。
“时睿和沈越，看来有必要见见这两人！”段启承轻轻摩挲着下颌的短须，转身便出了房门。
屋外已经下起了纷扬的大雪，这是京城冬天的第一场雪，漫长的寒冬已经拉开了序幕。
最近京城刮起了一阵旋风，说是长公主认回了亲生的女儿，这算不算是一件大事？
据说皇帝陛下还亲自召见，并且封为了明珠郡主，这是只有亲王的女儿才能享有的殊荣，但长公主与皇帝陛下一母同胞关系亲厚，陛下又体恤她好不容易找回的女儿，这才赐封为郡主。
明珠之意，既为掌上明珠，又意还君明珠。
这位明珠郡主一时之间成为了京城炙手可热的新贵人物。
长公主府。
叶茂脱去了一身厚厚的狐狸毛大氅，室内的暖意扑面而来，她竟然一点都不冷，刚才还出门去溜达了一圈，顺道摘了几束梅花进屋插瓶。
“又淘气了！”秦素正在临窗的炕头上看着一抹卷宗，见叶茂前来不由抬头看了她一眼，满含笑意，“你身子骨才刚好，叫你不要去外面吹风受冻，总是不听。”
“娘，我觉得自己好多了，天天躺在床上骨头都酥了，人还是得多动动才行。”叶茂吐了吐舌，若不是大雪封路天寒地冻的她还想往其他地方跑呢，可秦素看得她太严，她想走都走不了。
说来也让叶茂不能相信，她如今竟然被封为了明珠郡主，皇帝陛下亲自策封的呢，这份荣耀和威仪无人能比。
还有她怎么就是她娘的亲生女儿了呢？
这一切的翻转来得始料未及，来得让人不敢轻易相信。
原来她不是叶家的孩子，那个原来的父母只是将她给捡了来，这一切在当年和她父母同村出去干活的村民口中得到了求证，这人还是涂鸢派人到古蒙族部落里给捉回来的，听说眼下古蒙又在战乱，几位王子竞相争夺汗位，这又是一个不平静的年下。
叶茂有些担忧沈越了。
在回到京城后她才从她娘口中知道原来沈越竟然是文安侯的嫡长子，但如今有这样的军功和战线也是他自己的本事，文安侯府没有给过他丝毫助力，若是说对他有帮助的那就是蒋家，他的外祖父家提携了他让他一路成长，才能走到今天。
怪不得当时沈越不好告诉她自己的身份，侯府公子呢，这的确能把她吓退，或许她当时就和他划清戒线了，哪里还有后面的事呢？
“对了，时睿给我传信来了，殷家人都被抄家流放，至于黄莹莹……”秦素冷笑一声，“她倒是溜得快，不过我已经派人去她老家县城了，就算她躲到天涯海角也能把她给揪出来！”
秦素没想到下毒事件真的是黄莹莹和殷家人合谋的，这女人也没有智商了，若是能够在她面前恭顺谦卑一辈子，说不定她心情一好还能赏黄莹莹一口饭吃，可她来心急要争宠了，这才断了自己的后路。
不知道黄莹莹身后的金主知道会不会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没想到黄莹莹下手狠毒，这一次死了那么多人。”叶茂也有些感慨，这些人都是受了无妄之灾，她只能同情他们也无法多做些什么，她也是其中的一个受害者。
“我让人给了抚恤银子，这些人也算是为你挡了灾。”秦素拉了叶茂的手坐下，“战事将歇，年前沈越会回京来，若是他提及亲事，你说为娘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