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明末立志传 > 第十四章 福州买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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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守备大人。”

    “子柔啊,恭喜、恭喜”

    在缺医少药的封建社会,新生儿的死亡率极其高,孩子生下来是一码事,能不能活是另一码事。

    将近十分之一的孩子,没能在人世间存活百日。

    所以百日酒这个在今天已经消亡的习俗,在明朝末年确实重要得不得了的事情。

    这也难怪,自打这孩子降生以来,所谓的医疗待遇就是好生照看,觉得有点什么毛病既不能灌药,也不能扎针,只能那个艾草点着了烫几下。

    这孩子倒是也争气未曾生过病。

    “大家能够来,我李刚很高兴。”

    万历三十七年的农历四月二十五,按照阳历来算大概是六月初,辽南的天气正是舒适宜人。

    众人在上午十点左右就聚集到了李刚家中,吃完了午饭,喝茶打牌到了下午接着就是晚饭。

    眼下,屯垦事业进入了正轨,再过一个月就可以开镰了。按照军营里面的种田能手的话,今年得亏晚种了。

    当然李刚是完全不了解这些事情的,他这个人,来到大明以来,过惯了封建官僚少爷的日子;已经完美的符合了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特质。

    晚上,孩子已经睡了,众人终于可以畅饮;今夜里吃的是烤猪搭配老面馒头,另外拌了十来个凉菜。

    李刚仍然嫌少,吩咐厨子又杀了两只鸡,两条鱼。

    “没有鸡吃,请哪门子客?”

    光看这顿饭,外人是如何也想不到,现在正好是青黄不接的年景,穷人家不知道有多少接了还不上的高利贷。

    当然,这个状况在金州卫中左所有些许好转,只要你有家产,李指挥使愿意以极其公允的利息借贷给你。

    “年息三分,但是必须要压房契或者地契。”

    这么一弄算是扰乱了当地高利贷市场的运行轨迹,以蔡本忠为首的大多数土豪劣绅恨的是牙根痒痒,但是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

    “这个姓李的真是欺行霸市!还有没有王法了。”

    六月债,还得快,李刚知道,自己借出去的钱,很快就会回来;再过一个月,就要开镰了。

    只算是一笔过桥贷。

    不过李刚并不嫌弃少,要知道,这已经是他能够接受的最高利息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本地百姓口耳中成了前所未有的大善人。

    “今年我从李指挥使府上借来了一吊钱,哎呀,你是不知道!利息一个月只有三十文啊!”

    “如此可真是仗义啊,我去年借那蔡本忠老贼一吊钱,不过一个月就要还三百大子儿!”

    “怪不得人家年纪轻轻就能升任到如此地位,听说了么?他叔父也不过是一个都指挥佥事!”

    “这还小啊?”

    “都是正三品啊!”

    “老李大人那个不同,那是早晚要开府建牙的!小李大人这个还得等几年。”

    席间,众人都是酒足饭饱。和别的官僚席面不同,李刚的家宴从来都没有歌姬、舞儿;只是吃饭。

    众人开始觉得都很素,但是久而久之,觉得如此也好;糊弄的衣衫不整,也着实难看。

    胡大诚道“我看邸报,说是倭寇把琉球国王给绑了!”

    那汪德贵讥笑道“老胡,你可知这琉球在何处?”

    那胡大诚道“我怎的不知道?在倭寇北边!”

    那老汪道“诚然、诚然,看来得派咱们去剿除了!”

    话说到这儿却听见末座山有一个老迈的声音道

    “琉球在倭国西南,距离大明福建最近,这福州与琉球之间的“径直海面一千七百里”:由福州到那霸港,行程“二千四百里”,途经五虎门、鸡笼山、瓶屿、彭家山、钓鱼台、赤尾屿、姑米山和马齿山;由那霸港到福州为“三千里”,经姑米山、温州南杞山、台山、里麻山、定海所和五虎门,“乃绕南、北行,里数故稍为纡远耳”。受季风制约,封舟常“以夏至后车钩内西南风至琉球,以冬至后乘西北风回福州,封舟出海前,琉球国届时派出迎封舟,由长史率”看针通事和善驾舟者“来福州迎接册封使团”,他们对航路及操船技术往往比福州舵工更为熟悉。”

    “我就知道这种事情,老许最明白啦!”李刚欢喜道。

    这老许就是前些日子的许茂才,他的到来还有一段故事。

    话说自打胡大诚让蔡本忠坑了之后,就和蔡家势不两立了。

    “什么?蔡家的家丁夜里酗酒!好啊,攒典,查查是什么罪名,让中左所巡夜的弟兄拖过来着实打一顿”

    大明吏员分为攒典、司吏、典吏、令吏几等,攒典就是吏之最末等。在大明,吏员升迁是非常困难的,如果一路顺利,做攒典年满三年后才可以升为司吏,再三年才是典吏,又三年才是吏之最上等令吏,而令吏仍是不入流的小官。

    所以这些小吏们十分畏惧自己的顶头上司,也就是备倭营副官胡大诚。

    现在副官胡大诚手下不过是他自己替李刚招的亲兵五十人,外加攒典三人,司吏一人

    这个职务乃是李刚为了安抚老友设置的,具体工作内容就是带着一群小吏干一些别人都管不着的事情。

    也就是所谓的不管部。

    自打有了手下这群小吏,胡大诚算是如虎添翼了,按照他的话来讲是礼贤下士。为大人效力——其实主要干的事是报私仇,他这个副官倒真没管什么事情

    无风尚起三尺浪,更何况有风了,这风就是蔡本忠的儿子蔡人杰想要逼许茂才的女儿嫁给自己的事情。

    如果说之前是小打小闹,许茂才这档子事就成了大打出手,以至于弄得中左所满城皆知,还被好事之徒编成了戏文。

    之前许茂才虽然被短暂的接到了备倭营干活,但是一来李刚没看出这人有什么用处,二来不是有强龙不压地头蛇的教导;三来,这许茂才对李刚等人态度颇为恶劣。

    所以来了不几日又让那个管人犯的百户要过去了。

    自打回去了,这百户为了逼迫许茂才嫁女儿,对他是百般凌辱,让这个半生没受过苦的前任海商扫厕所就算了,还让他这个半大老头去粮库搬粮食,累的吐血。

    眼看着再这么弄下去,这许茂才就要累死了,他的女儿只得去备倭营求情。

    这女子虽然无知。但是总觉得这备倭营的小李大人,好歹还和气。

    她心想“就是那个大胡子的胡将军,颇有些孬种了,听说就是他劝着小李大人不收留我们父女的。”

    “”我亲自去,实在不行也就从了那小李指挥。总好过嫁给那个恶棍。”

    于是有一日这女子便找到备倭营来了。

    站在辕门外,不多久就给人领了进来,接待他的却正是他眼里那个颇为孬种的胡大诚。

    副官么,总得有点活吧?

    “民女许念娇求见李大人。”

    那胡大诚抬眼看了看道

    “他打猎去了,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

    那许念娇心想,坏了,怎生遇见他了?白跑一趟

    但还是说道“那仓大使蔡本忠的儿子,为了谋取奴家,不惜和管领杜百户勾结,折磨我爹爹,眼看着爹爹一把年纪就要被害死在这辽东了;所以才不要脸面,到营里抛头露面的求情。”

    胡大诚正眼看了看这许念娇,心说,蔡人杰这王八蛋眼光倒是很不错啊。这小娘子虽然憔悴了些,但是五官精致,尤其是这哀怨的神情,分明是我见犹怜

    “如此绝色,怎么也得子柔才能享受,我都不配啊!更何况蔡人杰那狗才!”

    那许念娇看胡大诚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心说

    “坏了,这孬种没安好心!自个儿真傻,可不是离了狼穴又入虎洞了?娘亲说的真对,真个是衣冠禽兽,当官的全是畜生。”

    正在走神的时候,却听见啪的一声,不光许念娇这个女流吓了一跳,就连旁边伺候的小吏都下了一跳

    却见那胡大诚道

    “实在可恶,却是怎么折磨的?”

    但听那许念娇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说了起来,那老胡听后大怒。

    到这会儿,这胡大诚也不说什么强龙不压地头蛇了,也不说什么子柔咱们要成人之美了。却慷慨激昂道

    “许茂才虽然是一个贼配军,但是也是我们的同袍啊!更何况他女儿又没给充军,不远万里从江南水乡来到这苦寒的辽东,多么感人啊!咱们怎么能容忍流氓骚她呢?人家是孝女啊!攒典查查这个是个什么罪名,让中左所的弟兄,不,我亲自去解救他!”

    只听得那许念娇傻在那里。

    那一旁的攒典一听这胡大诚要惹什么蔡本忠,本能的去找自己的上司也就是赵司吏

    不多久,那赵司吏便来了,道

    “大人果真是义气冲天!但是不等李指挥回来吗?”

    “自家弟兄,何须如此,老赵查查咱们怎么办好!今天我老胡豁出去了。”

    不等赵司吏查出什么眉目来,这胡大诚就带着手下的五十个亲兵提着短棍,骑着马往中左所去了;还没等李刚打猎回来,就把那许茂才劫了回来。

    这中间还有些故事、

    那管配军的杜百户想要阻挡,却被这胡大诚揪着领子一顿臭骂;当管的小旗更是被胡大诚命令亲兵摁倒在地。

    管配军的都是卫所里面欺软怕硬但却有些关系的闲汉,哪里见过这个阵势?纷纷告饶。

    但却都不说这许茂才在何处,只有一个五十余岁的老小旗偷偷告诉这胡大诚

    “被姓杜的殴打了,扔在井上。”

    待提了许茂才,这胡大诚心里还不过瘾,又跑到蔡本忠家门口,带着一群家丁只是骂街

    “厚颜无耻,衣冠禽兽”

    引来了一众人的围观,那胡大诚也是人来疯,见人群聚齐来了,竟然脱了衣服道

    “俺老胡是厮杀汉,这身上的伤半是鞑子打的,半是倭寇打的,咱平生最不怕死,但怕的是死的不明白。这番得罪了蔡本忠这地头蛇,我是早晚要受暗算,但是咱不怕!只要大家伙明白我的一片苦心就好哇!待到了节气给咱上上三炷香,我老胡也不白干。”

    说罢,带着家丁冲进蔡本忠家,把他家砸的稀巴烂,又拿出蔡本忠历年放债的账本,本来打算烧了;但是那攒典道

    “大人莫烧,烧了定然那你索赔,何不交到经历司断事官那儿,治他个违禁取利!”

    胡大诚心说这小子说的是,便道“继续说。”

    “大明律规定利息最高每月三分,凡私放钱债及典当财物每月取利并不得过三分,年月虽多不过一本一利,违者笞四十以余利计赃,重者坐赃论罪,止杖一百。这贼子经年累月放债所获岂止千万?这一百杖是打定了。”

    胡大诚颇为欣赏的道“不错,不错,果然是读过书的人!继续说”

    那攒典又道

    “若豪势之人不告官司以私债强夺去人孳畜产业者杖八十若估价过本利者计多余之物坐赃论依数追还,若准折人妻妾子女者杖一百强夺者加二等因而奸占妇女者绞人口给亲私债免追;那贼子没少干逼良为娼的坏事,大人可有意?”

    胡大诚大喜曰

    “你小子可真是个宝贝!”

    于是便将那三大箱账本搬去了中左所断事官那里。

    那断事官本来是一个登莱累年不中的举人,实在是考不上了,才渡海来金州的中左所当了个七品断事官。

    这老头今年五十多了,昏聩得很,也不敢断只是跟老胡求情

    “哎呀,胡大人,算了吧,老蔡能多坏啊!”

    翻来覆去就是这一句,气的胡大诚骂道

    “真是个糊涂虫!”

    那断事官也急了道

    “胡千户何敢如此跋扈?”

    一直闹到了中左所的掌印指挥签事过来说话才算完,当然这三箱子账本也还了回去。

    那佥事道“让小杜把这许茂才和他手下的同犯转到备倭营就是了,何须如此?”

    那李刚见来者不善,又闹了多半日,已经没了力气,便也不反对。只是心说

    “没能一棍子打死那蔡本忠,真是可恶,早知道如此就该把李刚带过来。咱毕竟还是怕这些穿红官袍的。”

    当夜一行人在金州中左所享受了一把英雄的待遇,就连那被撸下来的前任掌印孙贵都跑来掺和。

    “不知道,胡兄弟可否在小指挥那里保举在下一二?”

    这一番闹下来,也不知道是义愤多还是私仇多,总之却真真的震动了小小的金州。

    那蔡本忠这多半个月就没敢出门,好多被他逼得走投无路的人又找到了活路,后来不知道是谁,竟然把胡大诚的事迹编成了戏文到处去唱。

    到这会儿,怕是半个辽东都知道了。

    他当然也折服了许茂才父女,自打那天起,这老许就换了一个人,来营里也不是一脸木讷了,真心实意的办事。

    遇见胡大诚就口呼恩公。

    甚至因为他许茂才的海商才能,这胡大诚也终于得知了备倭营的秘密。

    眼下,这许茂才可以说在业务上和汪德贵分庭抗礼了,前些日子在他的带领下去往朝鲜的商贸竟然盈利的比去女真的还多。

    汪德贵也倒是慨然把女真货物往南方贩卖的大权让给了许茂才,毕竟大人也说了五五分成,谁会和钱过不去?

    所以,在这个宴会上,这许茂才也终于有了一席之地。

    “琉球富庶啊!虽然是小国只有三四个岛屿,连贸易的船都要在福州买,但是每年的收入未必赶不上一个福建省!”

    李刚听后沉默片刻道

    “琉球人可以在福州买船?要什么手续么?”

    “买封舟的话,需要盖有琉球国王印信的呈文和使者的押即可去市舶司办理手续,拿着这三样东西再去福州的巡按御史衙门办一个文移到福建都司,再备一千六百两银子即可买一艘封舟.”

    “这封舟是何物?”

    “是派往琉球册封琉球王,显示国威用的,:船长十五丈,阔二丈六尺,深一丈三尺,分二十三舱,前后竖五掩大桅,长七丈二尺,围六尺五寸”

    “何曾需要买这种东西?过于招摇了,一般海船是什么手续?”

    “持盖有琉球国王印信的呈文和使者押并白银六百两就可以关领。”

    “多少料?”

    “千料大船。”

    “琉球最近陷入了国难,想必贡使也陷入了困惑之中,可否借助他买一艘商船?”

    许茂才,想了想道

    “问题不大,琉球素来忠顺,且福建方面也知道他们买船是做买卖用的,故而多所宽容;那琉球王又多发空白呈文给他;但是纵使如此,他也不会白帮忙;就是如果想要买船的话,必须要在北风来临之前就敲定,要不他们就扬帆走了。”

    “好,这就托你去福州买船。”

    说完这话,李刚扫了扫在座的人道

    “今日的事情谁也不许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