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离的注意力顿时被他那长到几乎及地了的胡子吸引了,暗道这老爷子的胡子都能比得上那土地仙了。
不过她面上不显,自然是端起了一副沉稳清丽的神色,不卑不亢地看着那老爷子,落落大方地迎上她打量的目光。
只见那老爷子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转,先是疑惑不解的的神情,还带着被人打扰的怒气。
继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猛地瞪大了眼睛,一双老目瞪得浑圆还带着几丝亮光,扑哧扑哧地突然喘了几口气。
他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弗离的脸,震惊地开口,“你,你你你!……”
夭寿啦,夭寿啦!
画里的右祭司活了过来啦!
还年轻得紧呐!
自今天起,姞城人人都知道等了千百年的右祭司终于有人继位了,听说还是个娇俏生嫩的妙龄女子。
有人说她是天上下来的神仙,又有人说她是投胎转世了多年的灵童,还有人说她在画像里封印了千年才修得真身,众说纷纭,传得神乎其神的,百姓都争着去神庙想一睹这右祭司的风采。
弗离不堪其扰,干脆躲在神庙里一心一意地修行,谁也不见。
“大人,你真打算在这儿待下去?”稷苏又化了作轻烟飘进来,倚在门边说道。
“不然我能去何处。”弗离无奈地睁了睁眼眸,“谁知姞城百姓如此热情,早知我便不认祭司这个身份了。”
“大人难道不想把这凡间游历完,再给姞城做打算么?”稷苏轻轻一笑,身姿翩逸,眼眸温润。
弗离一愣,眸底亮光一闪,抬眸便道,“自然是想的。”
“那便走就是。”稷苏随意地挥了挥袖子,半阖的眼眸柔光潋滟,笑着看着弗离。
“真当可以么,我这祭司也可说走便走?”弗离迟疑了一下,还是觉着不大妥当。
稷苏失笑,捻起一缕发丝自顾自地说道,“你与他们打个招呼便是,这姞城这么多年没有右祭司不还是这么过来了。再者,大人想想此番你下凡是为了何事,难不成还真要被一个身份拘在神庙里,哪里也去不得?”
“有理,有理。”弗离点点头,便起了身子,抬了一双清冽的眸子看了看木窗之外。
“右祭司。”
不过正当二人准备离去之时,却有人推门而入了。
弗离转眸一看,便是那个名唤辞光的左祭司少年,一袭风尘不染的素白长袍,绣着湖蓝的图腾,头戴碧青玉石抹额,乖乖巧巧,干干净净地看着她,那双眼眸里璀璨纯粹的碎光,似画中之人,遥可映月,风姿秀绝。
这唇红齿白少年郎,当真是让人喜欢得紧。
弗离见是他,笑容也多了几分,朱唇缓缓勾起,“辞光有什么事情么?”
“……你,你唤我辞光?”辞光一怔,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一般,眼眸微睁,似乎还带了几分无措。
“自然,辞光不是你的名字么?”弗离疑惑道,这名儿取来不让人唤,还取来作甚。
“是,是的。”辞光回过神来,低低地笑了笑,打量了她和身边的稷苏一眼,说道,“二位可是要去何处?”
“咳咳……”弗离默然,这是擅自离职,被当场抓获的意思么。
稷苏倒不慌不忙,抚了抚长袖,悠悠然地抬眸笑道,“我与弗离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需辞别姞城一段时日,这段日子就劳烦左祭司多多照看姞城了。”
“……”辞光一愣,才转眸看向弗离,“你要走了?”
“嗯,过段时日我再回来。”弗离点点头,看着他道。
辞光似乎也没有想多问,也没有要告诉长老和城主的意思,只是朝她扬起抹纯粹到干净无尘的笑容,清清洌洌的,煞是好看,“一路小心。”
“……”
弗离愣了愣,稷苏颇为无奈地捅了捅她,待她回过神来才朝辞光作别。
路上,稷苏戏谑地看着乘风而行的弗离,笑道,“怎的,对那小少年动了尘心,想掳回神界去?”
弗离闻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开口道,“人家那生得是唇红齿白,眉眼如画的干净少年,我不过多看了几眼罢了,怎的就能动了尘心?”
“可稷苏也自认生得清俊翩逸,出尘风姿,大人怎的就不夸奖我一番?”稷苏跟上弗离的步伐,慢悠悠地道,一双眼眸带着哀怨看向弗离。
弗离差点没一个跟头往地上栽去,她稳了稳身形,才嗤笑一声说道,“别以为本仙不晓得,你那纵然有一副清高绝世的皮囊,内里却是满含城府人心的,而辞光从里到外一片干净清澈,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大人这话,让稷苏好生伤心。”稷苏闻言,眼神更是哀怨了几分,翩翩长袍卷风,带得他的脚步一顿。
刚好,脚下的云雾散去,露出一片土地来。
二人一停,朝天下看去。
“这又是哪一国的土地,兵戈刀斧,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待看清了土地上的情形,稷苏蹙了蹙眉头,嫌弃地摆了摆手。
“太皞国皇都,不夜城。”弗离淡淡地看着这片土地,脑海里闪过什么东西一般,缓缓说道。
“没料到不经凡间世事的大人也晓得这等,稷苏真得刮目相看。”稷苏惊异地挑了挑眉,看了眼弗离。
“只是……听一个凡夫提起过罢了。”弗离顿了顿,随意地笑了笑,脑子里似有似无地想着什么,“既然来了,那便下去一看罢。”
——楼台绝胜宜春苑,灯火还同不夜城。这便是本宫的国土,本宫的皇都,太皞不夜城。你若是可以,不妨来看一下。
那时在太皞驿馆,得了空闲,辞别之时,厉骨寒那厮曾沾沾自喜地跟自个说着太皞皇都的事迹。
听多了,也就晓得了。
稷苏看着弗离神思游离的脸色,眸光一沉,却什么也没说,便随着弗离一齐落到了地上一处没人的地方,往里走去。
不夜城处处见兵戈,守卫戒严,走在街上的男子多半都是五大三粗之人,披戎持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