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闲邪存诚 > 1.
    雨一直在下,下得那么大。

    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把两个人困在了圆明园春熙园附近的土路上。当时的情景,至今令他记忆犹新,每次想起,都会幸福地笑,笑那时年少懵懂的纯真,笑那时狼狈不堪的样子,笑那时情窦初开的爱情。

    徐箫和芮颖,这两个心甘情愿想要走到一起,想要一起面对未来人生和生活的年轻人,在家人极力反对的情况下,只能私下见面。每次见面,都让他们倍感珍惜,也许没有“家人极力反对”的前提,两个人就不知道“珍惜”的真正含义和在一起的来之不易。

    为了见面,芮颖都会在周六就提前出家门,不是打着上课的幌子,就是说要去加班,晚了就不回家了,住在单位宿舍。其实她是要去见另外一个心急如焚的他,徐箫会开着单位的考斯特班车,在距离她的不远处等她。在那个用手机打电话不方便的时期,他见不到心上人的那种焦虑,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是可以理解的。

    看到芮颖快步走来,徐箫把目光集中在了她的脸上,他会仔细观察芮颖的表情,去判断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只要眼眶不肿不红,不象是哭过的,他就已经很知足,因为芮颖的泪点很低,她因为他们俩的事没有少跟父母争执,可孝顺的她不忍心跟父母闹翻,只能选择避而不谈,或多听少说;如果她能有一个笑脸,徐箫也不用去买彩票了,因为已经中奖了。

    那天,徐箫看着芮颖略带微笑的美丽的脸,发自内心地高兴,他打开车门,芮颖抬腿迈进来,徐箫也递过去一个笑脸,两人此刻的幸福,不言而喻,像往常一样,坐在他的后面。两个人聊着永远也聊不完的话,工作中的抱怨,同事中的关系,矛盾,轶事,朋友的近况。这么大的车,只有他们两个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很浪漫。徐箫手里把着方向盘,车子向前开着,聊到的最不好解决的问题就是:“咱们去哪儿?”,“我们将去往何方?”。

    天气真好,风和日丽,这在最近多雨的天气实属少见。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心也痒痒的,有要远行的冲动。车是他们暂时的归宿,此刻,这是他们自己的私密空间。

    他们可以找一个不碍事的地方停下来,不用交停车费,把门关好。这个夏天气温很高,他们打开车上的空调,两个人坐在一起,抱一抱彼此,亲一亲对方的脸蛋和嘴唇,没有人可以打扰他们,尽管车玻璃没有贴膜,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他们会有所注意,也会习惯性地看看车外四周,偷偷摸摸确实很累,可热恋的时候,不都应该如此吗?终于,两人决定:这一日的青春不能浪费在车上,一定要去一个环境好,走着不累,还都没去过的地方。万园之园的圆明园居然意外地成为了他们的目的地。临开到圆明园停车场的时候,天气开始阴了下来。停车,走下车的时候,居然开始有毛毛雨了。两人调侃着说他们自己命运坎坷,老天爷都为难他们。俩人一合计,没有雨具,芮颖这几天还在“倒霉”,可既然都来了,走着吧,他们手拉手,义无反顾地踏进圆明园。

    肯定是因为天气的原因,让本来客流就不大的圆明园又少了几分人气,走了一会儿,也见不到几个人,见到的都忙着小跑着奔出口去了。芮颖紧紧拉着徐箫的手,心里其实是有恐惧感的,徐箫要是自己一个人的话,早就撒丫子往外跑了,身边有个美女,还是自己最心爱的人,不能认怂!强弩着也得朝前走。他拉着那只小手,脚步轻快地向前走,当然,他也在寻找着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在这里应该不难找,很多亭榭近在眼前。

    风明显大了,芮颖双手抱住了徐箫的右臂,身上开始出鸡皮疙瘩了,徐箫用左手摸摸她的脸蛋,用手心上下来回蹭了蹭她的右胳膊,安抚着她,两人加快了脚步。顷刻之间,倾盆大雨如瓢泼一般浇了下来,这么大的雨,拿什么雨具也无济于事。他们所处的位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从头到脚,浑身上下瞬间被淋湿。脚下也是坑洼不平,很快竟然积起没过脚踝的雨水来。两个人笑了,因为身边为数不多的游客看着别人和自己被淋成落汤鸡都在笑,大家都没有恶意,都觉得挺好玩的。徐箫立马醒悟过来,看着身边的她心疼起来,她身体还不舒服,却愿意跟着他受这份苦,心里真不是滋味儿。因为是冷的过,芮颖虽然也在笑,但像个孩子一样嘴里故意发出颤音,嘴唇颜色已经变深,有些发紫,她脚踩的人字拖在水中行进的每一步都不容易。徐箫一转身,左手拖住她的后背,右手兜住了她的长仔裙,把她一把抱了起来,紧紧地抱在怀里。她的身材真好,很轻,毫不夸张地说,他瞬间想到了婚礼前,自己抱着芮颖走向婚车的场景。芮颖感到有点儿突然,不过配合得很好,在他抱起自己的时候,还有纵身向上跃起的动作。她双手搂住徐箫的脖子,快乐地笑着,笑得那么的无邪,那么的无忧无虑,雨中的激情,使他们的心贴得更近,更紧。徐箫淌着水,走进了离自己最近的小亭子,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没有马上放下芮颖,两个彼此深爱的人深情对视。徐箫尽量屏住急促的呼吸,他们开始亲吻,世间所有的美妙,聚集在了这一刻,他们希望永远停留在这种幸福之中。他们身上的雨水,顺着衣服落在或流在地面上,隐隐约约形成了一个“?”的形状。

    他们曾经想过放弃,但是,当徐箫拆开手机,卸下电池,抽出sim卡,塞到芮颖的手里,手机是因为她才买的,泪流满面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芮颖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抱住了他,阻止了他,她的执着,和他的不舍,使两个人成为彼此的精神支柱和动力,他们相拥而泣,感叹世间不公的遭遇,痛惜彼此的情意不被认可。

    多少个夜晚,他们貌似轻松浪漫地走在只有路灯陪伴的街头,沉重的心情始终无法掩饰彷徨的脚步。累了,两个人坐在路边或街边公园的长凳上,徐箫把芮颖放在自己的腿上,侧抱着她,头靠头闭上眼睛,直着身子小憩一会儿,单纯的他们从没想过去宾馆开房。他们身上也没有太多的钱,徐箫以为电影院会有通宵的夜场电影,真不是为了看,而是找个地方能睡觉,吵一点儿也没关系,在室内能躺着就行,可那段时间已经没有了那种可以通宵达旦的夜场,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在与他们为敌,捉弄他们,要拆散他们,可这些反而让他们的手拉得更紧。有的时候班车可以开回家,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他们可以下班后开车去兜风,然后去吃饭,最后可以睡在车上,很不舒服,座椅很窄,伸不开腿,会有蚊虫的侵扰,不过这条件已经很好了。

    徐箫跟芮颖讲,他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参加夏令营,住在密云水库附近的一所小学校里,去的学生很多,分了很多教室,打地铺,同学们都很兴奋,都挤在一起,一直在说话,不睡觉,蚊子很多,闷热,也睡不着。第二天都在大巴车上睡,又困又乏,当时年纪小,那条件比现在可差远了。有时候,他们手拉手走在街上,会因其中一个人的有感而发,想到那些伤心事而落泪,感染了另外的一个人一起难过;也有的时候,两个人暂时忘记了那些烦恼,追追跑跑,象两个天真的孩子。吃东西的时候,徐箫会看着芮颖的脸,用纸巾擦去她嘴角的芝麻或别的;芮颖也会看着他,帮他擦去额头的汗水。相依为命,彼此陪伴,这些都是两个人感觉最温馨的时候,也因为这些点点滴滴,他们坚持了一起继续走下去的决心。

    徐箫和芮颖最早是同一个单位同一个部门的同事关系。开始,他们都是最基层的员工。徐箫不太爱说话,不擅于表达自己的想法,但做事还算稳当,能得到领导的赏识和同事的认可,所以,往往被人认为“城府深”、“有心眼儿”,他也知道自己应该调整与人沟通的方式方法,但一定不能变成他极为反感的“会做的不如会说的”样子,必须是该说的时候说,该闭嘴的时候闭嘴,不溜须拍马,不人前背后;芮颖,她的聪颖是与生俱来的,用“天生丽质”形容她一点儿都不过分,两只会说话的大眼睛,浓黑的头发,扎一个马尾,人显得格外精神利索。她的记忆力超强,什么新鲜东西看过一次,就可以过目不忘;人也是快人快语,性格爽快,不爱遮遮掩掩,跟谁都能聊;业务上手很快,业务能力方面的排名总是数一数二。所以,她也招人嫉妒,甚至是来自异性的。也有很多人追她,公司里的、客户,还有同学什么的,她认为没感觉的,会直接拒绝,可很多人不死心,穷追不舍,因此,在当时被公司里的民间组织评为“最难追的女孩”。徐箫长得并不是浓眉大眼、身材魁梧,而只是相貌普通,语不惊人,写了一手还算说得过去的字,有一副五音健全、还算中听的嗓子。

    认识芮颖以后,也是渐渐对她产生了好感。他不像其他男生那样总是在芮颖眼前晃悠,尽可能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急功近利,而总是默默地为她做一些事情,尤其是工作上的事,他都认真对待绝不马虎,由此,使芮颖对他从陌生到熟悉,再到建立起信任感,最后演变成由心而生的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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