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七又和廖靳西说了一会儿话。
廖靳西又简短地问了一下关于项链的事情。两人似乎都明白电话里不方便，便都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是廖靳西先放下了电话，只交代了一句：“我拿到了项链，马上就过去。”
叶安七嗯了一声。
电话里陷入沉寂。
两人却舍不得挂电话似的，听着电话里对方沉稳的呼吸声。
许久之后，廖靳西才轻轻说了声：“等我。”然后挂断了。
叶安七捏着电话，露出点笑。
“和谁打电话呢？”叶妈妈的语气很随意，“廖家那小子？”
叶安七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觑着叶妈妈的脸色：“当初，我的项链在他旗下的当铺里当掉了。换了四十万。后来项链就一直放在他那里了。您刚才提起来，我就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找找送过来。”
“哦。”
叶妈妈轻轻应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道：“你一说他就送过来了。看来你们俩这半年里很亲近啊。”
叶安七警铃大作。
傻子都听出这语气里的不对劲了。
她踌躇着语气，小声道：“妈，您不高兴妈？”
“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叶妈妈抬头看了眼叶安七，“女儿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了。都不用我的照顾，连对象都给自己找好了。我什么都不用操心了。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完蛋了。
这回气大性了。
都怪她没想到，一听见项链的事，实在太激动了，立刻就想把项链找过来，握在手心里。只有这样，她才觉得安全。所以，也没多想就给廖靳西打了电话，谁曾料没有注意到叶妈妈还不知道她和廖靳西的关系。
她和廖靳西都算得上私定了，还加上那些年在国外的事……更不用提妈妈和廖靳西的姐姐，廖岑东的一些恩恩怨怨。
反正一句话，廖靳西是和妈妈不和的。
种种关系下，也难怪妈妈不高兴了。
她觑着妈妈的脸色，想要撒娇缓和一下气氛：“妈，瞧您说的。什么叫对象都给您找好了，不用您操心了。我不管多大都是您的贴心小棉袄不是？我还指望一直陪着您，让您给我把关呢。”
“停。”
叶妈妈似笑非笑，“现在别和我来这招。这事没这么容易糊弄过去。”
叶安七立刻缩缩头，不敢说话了。
她们俩一个人躺在病床上，一个人对坐在椅子上。病床上的冷着脸，一声不吭地看报纸。椅子上的小心翼翼，给剥着橘子，上贡似地放在病床旁边半人高的茶几上，讨好的笑着：“妈，您尝尝这橘子。”
病床上的捻起橘子吃了，也不说好不好，只是还不做声。
椅子上的脖子缩得更厉害了。
坏了。
这回是真生气大发了。
叶安七想偷偷摸摸地起身，借着去洗手间给靳西哥哥发个信息，让他来的时候做点准备，随便带点什么东西来讨好一下老妈。可刚腆出个笑，还没做声，叶妈妈就斜睨了她一眼：“去厕所可以，把手机放下。”
叶安七彻底蔫了。
知女莫若母。
她别想在她老人家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脚了，只能在座位上干坐着，椅子上跟长钉子似的，也坐不安稳。她一面一而再再而三，继续费劲地讨好妈妈，以期能缓和点气氛，一面暗暗为即将到来的廖靳西默哀。
她一直没提醒过他这件事。
希望他能应对得过来。
叶安七巴巴等着，盼啊盼，终于把人给盼到了。
门被大力推开，廖靳西风尘仆仆地推门进来了：“安七，你要的项链，我给你带过来了。”
“嗯。”叶安七起身去接项链，站到廖靳西身边，想要给他悄悄透个底。可一偏头，觑见了叶妈妈的脸色，见她目光紧紧盯着自己和靳西哥哥，眼神很是严厉，实在不敢顶风作案，只好一言不发接过项链：“进来坐。”
她特意没有喊廖靳西的称谓。
这时候再喊他靳西哥哥，岂不是火上加油。
廖靳西愣了一下，才进屋，坐下。一坐定，才似看见了对面的病床上的叶妈妈一样，腾地跳了起来：“您醒了。对对对，安七刚刚和我说过，您醒了。您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叶安七望着他。
这对于这个男人，绝对是一种低声下气的讨好了。
这个男人生来就拥有地位，财富，哪怕童年过得不幸一些，也是众人仰望中的所在。向来是被人捧着长大的，后来又当了廖家的掌门人，一直是呼风唤雨的所在，长袖善舞，滴水不漏的应酬几乎是本能，何时这样笨拙地问候过。
还不是因为她。
叶安七忽然觉得眼睛有些湿。
她低下了头。
忽然觉得有一束目光望了过来，她抬头望去，正对上了叶妈妈的目光。
叶妈妈的眼神起初是有些严厉的，似乎还有些恨铁不成钢，大概是看见了她的表情，随即又是无奈地一摇头，目光变得释然和轻松了。
“你坐。”她望着廖靳西，“坐下说。”
廖靳西端来一把椅子，从容坐下了。
过了一开始的错愕和慌乱，他已经恢复了一贯的镇定与风度。他朝叶妈妈微微点点头：“安七和我说了。是我没注意到，疏忽了。应该早些来问候您的。”
这明显是替她开脱。
叶安七错愕地望着廖靳西。
廖靳西却只微微笑笑，仿佛这不过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显然包容与替安七善后，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本能。
叶安七忽然觉得心酸。
“不用了。”叶妈妈淡淡道。大概是刚才看叶安七的那一眼里的释然所致，她的态度已经松动许多，至少对着廖靳西还能保持礼貌的寒暄，“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了，还得安七都担心了一场。”
廖靳西自然地回道：“伯母，您还正风韵。”
叶妈妈淡淡一笑，不作声。
两人基本的寒暄过后，便陷入了僵局。廖靳西大抵也是判断出了情况，感受出了叶妈妈隐而未发的怒气与质问，只微笑应对着，等待叶妈妈随时都有可能发出的疑问和咨询。
叶妈妈此刻却一点也不着急了。
她像是不知道房间里还坐着一个人，只一心一意地吃着叶安七剥的橘子，小小的黄色橘瓣，躺在她手心里剔透如翡翠。她一点一点剥掉上面的白丝，将橘瓣打磨的更加漂亮，再慢条斯理吃掉。
一连串动作像一场无声的表演。
室内空气因为久久不出声而僵住了。
叶安七有心打破这难捱的僵局，咳了一声，想要说话，却被叶妈妈打断了。
她拍了拍手，大概是吃够了，像是解释的。她笑了笑：“病刚好，医生说不能吃太多东西。安七给我剥的橘子，放着扔了也怪可惜的。劳烦您等了这么久。真是太对不住了。”
廖靳西应对得很有礼貌：“作为晚辈，应该的。”
“你姐姐最近怎么样。”叶妈妈从旁边茶几上抽出一张餐巾纸，在嘴角轻轻擦了擦，也不看廖靳西，垂着头，漫不经心地问，“又半年没听见她的消息了。正好你来了，也可以问问情况。”
叶安七坐正了身子。
终于来了。
廖靳西回答得中规中矩：“姐姐最近迷上了泡茶，一直在家里学着如何泡一碗漂亮的功夫茶。这次她是没有得到消息，不然，现在也应该来看您了。”
“喝茶？”
叶妈妈淡淡哼了一声，“就她那脾气。”
叶安七缩缩头。
叶妈妈和廖姐姐之间不和，在场每个人都知道。但是，显然没有人愿意在这个场合，将这个不合挑在明面上。否则，气氛就太僵了。只怕以后还更难得相见。
廖靳西不做声。
叶妈妈将纸巾扔在垃圾桶里，抬头望他，又道：“你和安七的事，你姐姐知道吗？”
“知道。”廖靳西声音沉稳有力，“而且，她也是同意了的。”
“她倒是大方。”
叶妈妈淡淡道，“当初你和安七的见面，也是她安排的。那么，那些年在国外的旧事。你们的意思是再也不计较了？”
廖靳西不做声。
叶妈妈便又说道：“当初你姐姐和叶家弄得这么僵。你想过你和安七在一起后，和叶家怎么相处吗？”
“妈……”叶安七叫了一声，“现在又提叶家干嘛。”在叶妈妈的目光里，她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但终于还是坚持把一句话嘟噜着说完了：“叶家那样对我，我早就不想管他们了。”
廖靳西坚定道：“伯母，一切都以安七的意愿。我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的。”
“以安七的意愿？”
叶妈妈嗤笑了一声，“你当我不是出生在世家就不懂了吗？你如果不是廖总，那还好。可是你既然已经成了廖家现任的掌门人。能不能和安七在一起，决定和叶家是什么态度。你一个人做得了你整个家族的主吗？”
廖靳西沉默。
叶安七有心想说什么，却找不到说什么合适。
叶妈妈望着廖靳西的道：“你的脾气倒是像你姐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执拗。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和她一样的疯。当初她做的那些事，我现在计较也没意思。但是，我要你知道的是，你现在身居高位，你的一举一动不是能够由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