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七默然不做声。
实际上,她明白叶安琴的意思。细想之下,在人生最后阶段,与其拖着沉疴病体,耗费在死气浓浓的病房和医院里,反而不如痛痛快快享受一把人生。
所以,她才会抛下架子去追沈家齐。
还一个人追到欧洲。
跨越了大半个地球,十几个时区,软磨硬泡也要将自己应有的幸福拿到手。而且,尽管双手瘦削,也要将已有的东西握得紧紧的。
她能够理解叶安琴了。
叶安琴望了眼宴会深处一小团人。一行七八人围起,皆是华服锦衣,谈的热切,不时举杯相碰。一个年轻人略略够着脖子,探了探身体,眼神扫着四周,像是寻人。
胸口带着拳头大红玫瑰,是新郎的装束。
隔得大半个大厅,叶安七方看清那是沈家齐。
叶安琴却早已认出似的,目光想被摁在那人身上,拿不开了。也没发挪开转身看叶安七,只是捻起裙角,朝着那边走去,欢快道:“家齐在找我,我过去了。”
叶安七轻轻嗯了一声。
仅仅是沈家齐一个找寻眼神,叶安琴方才的苍凉一洗而尽,笑着竟有了恋爱似的甜蜜。捻着彩绣织锦米白裙角,如朝会的少女就去了。
她刚动了一步,忽然停下,朝叶安七扭头,长眉飞起道:“我要的一直都不多。只要沈家齐心里有我就行。现在,我做到了。所以,我从来都后悔。”
叶安七不做声。
叶安琴左手还捏起小拳头,挥在叶安七面前,威胁道:“我警告你,这件事不准告诉任何别的人。特别是沈家齐和沈家的人,听见没有?”
“否则……”
她尾音抬高,拖长了,沓沓拉拉的一下一下要裹成一把细长刀刃薄白的软剑架在叶安七脖子上。
叶安七嗯了一声,似乎怕不认真,又补充道:“我不会说出去的。对任何人。”她又道,“你自从也要顾忌身体,还是早些休息。”
病人最易精神不济的。
叶安琴却难听叶安七所说了。
她一颗心都被沈家齐方才那一探的目光弯成的钩子勾了去。她匆匆向叶安七摆了摆手,意思是别说了,捻着裙角,匆匆汇入大厅里,穿越一个又一个人,朝着她的爱人欢快奔去。
叶安七扭头看她。
看她走上两层白大理石台阶,看她走上红彤彤的地毯,看她一步一步绕过三俩成群的人堆,看她匆匆和人打着招呼,看她终于走到沈家齐身边,挽起他的手。
沈家齐似乎说了两句什么,皱着眉头。
叶安琴摇着他的胳膊,眉目间竟是她从未见过的小女儿似的娇怯。
叶安七轻声叹口气。
叶安琴啊。
我今日才真真认识了你。
人群里有人回头,朝叶安七挥着酒杯。叶安七偏头看去,原来是廖靳西。他做了个口型,似乎说了句什么,隔着太远,重重黑脑袋阻隔,也看不清。
叶安七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廖靳西大概未解其意,扭头和正在交谈的伙伴说了两句,便朝着这边走了过来。穿着人群洪流,大步着,焦急地走到她身边,轻声问了一句:“安七,怎么了。”
叶安七愣了一会。
她未料到廖靳西回过来。
她看着廖靳西脸上浮起的着急,忽然有些明悟,这种时时被爱的人记挂在心的安然,大概这就是叶安琴宁愿用生命换的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