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餐的地方，是在一家西餐厅。
孙玲年轻那时候，跟芹添荣谈恋爱的那会儿，都只是普通家的孩子，俩人也没怎么去一些高级的地方吃饭，最多就是在学校边上的边上的评价饭馆吃了，后来离开芹添荣后，孙玲为了生活，整个人忙于奔波赚钱，养一个孩子并不容易，生活把孙玲的年轻时候的天真浪漫，这些年来她很少到这种高级地方来吃饭。
跟芹添荣重逢之后，芹添荣也带了她几次来这种地方吃饭，总是让她觉得别扭，所以她更多时候是会选择在家里吃家常饭，而这样子的做法，让吃多了这种高级饭馆的芹添荣反倒是觉得特有家的味道，觉得孙玲温柔可人。
而今，面对着林雅茗，孙玲尽己所能地想表现出自己的优雅，想做得最好最美，但……越想做好越做不好，尤其是看见林雅茗就坐在对面，那么从容镇定，那么自然优雅的模样，让孙玲越发觉得怎么都不对劲，手里的刀叉也是各种不听使唤，几次落到地上。
林雅茗举起杯子：“孙小姐。”
孙玲吓了一下，连忙放下手里的刀具，拿起餐巾擦了擦嘴，想优雅地举杯以对，结果手肘碰到了刀叉，刀叉落地的声音让孙玲吓了一跳，慌忙地弯下腰去拾取，结果又把桌子上的酒杯扫落地，杯子哐啷砸到她的后脑勺，杯里的红酒淋得她满头满脸的……
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得太快，让人措手不及。
边上的服务员连忙赶过来递上毛巾，孙玲羞愤得想找个洞钻过去，她最不想的就是在林雅茗面前出丑：“我……我去下洗手间。”
“妈，我陪你去。”孙明明跟着起身一起过去，心里头有些怨母亲今晚的这表现丢她的脸，要再这样下去，等会不知道她还要出多少糗，那样她们在芹笙母女面前，岂不是更抬不起头。
林雅茗抿了口红酒后也起身：“我去补补妆。”她想找孙玲单独聊聊，当着芹添荣的面，总是不好说话的。
桌上就剩芹添荣跟芹笙俩人，父女俩也一时无话，芹添荣有些尴尬，没话找话地随口扯个话题：“你跟秦放什么时候结婚啊？”
芹笙：“我跟秦放分手了。”
芹添荣很是惊讶：“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都不知道。”他一直很看好秦放的，是个很有生意头脑的男人，他一直很期待能跟秦放一起合作，将芹华医院做得更大。
芹笙看了他一眼：“有一段时间了。”
芹添荣更觉得尴尬了些：“是……是这样啊。”
芹笙放下刀叉，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爸，你不用强迫自己这样子做的。”这样他不习惯，她也跟着别扭。
芹添荣被她这么一说，尴尬得只能哈哈笑了几声。
芹笙见他那样子知道他不自在，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对于父母之间离婚的事，虽然她一开始是有些不满芹添荣的变心，但感情这种事，是冷是暖只有当事人明白，她虽然是他们的女儿，也没办法干涉太多。所以，她也只是尊重他们的决定，不管他们有没有离婚，他们是她的父母这点是一辈子都不会变的事。
“其实，你不用这样子，像平常那样就行，突然这么关心我的生活反而让我觉得不自在。”芹笙想着，也就顺便说了出来。她想也许芹添荣也许不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所以才会这么尴尬，没想到这种时候说这样子的话，会让人更尴尬。
简直让芹添荣尴尬得老脸都要溢出血了。
“你对不起的人是妈妈，既然妈妈都原谅你了，那我也支持她的决定。”芹笙继续平静地说着：“当然，我现在可能心里还是会不舒服的，所以对你可能也会比较没法有好的脸色，但过一段时间等我调整好之后，就会恢复的。”
“还有，我真的觉得那个女人一点都没有妈妈好。”芹笙给出了自己的判断：“有点太做作。”
芹添荣只能低头喝酒掩饰自己脸上的尴尬。
芹笙看他这样子，觉得他应该不想再跟她独自呆着：“我去一下洗手间。”
*
林雅茗打量着眼前的女人：“你跟添荣是怎么认识的？”她一直不明白自己输在哪里？
孙玲很是自豪地说着：“我是添荣的初恋。”
初恋，是让人最难忘的，不管对于男人或者是女人，对于初恋总是有种舍不下的情怀。
只有在这点上，孙玲觉得自己可以赢过林雅茗，在那段没有林雅茗就参与的，只属于她跟芹添荣的时光。
“初恋……”是么。所以说她是输给了初恋？林雅茗觉得有些可笑，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说的就是这样吧。
孙玲不喜欢看她这种冷静的样子：“你跟添荣离婚了，以后不会再来纠缠他吧。”
林雅茗笑了：“你对自己就这么没信心么？”她觉得有些好笑，看她那种像防贼一样地放着她：“那你当时怎么就有信心把芹添荣从我这边夺走呢？”爱一个人还得成天担心他会不会跟别人跑了，不累吗？
孙玲别她说的一时无言。
林雅茗：“放心吧。好马不吃回头草。既然已经跟芹添荣离婚了，那我就不会再跟他纠缠不清的，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跟你一样，喜欢吃回头草的。”
林雅茗看着孙玲脸上的难堪，心里突然有些明白那晚上芹笙为什么会心情那么好了，原来……
是遗传的啊。
她都不知道自己也挺有骂人的天分。
“你那么宝贝芹添荣，也不过是被我穿过的破鞋而已。”林雅茗笑了笑：“既然你那么喜欢，那你就好好守着他，别哪天一个不小心，又被别的女人把那鞋穿走了。”这年头，三三不息。
而男人，对于偷腥这种事，很容易就养成惯犯，尤其是已经有过成功的经验之后。
“那男人，我不要了你就好好收着吧。”
林雅茗说完自己心里的话，对着镜子补了补妆。
本来她只是了解下孙玲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本来以为会是个聪明温柔的女人，没想到会是这么个……
林雅茗有些难懂，觉得芹添荣的品位真是……真是……就像芹笙说的那样：眼睛越老越花，品位越老越差。
林雅茗觉得这评价真是对极了，想着就莫名让她想笑。
“说得那么的大方。”孙明明看孙玲那样子，根本就招架不了林雅茗：“芹阿姨，你如果真这么大方的话，那还拿那些财产干嘛？”
有钱人的离婚，总是会涉及到一些大额的财产问题。林雅茗跟芹添荣之间自然也不例外，芹添荣这些年来生意越做越大，芹华医院当年是林家出资帮忙建的，属于芹添荣跟林雅茗的夫妻共有财产，所以离婚时候，在这点上林雅茗可以得到一大笔巨额的金钱，而且芹添荣也自觉理亏，所以在金钱上更没想过去亏待她，足以让林雅茗吃喝无忧地挥霍下半辈子。
林雅茗看着孙明明，以前孙明明到她钢琴室来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女孩挺聪明伶俐的。现在想想，她拿着那么好的学历和优秀的成绩，不去找更好的工作，却来她的小钢琴室当个吧台小妹，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女孩呀。
想来还是她家小笙好。
林雅茗：“那钱……”她本来就没想要，她自己又不缺钱。
“干嘛不拿。”芹笙一进洗手间就听见孙明明的话：“那本来就是我妈应该拿的份额。”
孙明明是个很骄傲，而且有资本骄傲的女人。她自认为在各方面都不比芹笙逊色，甚至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对自己各方面的条件，有着无比的自信。
她认为，芹笙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本来就应该是属于她的。
芹笙：“不止我妈要拿，我爸那边剩下的，以后也有我的一份。”
孙明明反唇相讥：“我看你们也别装得那么清高了，钱这东西谁不喜欢。”有钱有权人的生活，是多少人所向往的。
芹笙点了点头，也直接就承认了：“钱确实是好东西，所以我妈更没道理把送上门的好东西往外推。”
孙明明：“你……”
“还有，我觉得你们不太适合说清高这个词。”芹笙很认真地跟她说着：“毕竟你们的行为，也跟清高两个字也挂不上钩。”
林雅茗这回算见识到自家闺女的嘴上功夫了。要不是现在情况不允许，她真的会笑出来，这丫头怎么可以那么一本正经一脸认真地气人。这丫头真的很有当冷面笑匠的本事。
女儿都这么为她着想了，她这个当妈的怎么能不领这番好意呢。
“对啊。”林雅茗笑了笑：“说起来这些钱算是芹添荣花了来买他的自由之身，不然他怎么跟你在一起呢，要他不给的话……你这个小三，怎么上位呢？”
看着孙家母女一副有气出不得的样子，林雅茗觉得也差不多了。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还是为了个男人，来相互为难。
“小笙，走吧。”这饭看来也不用吃了。
秦添荣见他们母女两过来，连忙招呼着她们：“快吃吧，饭菜都上了全了。”
林雅茗淡淡一哂：“这饭我们就不吃了。”她看了眼随后走来的孙家母女：“你们一家三口慢慢吃吧。”
“这……这是怎么了？”芹添荣皱了下眉：“不是都说了一起吃顿饭吗？”
“说是这样说，”林雅茗说：“但我担心我们再留下来，这饭有人会吃不下的。”
孙明明挽着孙玲走了过来：“芹阿姨这是说什么话呢。今天的这顿饭是由我们母女俩做东，芹阿姨可一定要留下来把饭吃完再走。”
“是啊，饭菜都上来了，就吃完再走吧。”芹添荣也跟着一起劝着：“快吃吧，有什么话等吃完再说。”
既然有人不介意，那她们当然也不会介意。
“介不介意多个人一起吃？”
芹笙连忙回头，看着站在一步之外的男人：“陆佐！”
他怎么来了？
陆佐偷偷向她挑了个眉，然后先跟林雅茗打了招呼：“雅茗姨，好久不见。”然后又顺着跟芹添荣介绍了自己的身份：“伯父，你好。我是芹笙的男朋友，陆佐。”接着，他看着边上孙家母女：“这两位是……”
芹添荣先是被陆佐的身份怔了一下，正在消化着这个女儿这个男朋友，然后陆佐突然问到孙家母女，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尤其是这眼下还有林雅茗跟芹笙在场。
“这……是我的朋友。”最后，芹添荣只是这么介绍了。
“哦——原来只是朋友啊。”陆佐点了点头，接过服务员递来的椅子，在芹笙边上坐下：“我听芹笙说，你们今晚有家庭聚餐，心想我身上也挂着芹笙正牌男友的身份，就不要脸地过来凑凑热闹，顺便跟未来岳父岳母见见面。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这么不要脸，没想到还有同伴。”
这家伙……还真是过来帮她吵架了啊。
她昨晚发了条信息跟他说了，今天爸妈要办离婚了，没想到他今天会赶过来。
芹笙看他那一脸认真地说着自己不要脸，还真是……有够不要脸的。
被陆先生自动归类成为“不要脸的同伴”的孙家母女，脸色当然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是孙玲，一张脸气得都要扭曲了，要不是孙明明在桌子下一直按着她，她估计当场就发作了。
从这点来看，孙明明要比孙玲来得聪明和隐忍多了。她看着陆佐，对于陆佐她是有印象的，虽然只有一面之缘。
孙明明拿出自己最好的修养：“陆先生，我是孙明明。”
陆佐伸手回握：“明明……明明……好名字。”
孙明明看着他噙着淡笑的脸，脸不由一热。虽然她并不认为自己的这个名字是个好名字，但……她很高兴，陆佐能这样说，尤其是当着芹笙的面赞美她，这样的陆佐给了孙明明一个错觉：这男人很容易勾。
芹笙的男朋友，也不过如此而已嘛。
“明明知道，还装着不知道，叫虚伪。”陆佐学着芹笙那样，认真地说着。
孙明明：“陆先生……你真爱开玩笑。”
陆佐继续：“明明很生气，还得表现出很大度，那叫做作。”
这男人的嘴还真是够坏的，芹笙一个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诶——明明很想笑，就不要忍着……”陆佐看了她一眼。
芹笙：“不然叫什么？”
陆佐认真地说：“不然憋坏了，我会心疼的。”
林雅茗看见他们三人脸色越来越难看，示意陆佐适可而止了：“陆佐，你从g市过来也饿了吧，先吃点饭。”
“还是雅茗姨疼我。”陆佐也明白适可而止：“伯父，你们也吃别客气，不然饿着肚子就不好了，芹笙，你也快吃。”
芹笙给他甩了个眼神：你还真是够不客气的。
陆佐回给了她一记眼神，曰：还好还好，谢谢夸奖。
芹笙保证自己真真确确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自谦的的神色……
他在自谦个……自谦个屁！
芹笙想，随后小皱了下眉……跟陆佐混久了，她学坏了，居然可以这么顺溜地“骂”出脏话来了。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回头，就对上陆佐那双含笑的眼睛，感觉心里的想法都被洞察了，让她不快地瞪了回去。
陆佐贴心地把切好的小羊排递到她嘴边：“来，这羊排挺嫩的，你试试。”
芹笙：“我……”可以自己来，刚一开口，他就将肉塞到了嘴里，让她只能闭嘴，细细嚼着嘴里的肉。
陆佐又叉了一小块肉，很是殷勤：“来，再试试这个。”芹笙一吃完，陆佐连忙又把肉送上，一副贴心好男友。
虽然他不知道这丫头在怨什么，但是表现好点总是没有错吧。
林雅茗看着他们小两口的眉来眼去，心里本来还悬着的心也放下了，看得出来陆佐是个很护短的人，有他照顾着芹笙，她也就可以放心出国了。
芹笙不是她，陆佐也不是芹添荣，他们俩人的爱情由他们自己做主。
最后，这顿晚餐，吃得最顺心的是陆佐，还有被陆佐喂了一大堆美食的芹笙，以及看着他们两个小辈相处融洽的林雅茗，心里盘旋着的那股离婚后不好受的情绪，也被冲淡了不少。
吃得最不顺心的，反而出了钱的孙家母女，本想着可以借此机会好好给林雅茗跟芹笙点难堪，结果难堪的反而是她们自己，尤其是在陆佐来了之后，那种难堪的感觉就明显了，陆佐喂着芹笙吃东西同时也不忘招呼林雅茗，俨然毫不客气地把自己当成自家人了，三人其乐融融的，气氛正佳。
而芹添荣呢，两边都不好做，干脆就什么都不做，也是他的不作为，让孙家母女更显难堪。
“谢谢你们的招待，今晚我们吃得很开心。”晚餐结束后，陆佐很礼貌地道谢：“那我跟芹笙还有雅茗姨就先走了。”
芹笙：“爸，我们先走了。”
林雅茗点头道别，三人就先行离开了。
“好饱啊——”陆佐摸着肚皮子，感觉有点吃太撑了。
芹笙看他那模样：“活该。”
陆佐幽怨地把她搂过来：“我这不是替你吃的吗。”
芹笙还想说点什么，林雅茗开口说道：“小笙，我看那边有个药店，你去给陆佐买点消食片吧。”
芹笙点了点头：“那你们在这等我一会。”说完后就往药店方向走去。
等她走开后，林雅茗看着眼神跟着芹笙一块移动的男人：“陆佐啊……”
“诶。”陆佐连忙回头，有种被抓了个现行的小尴尬：“咳——雅茗姨，听说你要出国了。”
“是啊，自从跟小笙她爸结婚之后，就没再出国去了。这次正好出去玩一玩。”林雅茗微笑地说着。
陆佐：“雅茗姨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林雅茗点了点头：“陆佐，你也看得出来，小笙在某些方面的事情上比较不懂。”
“恩。”陆佐点点头，表示赞同，那丫头有时候还迟钝得很。
“我看得出来，她对你是真喜欢的。”林雅茗看着进入药店的那个小身影：“以前她跟秦放那会儿，我还担心着她一辈子就那样子。”林雅茗突然叹了口气：“那会儿我担心她不懂什么是爱情，就那样跟秦放耗上一辈子。这会儿想来……也许让她不懂爱情也未必不是好事。秦放的世界虽然很复杂，但是他对小笙倒是真心的，他可以一辈子都照顾好小笙，就算以后发生点什么，小笙也不会太难过的。”
两情相悦是件很美好的事，但爱上一个人也很危险。把自己情绪的主控权都交给那人，总能让他轻易地牵动自己的所有感情。
她看得出小笙对陆佐很重视，所以她也担心了，如果哪天陆佐跟小笙之间也出了事，那时候她不在小笙身边……
陆佐：“雅茗姨，我明白你想说什么。我陆佐活到现在，这二十多年来，芹笙是第一个让我心动的女孩。说得粗俗点，我也不是没交往过别的女人，但只有芹笙能让我有……冲动。”
林雅茗挑了挑眉毛，敢这么大胆在可能成为未来岳母娘的面前，这么冠冕堂皇地说着对她的女儿有冲动……他陆佐也算得上旷古迄今第一人吧。
林雅茗：“够坦白。”
陆佐：“雅茗姨，如果我现在就跟你说，我会照顾芹笙一辈子，会爱她一辈子，这种空口白话谁都会说不是吗？”他看着已经买好药王这边过来的芹笙：“还不如让时间来做见证。爱情这玩意儿，我也是个生手，我跟芹笙两人慢慢学习，慢慢摸索出适合我们俩的爱情。我只能保证，在与芹笙在一起的日子里，我会对她好的。就算哪天我真的要变心了，我也会提前跟她说清楚，不会对她有一丝故意的隐瞒。”
林雅茗看着他坦诚无欺的样子，确实，比起那些空口的话，陆佐这么一席话更得她的心。
爱情里的欺骗，最让人心寒的，是欺骗。
“喏——消食片，拿去，下次别吃那么多了，对胃不好。”芹笙把药递给了他。
陆佐看着她那再自然不过的模样，心头一暖，如果能一辈子都有这么个人陪在身边……
还挺让人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