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进了屋，一众婢女立即铺床焚香，忙络起来。我坐在红木圆桌旁，眼前不停浮现那一瞬瞬今晚见到的画面。司晏淡笑温润的样子，满屋的刑具，阿财喑哑的嘶吼。从我见到他起，他几乎都是笑着的，谦谦君子，举止优雅，可事实上，他并不是我了解的那样，或者说，我了解的只是他表现在外面的部分。那种仿佛摒弃了喜怒哀乐的笑容，就像是面具，带着近乎冷酷的漠然。那么，他对我呢？也是面具吗？
我在王府里住了几日，才发现，作为一位王爷，司晏未免太清闲了。他在王府里植了一片竹林，林间掩映着一个小竹楼，竹楼里存放的都是从药庄运过来的珍奇药草，一匣匣整齐地放在架子上。然后他几乎整日呆在竹楼里，碾，淬，煮，一道道工序他都亲自完成，终于明白他一身的药香从何而来了。
我倚在竹楼的门上看他，他的举动自然且潇洒，即使是捣药这样的工作，都有一份优雅在。他居然在这繁华的京都，这奢华的安陵王府，过着一种近乎遗世独立的生活。
他终于是将药汁放入一个小瓷瓶，摆到架子上，才细细洗了手，向我看来，“明日我要去胜州。”
这消息来的突然，我愣了愣，走进去几步，“这么急？”我原本是要问去做什么，又觉得自己太过逾越，于是没有问出口。
他笑笑，“也不是急，明日就能准备好，便明日出发。”
我有点不舒服了，准备好就走么？就像我被遗弃了一样。
“胜州的琼花很好，你可想去看看？”他似是看穿了我的心事。
我微微有些羞赧，但终究抵不过心中欢喜，自我出生以来，从未离开过颍州，“我可以一起去吗？”
他搂住我，比平日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还有他清润的，令人迷醉的声音，“当然。”
我僵住了身体，却不挣脱。
隔日一早，婢女们就唤了我起床，一番梳洗打扮，与司晏一同上了马车。随行的人说不多，也足有一队人马，两辆马车。我与司晏坐前面一辆，后面一辆装些行李，还有我的两个侍婢，相思和红豆，她们不会骑马。其余人打马随行。
胜州与雍州相邻，是南边的繁盛之地，与颍州的大家气象不同，胜州是个温婉的城市，也是一个以美景著称的城市。多少才子佳人，多少文人墨客，都在那里留下了一段段令人神往的佳话，一首首脍炙人口的诗篇。
颍州离胜州有半月的路程，司晏一点也不赶，每日天大亮了才启程，日落前就休息。这也正好，我初次出远门，新鲜得紧，万事万物都想看一看。
我不停地向车外张望，只要进了一个城我就会如此。听教云初礼仪的婆子说，这样随意挑开车帘是极其失礼的事，然而司晏一点也不在意，他只顾自己拿着厚厚的书册，一看就是几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