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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喜被送进手术室时,花清远笑得猫一样,语气却是淡淡的,“你且死不了的,听爷的话,好好活着全文阅读。”

    等着手术室的大门关好后,花清远与彼得潘打了招呼,彼得潘冲他笑得则有些暖昧了。彼德潘这个月初,刚刚升任这家医院的副院长。

    花清远也不解释,他最近这名声,——王致和的臭豆腐,十里地都能闻得到。仿佛那一堆臭鸡蛋的余味仍在。他越想,嘴角的笑意越深,看起来森森的可怖。对面站着的彼德潘,都不敢冲在他暗示什么了。

    等花清远到时,袁四爷的府上已是梅子煮酒,荤素齐全了。

    在这一方庭院里,置这一处极具中国古典风格的园林小筑,与端庄里见婉约,与浩瀚中觅繁星,影影绰绰、雾里见花,意境风骨齐全了。

    花清远抱拳当胸道:“四爷这院子,满北平去寻,也寻不到第二处的。”

    这话是真心的。

    这样的院子,他早晚也要弄一处。

    他家蝶衣一身莺莺的戏妆扮上,在这样的庭院里,唱一段《牡丹亭》,那是何等的人戏同景啊。

    袁四爷笑着走下台阶来,迎了迎花清远。

    花清远也不着急进去,站在院中,背着双手,轻声吟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袁四爷站到花清远的身后,听着花清远吟完后,拍手道:“这首古诗起于唐朝,据说那天傍晚,也是一场大雪,这雪漫漫扬扬的,似乎已经飘到今天了。”

    花清远摇头,“四爷的似乎用得不妥,这要是放在别人家,就得是似乎了,放到四爷这里,这雪就是唐朝的那场。”

    袁四爷心里舒坦,他这园子,他是用了心的,面上却不怎么流露出来得意,他今日邀花清远过来,赏雪喝酒都不是主题,重要的事,还在那条街上。

    青梅煮的酒,淡淡的,消去了酒里的烈性,品在嘴里,多了一种回味,少了一丝缠头。

    袁四爷不主动提,花清远便一直装着糊涂。事实上也是,这事他扮得越是糊涂越是正确。

    花清远一会儿夸夸这里好,一会儿又说说那里,这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袁四爷有些坐不住了。

    袁四爷拿起酒勺,舀了一勺酒,在花清远的汝窑青瓷莲花碗里,同样泛出浅淡的碧青色。

    “清远可知西面老街有条春达巷子,”袁四爷瞄了一眼花清远。花清远假装想一会儿,才应道:“想起来了,是不是有家丰意烟馆在那儿?”说着,夹起一片青炒芹片,细细地嚼了起来。

    “那家烟馆就是我开的,”袁四爷并不瞒着花清远,又说:“连着那几家也都是。”

    “四爷这生意做的越来越大了,烟土这行,吃水很深,难得四爷你抓得脉络清楚,换做旁人,怕是支撑不住的,”

    花清远实话实说,在这乱世之中,能维持一条街的烟馆正常运作的人并不多见,这得需要多大的脉络关系,需要多好的调节能力,花清远很是赞叹欣赏。

    ——他与袁四爷本质上是一样的人。

    袁四爷不搭花清远的赞美之词,仍是说着他自己的,“除了把头的第一家,是方家老店,那一条街的铺子,我都买下来了,想把几家串联起来,打造成一家的。

    说起那间方家老店,祖上也是有一号的,原是做绸缎生意的。方家就是指着这间老店发的家,曾经也辉煌过。

    方老爷去世前,把家分了,念着二儿子是嫡出,便把这间老店留给了方老二,那方老二是个混不吝,哪里懂什么经营,这家老店也就荒废了。

    我与那方老二,之前曾做过协商,我出这个数,买他的店,”袁四爷把出一只手来,比划了一个数字。

    花清远意会,“这不是很好吗?”

    “本是挺好的,眼看要过地契,那混不吝忽就变卦了,”袁四爷后面几个字拖得很长,颇有些味道,一直低垂的眼睛,缓慢地撩了那么一下后,又垂了下去,“卖于了一位姓周的,据说在警备司令处供职,他父亲是军界高官。”

    后面这一句的意思,花清远怎么能不懂,袁四爷不明着说,暗里挑出来,这周满华不好相于,更不是蛮硬着能来的。

    那方二愣子要是把店卖于了个平头百姓,估计着袁四爷也不会找他来,自己明里暗里就解决了。

    “四爷说的那人是否叫周满华?”花清远这糊涂装到头了,不能再装下去了,那真就有些假了。

    袁四爷点头后,花清远接着说:“若是他,我与他还能说上些话,不如择个日子,我与你们引见引见。”

    花清远了解周满华,这人看着四六不着调,但却是个极有智谋的贪货,凡是到了他嘴里的肥肉,是绝不可能被人扣出去的。

    袁四爷想独自经营那条烟街,怕是不成了,周满华拼死也要分一杯羹的。

    这事弄得最后激烈了,倒霉的就是那个混不吝方二愣子了,而花清远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他花清远记仇,可是能记到死的。

    得了花清远这样的回复,袁四爷便满意了,这顿酒总算没有白煮全文阅读。

    “那就麻烦清远了,”袁四爷客气了一句。

    他是知道花清远与周满华的关系的。花清远的大哥花清辽,在读完国立学校后,进入军校时,曾师从周满华的父亲,常带幼年的花清远去周家玩耍,那时的周满华就与花清远相熟,两人可以算是发小的交情了。

    袁四爷与花清远的大哥花清辽,算得国立学校的三年同窗。自是知道这层关系。

    “四爷这话说得就见外了,都是自家兄弟,”花清远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就像那背后使坏的人,不是他一般,“小弟这里有什么过不去的关节,四爷还不得像我大哥一样帮我?”

    “那是自然,”袁四爷微微颌首。他们之间的关系,谈不上帮不帮的,不过是利益最大化的一种方式,彼此需要罢了。

    两个人又说了些杂七杂八的琐事,眼见着庭院外面渐黑,花清远张罗着要走。

    袁四爷并不多留,亲自送到二门外。

    “清远与蝶衣这一出,现世里的霸王别姬,整个北平都轰动了,清远真性情。”

    袁四爷这话,花清远没敢带过,细略地想了想,才说:“哪里是什么霸王别姬,不过是一曲《牡丹亭》,我这真张生遇到假莺莺,情不自禁了,强自拐了人家,污了人家的清名,轰动不轰动的,我到是没注意,只想着那句老话‘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我花清远也是读过几年书的,半数也被某些人,划在这负心人一类里了,以今日这清风明月、玉雪良辰为证,我花清远若是负了蝶衣……”

    花清远伸手碰落,距离二门不远处的一棵松树上的雪片,持在掌心,雪遇了体温,立时化了。

    花清远声音坚定,“人如雪消。”

    花清远看过书、看过电影,知道袁四爷对程蝶衣是有心思的,这番话与别人不说,与袁四爷却不得不说,——你这辈子是别指着和我家蝶衣做什么‘红尘知己’了。

    他是绝不放手的。

    袁四爷讪讪地笑了笑,竟又送着花清远直到大门了。

    自从发生‘臭鸡蛋事件’后,花清远几乎不踏入大红门戏院了。

    从袁四爷的家出来后,花清远按原定计划,着司机开车,到了大红门戏院的后巷子。

    往常这时,花清远的车到后,等不了多久,程蝶衣就能出来了。

    今天,花清远本来就有些晚了,却还等了好一会儿,程蝶衣还没有出来。

    花清远有些不放心了,吩咐驾驶位的司机,“你去看看,程爷怎么还没有出来?”

    司机应声后,开了车门,进去没有多久,很快就出来了,程蝶衣也跟在他的身后,神情蔫蔫的。

    花清远从倒车镜里看得真切,连忙推门下去,大步走到程蝶衣的身前,拉住他仿佛被北极冰冻过的手,心疼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程蝶衣摇了一下头,疲惫地向花清远倚去,花清远就势伸手搂住他。

    程蝶衣每次被吓到,都是这副样子,花清远紧皱眉头,他不追问程蝶衣了,转而问旁边跟着的司机,“戏院里发生什么事了?”

    司机为难地摇头,“我还没进到戏院里呢,程爷就出来了,我们刚好走个碰头。”程蝶衣像丢了魂似的,没有看到他,这一段他没有说。

    “你去把三癞子给我叫出来,”这事不能追着程蝶衣问,可以转而去问别人了。

    花清远的话刚说完,程蝶衣却冲那司机开了口,“不,不用了,没有大事,三癞子还忙着。”转头又与花清远说:“我们进车里,我与你说。”

    “好!”花清远心下狐疑,三癞子一个小混混兼小流氓能有什么事忙的,该不会又强抢民女了吧?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也断断不敢抢到戏院来,污程蝶衣的眼,惊吓到程蝶衣的啊。

    虽心里百种测猜,花清远却还是应着程蝶衣,伸手揽着程蝶衣坐进汽车里。司机也跟了进去,花清远冲他挥手,司机发动了汽车。

    汽车开出巷子有一会儿了,程蝶衣才皱着眉,疲惫地开了口,“今儿戏院死了人。”

    花清远也跟着皱眉,“死了人?怎么死的?”

    “今儿戏唱了大半的时候,忽然就闯进了三个小伙子,扔了满戏院满戏台子的传单,这事时有发生,三癞子会带人把他们清下去的,我都习惯了,又碍不到我什么,我通常都不理的,”

    人命贵贱,摊上这么一个乱世,哪有什么太平地可享受。

    自从有了花清远,他们戏院的磨难比旁人家的,已经不知少了多少了,他心里知足。

    花清远尽自己所能,把保护伞撑到最大了。

    连那班主都说,他们戏院,安安稳稳这么几年,没有人敢上门挑事闹事,已是这北平城里,最好的买卖了。

    今儿这事,不似从前,不是那挑事闹事可比的。他以前不懂这些,但自从与花清远住在一起后,花清远会给他讲讲世道。

    花清远曾对他说,就算他不小心杀了人,不管几条人命,他都能帮着摆平,还一个清清白白的自由身给他。只有政治党派,那是只要沾了一分半点,就算他能救自己出来,自己也得掉层皮。

    他当时听完,还和花清远开玩笑,说花清远这是哄他穷开心。他这样的连鸡都不敢杀的人,哪还敢杀人,连见着杀人都吓得不成了,就像大成监狱外面的那回。

    今儿,他又见着一回,且这回与上回,似乎相同了,就如花清远所说的‘只有’挂了联系。

    “那三个小伙子传单才散开,三癞子还没爬到戏台上面去哄他们下去呢,戏院门口就闯进来一伙拿枪的,打头的那个,抬手一枪就结果了其中一个小伙子的性命,那血……”程蝶衣顿了好一会儿,直到花清远把他的手,揣进西服里怀,放到花清远的胸口处,感受到那里的温暖和跳动,他才把话说完,“那血都溅到我的身上了。”

    他这一年真是倒霉,已经连续两次被鲜血溅了戏服,只是这次与上次不同,这次是真出了人命,上次不过是那疯女人作戏而已。

    提起上次,还有那次在大成监狱外面看到的杀人场面,必竟是远望,没有今天这次相近。

    饶是这几年见了些世面,这般的刺激,程蝶衣也有些承受不住,当时就吓得腿软,不知如何去动了,旁边站着的段小楼,一把把他抱起,直奔了后台。

    段小楼给他倒了水,让他压惊,饶是他自己也吓得一头的大汗,嘴皮都干裂出来了。

    “蝶衣,你在这里坐着,我去前面看看,”

    段小楼要去,程蝶衣忽就想起花清远说过的话,一把拉住段小楼的戏服袍子,“师兄,你别过去,这事,咱们管不了。”

    那伙提枪的人,都是军队的制服,根本不是这片的管警,一看就知道属于花清远所说的那一类的。

    不是他们心狠,他们一个戏子,这样的局势里,自保尚且困难,何况这种情形。

    段小楼抬起的脚收了回来,气得一屁股坐在了程蝶衣旁边的椅子上,愤愤道:“我就不懂了,城门外面一伙子日本鬼子不去打,杀起中国人来,倒都是手起枪快的。”

    程蝶衣自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明白又如何,他只能摇头,“师兄,若是日本人进来了,这戏就不唱了,好吗?”

    听程蝶衣进起这话,段小楼垂下的头,猛地抬起,他直直盯着程蝶衣,不敢置信地问:“你,你说什么?不唱戏了?”

    “清远说,这北平要成了日本人的天下,咱就成亡国奴了,还唱什么戏,唱给谁听?”

    说起不能唱戏,程蝶衣悲从中来,眼里有了泪花。他不懂什么是亡国奴,但要是戏都不能好好地唱了,那可能真就是‘奴’了吧。

    段小楼沉默了好一会儿,大手拍到桌子上,“不唱就不唱,这戏唱得也憋气,大不了和菊仙学着做裁缝。”

    程蝶衣迷茫地望着段小楼,那花了一角的戏妆,心里也像是塌了一块。

    前台是如何处理的,又乱成了什么样子,师兄弟两个都没在过去。只是又接连听到了几声枪响。和那班主以及三癞子的吵嚷声。还有更大更杂乱的吵嚷声,此起彼伏。

    花清远听着程蝶衣连惊带吓地叙述后,也是一阵的后怕。子弹那玩意又不长眼睛,万一有个闪失,他怀里这人……,后面的事,他都不敢想了。

    回到家里后,花清远叫小凳子着人烧了热水,放了满满一桶,又放了安神的草药,叫程蝶衣先去泡泡澡,他亲自去了厨房,给程蝶衣做压惊的刀削面txt下载。

    花清远这面刚做好,泡过澡的程蝶衣也刚刚端起碗,还没张口吃呢,外面传来了一连串的吵嚷声。

    “四少爷,四少爷,你慢着点,容小的去通禀一声,两位爷正吃饭呢,你这来的不是时候啊,四少爷……”

    小凳子伸着双手拦,都没有拦住一路火炮仗似的,穿过来的花清迈。

    换作别人,小凳子早叫院子里的打手群上了,但谁叫来人是花清远那个四六不靠谱的四哥花清迈呢?

    这就不好下手了。

    而且,自从花清远搬出来后,除了花婷爱来过一回后,经常来这里登门的,就只有四少爷花清迈了。

    程蝶衣和花清迈的关系还不错,有几次来借钱,花清远不在,程蝶衣见着数额不大,都拿给了花清迈。

    花清迈投桃报李,下次再上门时,也会在给他家小雪买小物件时,给程蝶衣捎几个,看着还不错的。

    于是,程蝶衣和花清远的卧房外堂里,就有了一串泥人、波浪鼓、小风车以及布老虎。

    看得花清远哭笑不得,程蝶衣是不喜欢这些东西的,但好在还有他家小笙。

    小家伙到是极愿意玩这些的,只是每次花清迈来时,他都远远地躲出去,他还是记恨着花家的人的。

    花清迈大吵大嚷地闯进来,“老六,老六,你还有心吃饭,老六……”

    花清远往前走了两步,推开房门,站着的位置刚好挡住了抱起面条碗,正被花清迈突然到来耽搁的,不知是吃还是不吃的程蝶衣。

    花清远冲着紧紧跟在花清迈身旁,伸手拦着花清迈进屋的小凳子摆摆手,“你下去吧,给我四哥也做碗面条端上来,想来我四哥也没吃饭呢。”

    花清迈也不客气,转身对小凳子说:“给我下两个荷包蛋,我中午饭还没来得及吃呢。”

    小凳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冲着跟他一路过来的几个护院,摆摆手,呼啦啦地都下去了,——今天晚饭,全府都是面条。

    “四哥这么风风火火的来,该不会是你把未来四嫂得罪了,来我这里讨招的吧?”

    花清远把花清迈让进来后,给花清迈搬了把椅子,递了一个喂了炭的炭炉过去,让他暖手。

    “胡说什么,我和我家小雪好得很呢,”花清迈又不请自拿地把桌面上沏好的那一壶普洱,全部喝光,接着说道:“今儿下午,大红门戏院发生的事,你知道吗?”

    花清远无语,指了指程蝶衣,那意思很明显了,那是在程蝶衣地盘发生的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三个人是我同学,”花清迈气恼又急忿地道:“死的那个是东北逃过来的,他爹在东北被日本鬼子扣了做矿工,没多久就死了,他哥带着他们全家投了北平这边的亲戚,他上有八十岁的曾祖母、六十岁的瞎祖母,还有四十岁的老娘,他如今出了事,这一家子怎么活?”

    花清迈越说越恼,椅子也坐不住了,站了起来,来回地走,“被抓进去的两个,有个山东的,还有一个河南的……”

    说到这里,他实在有些说不下去了,抚着桌子角,好一会儿才说:“你知道为什么每次学朝,我总是被抓进去的那个吗?因为我知道咱们家有钱,赎我出来,没有什么,但我其他的同学,有不少生活很是贫困,上有老下有小的,他们一旦出了事,一家子都不用活了。”

    花清远与程蝶衣对视了一眼,程蝶衣怀里抱着的那碗面条,已然没有了热气。花清远无奈地从程蝶衣手里拿过来,心疼地摸了摸他有些发白的脸。

    花清远从椅子处站起,把那碗凉了的面条放到桌面上,“四哥与我说这些,可有什么意思?咱们自家兄弟,有话就敞开了说。别人家的穷穷苦苦,我听了也解决不了大问题,我一不是菩萨,二不是神仙,但自家兄弟开口,我但凡有三分本事,绝不藏起半分。”

    花清远这话说得敞亮,花清迈听得舒畅,他刚从他三哥那里受的窝囊气,也算消减了些。

    这事,他之前也去求过他三哥,但他三哥一口回绝了,还劝他少参与,别给家里添麻烦,大道理训了他足足三大车,气得他快吐血了。

    “抓人的是警备司令总署与城防部队,”

    花清迈报出名头后,花清远不觉得有些头疼,两处衙门联手,这事真不好办了。

    “四哥,这事我不能完全应承你,我尽量试一试吧,未必能把人救出来,但至少可以探一探纠究怎么样了,又是为了哪般?”

    以前这帮学生也闹来闹去的,撒传单游行这事也屡见不鲜的,像这样直接就开枪杀人,还是不多见的,除非上面有什么吹风草动了。

    若是这般,他今天晚上还真得好好回想回想,最近这段时间,除了他挨了臭鸡蛋外,都发生了什么样的事。

    “那,那行,谢谢你了老六,”花清迈清楚,花清远只要点了头,定不会糊弄他的。

    得了准信,花清迈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偏头就看到了桌面那碗凉了的面条,也没注意这面条的来胧去脉,碗起来,呼噜噜地吃了。

    对面的程蝶衣看得十分哀怨,那明明是他家爷们亲手做给他吃的好不好啊,怎么就偏宜花清迈了呢,几欲要磨牙了。

    等着小凳子带人送面条上来时,花清迈又不客气地接过来一碗,正是那个下了两个荷包蛋的。

    吃过几口后,免不了摇头说:“这碗不如刚才那碗好吃。”

    那是自然了,花清远暗叹,自己这手艺,能是后面那做大锅饭的厨子比了的?

    抱着新端上来的面条的程蝶衣不吃了,这回不用花清远主动来拿,他自己把碗塞到花清远怀里,用眼神暗示着。

    花清远哪能不懂,俯在他耳边低声说:“你先垫一口,等他走了,你给你坐碗面饸饸。”

    说着不好吃,花清迈仍是一碗面条见了底,吃饱后的花清迈要走,花清远叫住他,给他塞了一叠纸纱和一小袋大洋过去,“拿走吧,人死不能复生,但活着的人总还是要活着的。”

    花清迈看着手里的钱,又看了一眼花清远,缓了好一会儿,才喉头有些哽咽地说:“老六,你是个好人。”

    花清远汗颜了,他真当不起这个好人头衔。不过是想着那人死在程蝶衣的脚下,他给些银钱,多做安抚,也叫程蝶衣的心里舒坦些。

    “四哥,如今形势不明朗,局势复杂,你要多留心,为了未来四嫂,你也要稳住心神,不可乱来啊。”

    花清远送花清迈到了后门门外时,忍不住劝了花清迈两句。

    花清迈点头,“这事我自然知道,要是连我也搭上了,那些死了的人,他们的家里人真就没有人管了。”

    “四哥知道就好,定要小心珍重。”

    哥俩儿个告辞后,花清远回了小院,径直去了厨房,给程蝶衣做面饸饸。

    花清远没想到,他到时,程蝶衣已经在小厨房等他了。

    花清远边洗手边问着,“穿得这么少,怎么来这儿了?”

    “一个人在屋里呆不住,想看着你做,”程蝶衣把手巾递给他,“四哥走了?”

    “嗯,走了,”花清远擦了擦手,开始活面。

    “你不是说……咱们不沾政治吗?”程蝶衣不解地问。

    今天死在戏台上那小伙子,直挺挺地倒下去时,死不暝目,那瞪着的眼睛,程蝶衣都不敢直视。

    他是真被如此这般惨烈的死亡震撼到了,他心里是害怕花清远也会出这样的事,花清远若有了什么闪失,他可如何是好?

    “水至清则无鱼,这世道没有那么清清白白的人,也不可能划得出楚河汉界,主要是看尺度。”

    花清远明白自己的身家,同时他也清楚国共第二次合作,快要开始了。活在这个乱世,不可能不与各家打关系、叙说道的,有些事,能管还是要管的。

    花清远说的尺度,程蝶衣是不懂的,但他清楚花清远做事的风格,他若说可以,那就应该可以吧。

    这么一忙一乱的,花清远竟然忘记和程蝶衣提起,今儿白天他半路做的那件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能说我做了一件傻事吗?这五天出去小旅游了,汗,我把两章放到存稿箱里了,我今儿回来发现了,竟然都没有更新,这是为什么呢,噢,原来是我没有定时,好吧,我是糊涂虫。两章合一起发上来。这次长教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