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子久久的凝视着拒绝了自己的少女。
已经过去了一百年, 那个夜晚的记忆依然清晰无比。幽灵忽然想起除了朝利雨月, 这个孩子也曾拥抱过自己,还有那个泽田纲吉……一群笨蛋,向着无药可救的人递去善意。
不过现在他们一定后悔了吧。朝利雨月是这样,所以永远都不肯来见她。小夜也是这样,所以拒绝了她——
幽灵默不作声慢慢浸入水中, 最后一个气泡在她头顶水面碎裂。湖边只有濡女甩动尾巴时哗啦啦的水声, 发现理子真的走掉了, 她长长松了口气。
“嘿嘿嘿谢谢谢谢, 小姑娘你人不错嘛, 对了你是不是饿了, 我请你吃鱼呀?”
一条鱼被她抛到岸上,瞪着眼珠死命蹦跶着。a看到它的腹侧长着两条细细的毛腿, 沉默着又把它踢下水里。
“……太奇怪的东西,人也是不吃的。”
巴形点了点头:“是,我知道了。”
好意被驳,濡女也不生气, 依然笑得甜美无比:“好嘛好嘛, 挑剔的小姑娘。不过这里是地狱,那种已经算这正常水准啦,我这样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可是百年一遇——喂大个子你别看我, 你家小姑娘亲口说的,她不吃我的!”
巴形的目光从她蛇尾上挪开。
人类的食谱显然已经不适合作为讨论话题。a赶紧换了一个:“请问濡女小姐知道怎么回现世吗?”
“不知道呀。”
回答叫一个爽利。
沉默的气氛在蔓延,濡女满脸无辜。
“我又不打算去捕猎人类, 知道那个干什么。而且小姑娘呀,虽然年纪轻轻死了挺可惜的,但是你看,你身上的光这么干净,来生一定会幸福的。还有大个子这么痴汉、不,是忠诚的人陪着,去嘛去嘛转生呗,一起走的话说不定他会转生成你的哥哥,嘻嘻嘻德骨……”
她就是不想转生啦。
问地头蛇好像没卵用,a唯有和她道别,与巴形寻找回去的路。然而地狱十分广阔,她又失去了魔法少女体质加持,没过一会就越走越慢,夹着鞋纽的脚趾磨得发痛。
一直注视着她的巴形立即问道:“主人累了吗?要我抱着你走吗?”
“恩,走不动了。……‘恩’的意思不是说要抱啦。”
巴形平静地将伸出的手收回。
既然都说出来了,a干次挑了个干净的石头坐下休息。因浴衣下摆的缘故,她得弯下腰才能脱鞋,然而她刚有这个动作,已经有一只手托住她的小腿,将木屐取了下来。
a下意识缩了缩:“诶?我自己可以……”
高大的薙刀半跪坐着主人的面前,他的手掌也有些冰冷,包住她的脚踝,已经将两个木屐都取下来了。因是夏天,她没有穿足袋,小巧的赤足被他握在掌心,蜷起来时不经意的蹭过他的指腹。脚趾间已经磨得发红,他食指嵌入,轻轻揉动。
说好什么都不会呢?
审神者舒服的快哼唧起来了。
如此亲昵,她脸颊有些发烫,不过看到薙刀冷淡的神情,那些微妙的杂念也就抛之脑后。
果然他还是什么都不懂吧?
“像鱼。”他冷不丁说道,指尖从足踝勾至脚尖,带来灼人的感觉。新月般的弧度,却又活泼泼的想要挣脱而去——然而审神者睁圆了眼睛,只想到了那条毛腿鱼。
……她的脚有这么丑吗?
酸胀感渐渐消去,她默默穿回木屐:“谢谢。巴形累吗?坐到我身边来吧?”
这块石头算不上太宽敞,薙刀挨着她坐下,仍是以专注的目光观察着她的每个举动。好在家里的刀有时也会这么做,a早已习惯,她双手往后一撑,仰头看了眼天空。
那那里始终阴沉沉的,像是雷雨前的征兆,乌云仿佛要彻底倾倒下来。a在这里怎么说也快有两三个小时了,天色却始终没有变过。
地狱应当和人间的时间也许并不相等。不过如果在人间的话,应该快要到夜里的十二点钟了。
近日来a的记忆在复苏,可是失忆的毛病始终就是那个样子,隔夜就全盘格式化。虽说她很怀疑自己现在是生魂状态,说不定不会遗忘记忆,但是珍宝还是必须好好保存才是。
她决定和她唯一的刀坦白自身的情况。
“也就是说,不做准备的话,主人很可能会连我也一起忘掉吗?”
薙刀眼睫低垂,这双狭长的眼眸大概是他清冷外形中唯一鲜艳的色彩,却也是冷调的红,透出淡淡的许紫。他凝视着少女欲言又止的面容,转而问道:
“那么要怎么做?”
a将术式的原理解释了一遍,他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主人最珍贵的记忆由我保存的意思吗?”
经他这么一说,本来“逮着谁是谁”的术式变得郑重起来。审神者也不由得被这种氛围感染,认真起来:“恩,交给巴形我很放心。”
“那我先试一次咯?”
少女在石头上直起身体,然后发现他们之间依然存在着令人心塞的身高差。她不由得攀住他的肩膀,右侧的绒羽蹭着手心微微发痒。
体内微弱的灵力在涌动,她轻轻吻在巴形的脸侧,握住她腰部的力道微微加重,她疑惑的拉开距离,薙刀依然是冷静无比的神色。
“只是这样吗?”他确认道,“我并没有看到主人的记忆。”
a哑然失笑:“当然不会看到啦,巴形想看?”
当然想看。想知道此刻她眼中的世界、想记住相遇之前她的模样、想了解她的每一处。无数声音在耳边吵闹的诉说着,巴形所能说出的,却依然非常简练。
“想。”
他的主人眼中漾着温柔的神采,如春樱、如流水、如无数巴形所能看到过的、记住过的每一件美好的事物,她在许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