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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在沙漠中坐了一夜,天亮的时候,他抱着妹妹的尸体回家。

    一个老人焦急的在门口盼了又盼,却盼回来了一具再也不可能醒过来的尸体。顿时血气冲脑,昏厥过去后,便再也没有施救的余地。

    无声的悲伤和沉默,安静的充斥在那个古旧的房子里,无人问津。

    那个凭寒的家里,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少年面如死灰,把妹妹和奶奶先后安葬,虽然附近的邻居也在竭尽全力的帮忙。但那份殷勤的劲头,就像是要弥补罪过一样,他由心的生岀一丝厌恶,无论如何也驱散不开。

    从葬礼的开始到结束,少年都未开口说过一句话,也没有,流过一滴泪。

    那个十六岁的少年脸上,不再存有年少该有的生机。

    从那之后,这个贫瘠的边陲小镇上,再也没有某个灵巧少女的活力身影,也没有了,一个十六岁的天才少年医生。却无端多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破落行人,一个整日烂醉在街头的年轻酒鬼。

    他不是没有恨,不是不想报仇,只能怪自己太过懦弱。

    他曾一次次敲响官府的鸣冤鼓,却一次又一次的被当成疯子乱棍打出……

    这座活在黑暗中的破落旧城,已经不是他的容身之所了。

    每经历一次无能为力,恨就在他的心底扎的越深。

    入夜,月正圆。

    少年拎着酒坛坐在妹妹的坟前,身后是一望无垠的黄沙,微风卷着细沙从他身边飞扬而过,卷起他残破的衣角。

    “香凝,你告诉我,事到如今我该怎么活下去?”他似笑非笑的盯着墓碑,自言自语,他轻轻摇着头,明知道得不到回答,却还是问岀声来。

    “不,我早就死了......这个样子,根本不叫活着。”提着酒坛的手无力的松开了,一壶玉露琼浆泛着微光渗入沙子里,瞬间便没了痕迹,只有浓烈的香,还飘散在风里,盘桓着不肯散去......

    妖娆的月光下,一袭黑影从沙漠中远远行来。那抹影子,像极了来自幽冥地界的死神,虚无缥缈,又冰冷异常。

    “现在的你,的确已经死了。”黑影在少年的身旁站定,容颜藏在黑色的斗篷之中,只有冰冷而低沉的声音,随着夜色缓缓流淌。

    “既然我已经死了,又为何,还能感受到痛苦?”他喃喃的冷笑一声,也不去理会来者是何人。

    “因为你的心还活着,自然会觉得苦。”那个人回答道,语气里像藏着魔力一般,勾起少年心中,那已经沉入死灰的一颗火星。

    “那你说,心如何会死?”少年抬起醉意阑珊的脸,那张脸终于有了些探究的意思。

    “唯一的方法,便是斩断心里的恨。”黑色长袍随着微风无声的翻飞,带着微不可闻的肃杀之气。

    听着神秘人的话,少年无故的沉默了,他望着那轮明月,似出了神。

    “你找我,不只是为了好心告诉我,如何死心吧......”他语气极淡,虽然醉酒,可心里却很清楚。

    身旁这个神秘的黑衣男人,岀现的理由,肯定不只是来劝他这么简单。

    “我要你救一个人。”黑衣人也不绕弯子,沉沉说道。

    少年听完后,瞬间大笑出声,好似听到了一句笑话,“你如何知道,我是救人而不是杀人。”

    “现在的你,还杀不了人。”黑衣人轻笑了一声,笑声中藏着不屑。

    少年的笑容愣住了。

    那个人说的没错,现在的他,杀不了任何人,他连自己都杀不了。

    但,那又如何,也许他还有别的方式,还有别的机会。

    “让我救人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

    “帮我杀两个人,杀完了人,我就跟你走。”少年说。

    黑衣人微微转头,露岀一双冰冷的眼眸,一丝危险的气息融入风里,“你想与我谈条件?”

    “用两条无关紧要的命,换取一个值得你救的人,很合适。”少年淡淡的说,即使感觉到了黑衣男人的露岀的杀气,他依然面不改色。

    黑衣人沉默片刻,双眼打量着这个少年,随即冷笑出声,“好,这笔交易我接了。”

    深秋的风从沙漠里呼啸而过,卷起一片枯燥的苍凉,天地模糊了原本的轮廓……

    就连那抹新亮的月色,也随着两人远离的身影,变得模糊不堪。

    夜晚的这座边塞小城,破败的街道上,一片萧条之景。一入夜,所有的人家都已关门闭户,息灯吹蜡。

    只有一两家相对较大的饭馆酒肆,还亮着些黄软的灯火。

    一袭黑袍的人走进了酒肆里,站在柜台旁的小二立马上前相迎,可那人并不理会,径直朝楼上走去。

    店小二并没有上前阻拦,只因为那人周身萦绕的杀意太浓,只是靠近他,就已经让人胆战心惊。

    楼上的厢房里很是热闹,女子唱着小曲的声音,一段接着一段。

    两个穿着略显夸张的男人碰着酒杯,身旁还有两个姑娘陪着斟酒,好像是在庆祝什么好事情。

    那个一身肥肉,却穿着华丽的男人,正是前段时间闹事的赛共。

    而另一个人,已略显年迈,他身上的官服还没来得及褪下,便着急来了这座酒楼,应邀吃酒。

    “前些日子那件事,还要多谢大人体谅。”赛共对那人双手托杯,表示谢意,两眼尽是奸佞之光。

    那身着官服的人把手一挥,看上去颇有些气势,他说:“你我本就是自家人,区区一个穷小子想告你的状,能成什么气候?”

    “行,大恩不言谢,以后我还要仰仗大人你呢。”赛共也不客气,表情很是得意。

    “好说好说。”两人相视一笑后,便只顾着和姑娘们调笑,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从楼下上来的黑袍男子。

    黑袍男子在他们桌前站定,那二人看见他,不知道是哪个不懂事的家伙,敢来影响他们的心情。

    两人正欲发难,却窥见了一把兵刃的玄光,此时此刻,二人已经来不及做任何事情。

    男人手中的长剑泛着玄光,没有半分犹豫,寒光疾闪之下,鲜血便飞溅而起,那两人的头颅便和身体分了家。

    一身黑袍的陌云开将长剑收入鞘中,隐藏在黑袍之中的那张冷峻的脸上,沁着一丝不屑的冷笑……

    两个这样的货色,根本不配由他来动手。

    但,为了木雪,哪怕让他杀尽天下人,他也甘愿。

    等剩下的两个女人反应过来时,一身黑袍的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而刚才喝酒寻欢的那两个客人,却变成了两具没有头的尸体,遍地鲜血淋漓。

    顿时间,满屋子都回荡着女人的尖叫声……

    第二日,小城里像炸开了锅,乡绅赛共和县官突然间都死了,还被人割去了头,尸身被挂在了小城的大门上示众。

    这热闹而恐怖的景象,有人掩鼻摇头而走,有人笑着不屑一顾。

    然而,一切的一切,都已经与少年没有任何关联了。

    冷香凡一身白衣,飘然若仙的立在墓碑前,他把手中那个装了头颅的袋子扔下,血迹染红了他的白衣,如初雪中盛开的荼蘼花。

    他的脸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渡上了一层和煦的笑容,虽然笑着,却没有温度。

    那一袭背影映在漫漫黄沙中,那般单薄,又美得如此空灵……

    他眺望着,那漫漫无边的黄沙,就像看着一位过往中的故人,赋予了轻然一笑。

    转过身,他飞身上马,背对着那座埋葬下曾经岁月的旧城,跟随着那个神秘的黑衣男人,一路绝尘而去。

    只是这一转身,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了可以回头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