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州各县都有守军,只是有的勤而善战,有的纯混日子。但只要是守军,就能有军中武备。比如神臂弓就仅供各州守军可用,江湖中人使用的强弓劲弩,还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曾吟山便淡淡道:“守军统领言春熙是庄主的朋友,他的人已将此处团团围住,我劝你们还是放开庄主,就地投降吧。”
郭暖律不由得冷笑道:“不知我可否提着你的人头去投降?”
他这句说完,又是一剑刺向了曾吟山。
白少央自然也是心下一沉,但面上依旧波澜不显。
不管怎样程秋绪的脖子还在他的刀下,这个人质他还是得当上一段时间。
“里面的乱党听着,言将军已率部赶到,识相的赶紧出来,否则我们就要强闯了!”
白少央立刻高声喊道:“程秋绪就在我手里,若不想他有事,言将军最好在外面多晒晒太阳。”
他这话一下,外面立刻没了声响。
白少央忍不住笑了笑。
如果不是因为程秋绪的手还搭在他的屁股上,他会笑得更厉害一些。
他不发话,甄幻海却先发了话。
这人折了一只手掌,却还有一张煽风点火的嘴。
他不敢拿这张嘴去怼陆羡之,因为他实在害怕刚刚出手的那高人。
所以他只能朝着奄奄一息的曲瑶发走去,这似乎是静海真珠阁里他唯一一个能欺负的人了。
“姓曲的小贱人,你究竟将赵燕臣藏在了哪里?”
曲瑶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我都要死了,还会怕你不成?”
甄幻海冷笑道:“你虽然要死了,可这身子还在呢。”
他说完这句话,竟伸手便要去解曲瑶发的衣服,逼得她面上柳眉倒竖,嘴上怒骂不休。
黄首阳的面上也怒得渗出了一道阴火。
他提斧上前道:“姓甄的,你莫要做得太过分!”
甄幻海却阴□□:“这姑娘之所以要死,还不是因为黄老在她的肚子上开了一斧,怎么黄老却反过头来说我过分呢?”
黄首阳竟被这句话呛得说不出话来,仿佛被什么人在面上打了一拳似的。
他算是无话可说了,陆羡之却是大步向前。
他虽暂时还使不出什么力气来,但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见甄幻海欺辱一个女子。
每个女人在他眼里都是庙里的一座神像,天上的一颗星子,而神像值得敬重,星子则值得怜爱。
甄幻海似乎也已料到了他会来,便一把抽开了曲瑶发的上衣。
他这一抽本是为了饱览大好春光,却没想到先见到的是血光。
这血却不是曲瑶发的,而是他的。
因为就在他正要低头一看,背后就中了一箭。
这惊花一箭惊的却不是花,而是曲瑶发和陆羡之。
陆羡之抬头望去,却看见赵燕臣正稳稳地站在屋顶上看着甄幻海,眸光冷冽道:“听说你在找我?”
甄幻海艰难回头道:“你……你……”
他这一句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吐出一口鲜血,然后直直地倒了下去。
陆羡之微笑道:“赵兄怎么现在才出来?”
曲瑶发却幽怨道:“你现在出来做什么?”
赵燕臣一个落地便掠到了她的身边,这时陆羡之才发现他的人虽站得很稳,手却有点微微颤抖。
然后赵燕臣便对着曲瑶发叹道:“曲姑娘虽想保住我的命,可却坏了我的义气。”
他本该出第一箭,与柏望峰等人一起浴血杀敌,可曲瑶发却将他迷倒之后,再把他藏到了暗道秘阁里。
曲瑶发仰头一叹道:“若是黄柏二位能顺利杀敌……你不在也无妨,可若他们二位之中任何一位生变,你即便在场,也是无用……不过白白搭上性命罢了……”
赵燕臣转眼看了看柏望峰和沈挽真的尸体,面容悲凄道:“但在我搭上性命之前,至少能救别人的命。”
白少央却道:“你就算能够出箭,也不过是错杀一个无辜好人罢了。”
曲瑶发苦笑道:“我本以为你若不出箭,柏望峰定会生疑……他若肯退,或许能救更多人的命……”
可惜她终究还是错估了柏望峰的性子,这人看着平易近人,骨子里却有着一股不容质疑的骄傲。
柏望峰的骄傲逼得他不能回头,只能向前。
可惜到了最后,他却退场得比谁都早。
赵燕臣没有说话,只是朝着中毒之后内力全失的黄首阳走了过去。
他似乎已打定主意想杀了这叛徒,却没料到黄首阳只看了他一眼就淡淡道:“看来我如今是死定了?”
赵燕臣冷冷道:“你功力尚未完全恢复,我的气力也只恢复了一半,你若与我拼死一搏,也未必会败。”
黄首阳垂眉道:“继续搏下去又有何用?”
他仿佛已经太累,累得一点都斗不动,也不想再斗了。而且此刻程秋绪已受人挟持,究竟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他似乎也没有什么理由再斗下去了。
赵燕臣面带厉色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黄首阳淡淡道:“我只有一个请求。”
赵燕臣仿佛已猜到他的请求是什么,口气稍微软了几分。
“我会去救你的孙女的。”
黄首阳面带愧色道:“多谢。”
赵燕臣道:“你还有什么遗言么?”
黄首阳苦笑道:“请吧。”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面上竟有几分解脱的意味。
而当赵燕臣抬弓的时候,他忽地伸出手摸了摸胸口,似乎想掏出什么东西一样。
但他还没来得及掏出那样东西,赵燕臣就出了一箭。
他这一箭就干脆利落地射中了黄首阳的脑袋。
但这一箭的干脆却是用曲瑶发用性命换来的。
当黄首阳死去的时候,曲瑶发似乎也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她闭眼之前还在喃喃道:“为何每一个我救过的美少年……都要叫我一声大娘……”
赵燕臣黯然神伤地蹲在她身边,本想捧起她的一缕青丝,却听到外面有人在破门。
外面的守军竟打算强闯进来了。
白少央似乎也知道来者不善,干脆拉着程秋绪一起上了屋顶。
程秋绪竟好像十分配合一样,也没有多做什么小动作,但是他搭在白少央身上的那只手,却还是叫陆羡之和郭暖律的面色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白少央只当没看见一样转身过去,将刀锋轻轻一动,点着程秋绪的咽喉道:“程大庄主这样的聪明人,自然不想与我同归于尽吧?麻烦请你拜托他们让我的朋友们先走,走的时候不准追击。”
程秋绪笑了一笑,然后对着门下的守军喊道:“请言将军让出一条路来,让里面的人先走。”
言春熙倒也欣然从命,让手下们先放下了神臂弓。
郭暖律最后再刺了曾吟山一剑,然后才拉着陆羡之一起上了屋顶。赵燕臣架着断臂的刘鹰顾也一块儿站在了白少央的身边。
白少央对着郭暖律道:“你带着小陆先走,我随后就来。”
郭暖律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便把陆羡之生拉硬拽地扯走了。
他从不是个啰嗦的人,自然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和白少央废话。
赵燕臣却对着程秋绪恨恨道:“狗贼,你把纪玉书藏哪儿了?”
他四处搜寻都未曾瞧见纪玉书的尸体,想必这人是被生擒了。
程秋绪微笑道:“不好意思,我只答白小哥的话。”
赵燕臣眼中几欲喷火,却被白少央劝道:“纪玉书交给我来问,你和刘前辈先走。”
他这句话说得也并不疾言厉色,但却有一股子摄人的微视,逼得赵燕臣不得不从。
他终究还是走了,足尖一点便凌空而起,掠过屋檐上的青瓦、梁柱旁的牌匾,几个起落之间便没了踪影。
待他们走后,程秋绪才幽幽道:“如今只剩下你和我了。”
白少央冷笑道:“那你是不是可以把放在我屁股上的手拿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