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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因船只靠岸抛锚,要等风停雨下之后再走,在这非码头之地,一时乌云满天,无星无月,船外数十步便一片漆黑,不见人景。

    这种地方,无论如何是危险之地。

    船工此时正在整理收拾船帆,虽然此时风大,但收好船帆后,他们就可以休息一整晚,自是精神放松。

    符二郎则在组织护卫们加紧巡查,第一是怕灯烛被风吹倒引起火灾,第二是怕那些船工闲下来会从船上货物中偷东西,自然还有担心会有劫匪前来劫掠。

    但那些护卫的兵士不这么认为,看此时风大就要下雨,劫匪又不知他们的船停在这里,就会来劫掠?精神反而懈怠。

    最早安顿下来的主船上,此时只有船头上固定的灯笼上有灯光,再有便是船舱里点了灯,因这里是女眷的住处,船工们被隔在了船尾的船舱处,未得许可,不能到前面舱室来。

    刘妪正对昭瑾、昭宛说:“大娘,二娘,今晚会比较凉快,你们能好好睡一觉了,早些歇息正好……”

    后方突然闪出一个人来,这个人影在舱壁上灯光的映衬下被拉得很长,把刘妪吓得一声叫唤:“哪个小奴,在这里乱晃。”

    待看清进了船舱在她身后的人后,刘妪大惊失色,更尖地叫唤了一声:“啊……”

    随即,她就知道这种事不能声张,面色发白地小声指责来人:“李郎,你怎得到这里来?”

    又飞快地要把他推出去。

    李崇训到宛丘接亲,到的第一天,符家招待他时,刘妪便去看了他了,当时只见李崇训年少轻狂,毕竟长得不算差,又是节度使家长子,轻狂些,也不算是缺点,刘妪对他便也没有太失望。

    此时李崇训一出现,刘妪自是便认出他了,因他会做出如此失礼之事而震惊不已。

    刘妪的声音让昭瑾昭宛都惊讶地回过了头,因为昭瑾头晕,她要先睡,昭宛正在为她宽衣。

    船舱无论如何不会比家中大屋宽敞,且夏日炎热,一间舱室,只要多两人,就会显得窄狭难忍,故而这间房中,只住了昭瑾昭宛两人,睡觉时也只留一位奴婢在舱中伺候。

    此时在舱中伺候的便是刘妪。

    李崇训根本没把刘妪看在眼里,只瞥了大惊小怪的刘妪一眼,便伸手将她推开了。

    李崇训乃是兵家子,不说武艺超群,百步穿杨,但也能拉动数石强弓,箭无虚发,刘妪哪能同他对抗,被他推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摔在了地上。

    昭瑾震惊地看着他,因太过惊讶太受打击,一时间几乎怔愣当场,毫无反应。

    昭宛也很震惊,但好歹很快回过神,她将昭瑾身上的外衫往上一拢,将她遮掩严实,就挡在了她的跟前,对李崇训冷声道:“这是女眷的船,即使再过无耻,当也该尊重你将来的正妻吧。”

    比起对因晕船而面色发白神色憔悴的昭瑾感兴趣,李崇训对冷艳凌厉的昭宛更感兴趣,因为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这一款,不由一边向她走近,一边问道:“你便是符昭瑾?”

    昭宛说:“不是。”

    李崇训一指他身后的昭瑾,“这位便是符昭瑾,我的正妻?”

    昭瑾因他轻佻的话语而深感侮辱和愤怒,伸手拉住昭宛的袖子,把她拉到自己旁边,直直对上李崇训,道:“李郎,我好歹是魏王府血脉,是祁国公长女,是你要明媒正娶的妻子,李符两家也因你我二人结为姻亲,你却如此辱我?”

    李崇训眼带轻佻又桀骜的笑意,伸手一把抓住了昭宛的胳膊,对昭瑾道:“夫人,放心,我不会辱你,李符两家结为姻亲,我也同样看重。我只带此女回船便罢。这是你的使女吗?”

    他看着昭宛,对昭宛和他暗中较劲要把胳膊抽开的事不以为意。

    昭瑾道:“她是我的妹妹,你把她放开。”

    “哦,符昭宛!”李崇训瞥着昭宛,说:“你便是被符家送给我的妾室?!先同我回船,好好伺候你夫君我,我以后会很宠你。”

    昭宛瞥了他一眼,侧头去看昭瑾,昭瑾气得面色发红,愤怒地起身要给李崇训一巴掌,“你欺人太甚!”

    李崇训一把拽住了她打过来的手,将她狠狠一攘。

    “啊!”昭瑾摔回了床上,摔得头晕眼花。

    刘妪冲过来要把李崇训扯开,李崇训抬腿就要踢开她,一直冷静的昭宛突然上前一步,抵住了李崇训的腿,身体用巧劲儿,将他撞得向后退了两步。

    李崇训正惊讶间,昭宛肩膀胳膊撞在他的胸口上,在李崇训一时难以置信下,被她摔倒在地。

    刘妪和昭瑾反应不及,只见两人同时摔在地上,昭瑾一声惊呼,以为昭宛是被李崇训拉到了地上,正要去帮忙,就见两人在地上打了起来。

    昭宛一肘狠狠砸在了李崇训的脸上,李崇训瞬间更懵,但他好歹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人,很快回过神来,要将昭宛从他身上掀开,昭宛身体灵活,翻身躲开了他的手,一手抓过榻上的木凭几,狠狠砸向李崇训的脑袋。

    李崇训虽挡住了凭几,昭宛下一招已经到了,一脚踹向他的下身,李崇训被她揣了个结实,瞬间痛得一声大叫,往后退了好几步。

    昭宛一把抓过桌上剪灯芯的剪刀,刺向李崇训。

    昭瑾和刘妪都吓傻了,昭瑾双目瞪大,浑身颤抖,刘妪浑身冒汗,拉着昭瑾躲到了一边,想要大叫,但是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她哆哆嗦嗦地看着李崇训和昭宛打在了一起,她完全不明白昭宛为什么会打架。

    “大……大娘……怎么办?”刘妪结结巴巴地颤声问。

    昭瑾过了最初的震惊,此时被刘妪一问,稍稍回过神来,一时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比起李崇训身材高大健壮,昭宛在他跟前可谓身娇体软,力气上便吃亏很多,但她十分灵活,将李崇训撞得摔在了地上,手中剪刀反手刺向他的颈子。

    在几乎死亡的关头,李崇训用了全部力气,用手挡住了剪刀,翻身就要将昭宛压在身下,要是昭宛被他制住,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昭瑾瞬间冲了过去,和昭宛一起压住了他,刘妪吓得要哭出来,但此时能有什么办法,她很想叫救命,却又知道不能叫。

    她也只好赶过去帮忙。

    李崇训在生死关头力量爆发,将刘妪一脚踹了开去,因为他的挣扎,昭宛手里的剪刀扎偏,扎进了他的肩窝里,他一声怒吼,翻身而起,将昭宛昭瑾都掀开了。

    “你们要杀我?!”李崇训愤怒道。

    昭宛从地上爬起来,一言不发,再次扑身过去。

    昭瑾则被摔得脑子里一阵巨响,一时间难辨东西。

    船舱外,风依然很大,远远地,似乎听到了雨声,但夜色浓重,不少灯笼被风吹灭,那雨声一时难辨从哪个方向而来。

    一个小婢从船舱里出来,听着四面八方而来的呜呜风声,只觉心惊胆战,正要再进船舱里去,便似乎听到了不同寻常的水声,她往船舷处走了两步,突然,一个黑乎乎的人头从船舷外攀着船舷冒出来,头发黑湿,黝黑的脸上尽是水意。

    水鬼!

    小婢被吓得就要张开嘴大叫,那湿漉漉的人头已从船舷处翻身而起,一跃而来,瞬间将小婢扑倒在地。

    小婢来不及惊叫,已经被这水鬼拧断了脖子,只圆睁着惊恐的眼睛,死不瞑目。

    随着那水鬼上船,又有好几个身穿短打浑身湿透的“水鬼”上了船。

    其中一个责怪杀死小婢的水鬼:“还没问出财宝存放处,你怎地把她杀了。”又多看那小婢一眼,不由更加可惜:“是个漂亮小娘子。”

    “这船上尽是女人,等拿下船,还不够你挑几个?!”

    “好了,上。”

    随着这一声,几人已经向船舱跑去。

    同时,其他船上也陆续爬上了湿漉漉的水鬼,巡逻的兵士发现了上船的水鬼,随着一声“有劫匪”的大声惊呼,在狂风里,大多数船上都炸开了锅。

    “有劫匪,有劫匪!”

    警报的锣声被不断敲响,各艘船上都涌上了不少劫匪,刀兵之声随着风声人声而来,所有船上瞬间大乱。

    劈劈啪啪汹涌而来的雨声如同千军万马奔涌前来,在转瞬之间,倾盆大雨呼啸着将整个天地笼罩,因这雨,甲板上几乎所有灯笼都被浇灭,只有船舱檐下和船舱中映出亮光。

    符昭信提着剑斩杀上船的劫匪,大声叫着:“保护主船,一二伍何在,保护主船。”

    随着他的命令,已经有兵士跑上了主船,和上了主船的劫匪短兵相接。

    符昭信也跃上了主船,一剑斩杀前来挡住他的劫匪,鲜血射出打在船上,那劫匪被他一脚踹下甲板,雨水扑在符昭信的脸上,要看清面前事物,一时也非常困难。

    船工虽也拿起了武器出来迎敌,但大多不能和劫匪相比,根本难以阻止劫匪入船舱。

    ***

    船舱中并无武器,加之不少家具和舱体连在一起以防船行中移动,不只是昭宛,李崇训也难以在船舱里找到趁手武器。

    肩膀上的伤虽然疼痛,但对他这种出入战场的人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他拔下肩窝剪刀,刺向昭宛,船舱突然大范围晃动起来,昭宛灵活地避开了剪刀刀锋。

    外面传来了砰砰砰的雨声和如雷鸣的锣声,“有劫匪!”

    数名劫匪已经冲进了主舱室,见到船舱中有三女一男,但状况诡异,他们不待多想,当然是先杀男。

    一劫匪一刀砍向李崇训,李崇训避了开去,两人战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