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发为夫妻,白首两相依。”担任司仪的是景王爷的王妃,是个年近四十的富态女子,笑盈盈的祝语。
李恒伸手将她的长发与自己的结在了一起,随后一把握住有些忸怩不安的她的手,紧紧的。
“目光灼灼似贼也。”等礼毕时,他边由着人剪去结在一起的头发,边在她耳边轻声戏谑。
她大窘。沈浔临时突击,在他的监督下她苦读了无数遍的《女戒》、《女则》,学过无数让人长叹无语的宫廷礼仪。
她觉得自己已被打造成一幽幽怨怨令人生不出什么邪念的淑正女子,只是刚才稍微露了点相,他马上注意到了。
眼睛真毒,她腹诽。
李恒没再说什么,仿佛看到她的窘相,很是意外,竟靠近些仔细看了看。一时间,洞房里会意的笑声四起。
“皇兄心也太急了,”琼玉取笑,“想不到皇兄也有今日。”
宗室里选出来的几个担任司仪的老王妃马上凑热闹,夸她美貌无双,端庄温婉,气质稳重,眉宇间见大气。但谁也不敢怎么闹今日洞房的这一对。
她只是含了笑意,端坐着,不说话,倒真像温婉大气的女子了。连李恒也扬了扬眉头,算是肯定。
她也瞟了一眼周围,新房宽敞辉煌,铺设了厚厚的地毯,有多重屏障,里面应是睡房,龙凤大喜床的四周有大红布障。
在新房东房间的西窗下设有餐桌,桌前列有像征夫妻同席宴餐的豆、笾、簋、篮、俎,景王妃请两人过去入座,司仪高唱祭词,每祭一次,定同食一次。
筷子起起落落,她看见李恒饶有兴味的眼神,只得跟着做下去,每样都夹一点。
司仪景王妃终于北面跪,奏称:“礼毕,兴。”
司仪引李恒入东房,释冕服,换了常服出来。
也有人引她入幄,脱服。
大婚的礼服和龙凤珠冠一脱下,她头颈往上一伸,松了一口气:压了一天,现在颈部运转总算自然了。她觉得气都喘得轻松了。
等她换好常服,衣珏逶迤,被外面的人扶着姗姗而出。出来时,李恒也正好进来,站定了等她,顺手牵了她,一同缓缓过来。
前殿据说在大宴群臣:一切都以皇帝大婚的仪式进行。陪同众臣的是几个宗室子弟,没人敢让皇上敬酒,这洞房自然也是没人敢来打搅了。
可琼玉公主不肯走:“皇兄还要与皇嫂一起用膳的吧?本宫在旁看着好了,皇嫂这样的人,看她吃东西也是种享受。”
永贞帝李恒心情看样子很好,笑着赶人:“不许再搅局了。朕与你皇嫂已好几年不见了,总得许朕说几句问候话。”
此言一出,全洞房的人都乐了。
几个老王妃互相用眼示意后,齐齐打趣:“青梅竹马,终成眷属。”
她垂了头,脸不由自主的红了,心中暗骂李恒:还几年不见了,前一段时间天天爬她的床!
琼玉公主一听:“皇兄真是的,还问候话?现在都是皇嫂了,可以说体己话了。皇兄在安西肯定对皇嫂一见钟情,心里极悦之,今晚都要诉说出来了。”
李恒看一眼端坐装羞的她,笑骂:“你以为皇兄像你这胆大没皮的?不许胡说。”
宗室的几个老太妃都笑了,连连亲昵的安慰她:“公主与娘娘年龄亲近,性格开朗,以后娘娘在宫中,可有伴了。”
陪同进宫的几个侍女见状,赶紧上来塞锦包求饶:“公主和王妃们就放娘娘一把吧。”
琼玉公主故意捏了捏锦包:“据说皇嫂带来了一座金山,昨日嫁妆单子就惊动了整个朝廷,这一点就把琼玉打发了?”
李恒一张俊脸含春,握了她的手,吓唬琼玉公主:“你得了包儿还不出洞房?得罪了你皇嫂,明儿她指一个不长进的花花肠子的把你送出宫去。”
琼玉公主拉着金珏公主,拍手大笑:“姐姐听明白了没有?有了皇嫂,光护着她了。”
金珏公主细声细气的:“不护着皇嫂还护谁?”
景王妃与琼玉公主关系很好,见状拉住想要继续取闹的琼玉公主,笑着打圆场:“公主见陛下大婚,眼红了?那快点求求圣上,给公主找个驸马吧?”
也只有景王妃敢在李恒面前开琼玉公主这种玩笑。
李恒听后,吐了一口气,绽眉一笑:“别急,皇兄给你找个好的,到时让皇嫂好好给你添妆,送你出宫。”
新房里霎时都是笑声。琼玉公主大窘,跺脚撒娇,拉着笑个不停的金珏公主终是一溜烟的出了洞房,走了。
她们一走,宗室老王妃们这段日子是没日没夜的忙,现在在景王妃的带领下,举行了“坐床”仪式,也齐齐行礼退出去了。
各各在长廊上是看了一眼,长舒了一口气:这皇上大婚,累得各位王妃们是很多夜没敢怎样合眼了。
这些人都从自家男人中得知了朝廷现状,知道二圣正在斗法,哪里敢松懈一下。
锦兰在帮她脱服换衣时,拿着她递过来的礼单,看了看收好了,悄声说:“左相让奴婢告诉娘娘,安西府的嫁妆礼单是昨日就上呈给朝廷了。”
“安西府的嫁妆单子一上,太上皇换了脸色,连夜将有关人等召进宫里,询问大婚细节,嘱咐不得出一点纰漏。”
“朝廷里的重臣私下传言这是安西府的无奈之举,拿金山银海买命。说娘娘早被劫到上京了,安西王霍昭智身受重伤,亲自追杀到凤翔,但被皇上拦下了。”
她心情复杂:凤翔的事,知者众多,是瞒不过去的。
她是何等人,今日上京街头的刀剑声告诉她:她的婚事,安西府分明也分裂成两派。一派想送她走,花团锦簇的嫁她;一派却是不同意,抗命而为。
她疲惫的在屏风后闭上眼:今晚是个难过的坎。进了大魏宫,她就是砧板上的肉,任李恒怎样砍杀了。
本书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