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柳景灏在刺骨的清晨冷风中苦笑不已,内心已是如大河溃堤,悲痛滚滚而来。
一个人的信仰崩塌,或许比大河溃堤更可怕。
那天,他正欲离开灵州时,碰到了安西王霍昭智带着初月从李恒住的地方出来。
或许已明白了什么,那张脸,冷峻得可以滴下冰来。
“柳景灏!”声音像过去一样,不高不低的唤了他一声,他赶紧过去行礼,只觉得头顶上的目光冰冷如厉刀,好像要切开他的脑袋似的。
他心头胆颤,突地压力一空,抬起头来时,眼前已空无一人。
他软瘫在地,才发现膝盖下湿了一片。
他觉得不对头。但不对头在哪里,又说不上来。
他扶着膝盖起来时,发现李恒站在院中,也是目光冰冷,望着空空的去路,半天没有说话,终于连连冷笑:“好,好!翅膀硬了!”
他觉得事情会有变数,应该问个清楚,于是鼓起勇气跟随李恒想要进屋。
李恒看了一眼他,没说什么,可一侍卫帘子一掀,屋里隐隐约约传来一熟悉的声音:“大哥!”
他明白了些什么,勉强支撑着自己不倒下,看着默立不语的李恒,最终没再发问,离开了灵州。
他回去汇报事件的整个经过后,老安西王霍真也没怎么说他,只几天后发表声明:支持自己的养子李恒复位正统。
李恒带着安西军精锐安全离开安西府近旁的灵州,前往上京解围,随后在上京正式登基,成为大魏永贞帝。
柳景灏看着天边,天边霞光万道,甚至于金光闪闪,托出一轮瑞日。
是的,又是晴天。只是“朝霞不出门”,等待着安西府的,接下去又会是怎样阴郁的天气。
他曾经混在人群中,看着安西王霍昭智来凉州主持十万顷屯田私化后的第一次播种仪式。
万民齐呼“千岁”,这安西王簪缨金王帽,穿着江牙海水五爪龙金蟒袍,从马上下来,走进地里,一时鼓乐齐鸣,禾词歌起,两名耆老牵黄牛,两个农夫扶着犁,这安西王左手执耒,右手执鞭,行三推三返之礼。
安西王在礼毕后缓缓俯身抓起一把肥沃的土地,放进荷包。
“这是万民之根本,”
这是万民之根本!他闭上了眼,随着难民的人流推动,缓缓来到城门前。
“今日怎么不能出城了?昨天还记着赶新来的走呢。”
“不出城怎么行,染上瘟疫就没命了。”
“开城门!开城门!老子们来自安西府,不讲理就动刀子!”
有人在后面一拍他,他觉得毛骨悚然:总算来了。
是失踪的易虎.
“属下知道怎样出城。”
他看看左右,愤愤然的难民中根本没有人注意他。他叹了口气,随着易虎挤出人群。
易虎领着默不作声的他走街串巷,突地站住,问他:“有人从衣不蔽体的流民,来到安西府,上了学堂,进了安西军,最后为富一方,却背主弃义,该如何处置?”
他慢慢的抬头,突地短剑在手,架上易虎的脖颈:“畜生!你也配来指责我,你是如何出卖王爷的!”
第一时间知道此事的,除景明外,就只有易虎!
易虎失踪后,他仔细推敲了易虎的话:说不准易虎见到玉佩,就知道了来人是谁!
也就是说,尾随安西王霍昭智进密林的,是易虎安排的人。
“你误会他了。他只是奉令,第一时间通知了我。”
柳景灏回头,后面是一个灰眸子的胡羌人,负手站着。霎时他喘不过气来,此人他曾无数次派人想暗杀了,但始终不能得手。
——胡羌军统帅,沙漠之狐赫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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