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公主难为 > 60第五十八章完整
    我跟着小童出了画舫,画舫外站在几个引路的侍从,对我毕恭毕敬地行完礼,然后引着我上了另一艘船。

    这艘船略小些,装饰也十分简单,只有两层。侍从一路引着我上楼进了里舱,这里左右隔空,倒是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我撩开竹帘进去,窗边静坐着一个清俊的身影,望见我来,轻轻地放下茶杯,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道:“公主殿下。”

    我很习惯地找了个空凳子坐下,随口道:“有酒没?”

    苏思毓展开扇子无奈笑道:“还说日后请微臣喝酒……”顿了顿,随手差来一个丫鬟,“温壶酒来。”

    丫鬟得令退下,不多时便端着温好的酒上来。

    我心不在焉地撩开窗帘望向窗外,莲真的画舫已经行远,官船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依旧停泊在川上。

    我握着酒杯不禁“咦”一声。

    “怎么了?”苏思毓坐在我对面,用扇子挑开竹帘顺着我的目光向外望去。

    我望着川上停泊的船只,低声道:“这些……好像不是官船。”

    苏思毓放下竹帘,淡笑道:“本来就不是。”

    我一脸茫然地看向他,他神态自若地斟了一杯酒道:“是景州王的人。”

    我一时愣怔地放下酒杯,置疑道:“怎么会?”

    苏思毓浅浅地笑了,抿了一口酒道:“公主以为,皇上与皇后成亲半载,未有身孕是因为什么?”

    我一下愣住,想起方才的避子药,心下便冒出了答案:“难道说……皇兄原本就想压制景州王的势力?”

    “不是压制。”苏思毓依旧噙笑道,“是除去。”

    我扯起嘴角笑道:“皇兄脑子坏掉了?”

    如今的局势对宁夜来说应当是十分不利,朝廷上未能力压群臣,朝廷外又有沂州王虎视眈眈,景州王虽然未必忠心,但因了仪巽的这层关系,好歹是站在宁夜这边的,他要除去景州王这只左右手,岂不是等于自残?

    苏思毓噗嗤一声笑出来,摇着一把破扇子似笑非笑:“公主希望是如何呢?”

    我看着他手中晃着的那把破扇子,张了张口,复又合上,苏思毓好奇地朝我挑了挑眉,我终于开口淡淡道:“在许多事面前,我的希望从来都微不足道。”

    他顺手将扇子合上,温润的眉眼静静地看着我。

    我握着空了的酒杯,慢慢回忆不堪的往事:

    我曾希望与皇兄相依为命,结果,我被欺骗了。

    我曾希望和云眠琴瑟相合,结果,我被利用了。

    苏思毓澄清的双眸望着我,墨玉般的瞳仁像是含笑,又像是叹息。沉吟了良久,却只是轻笑道:“看来,微臣曾留给过公主不少糟糕的回忆。”

    我忽然笑了,抬手斟了一杯酒:“不过我这个人记性不太好,我只记得当初和云眠月下对斟,畅谈心绪的那些事,别的,都记不太得了。”

    他正在斟酒的手顿了顿,抬起头一双雪亮的眸子望着我,而后,抬起嘴角苦涩地一笑。

    那时我没有弄明白他为什么要苦笑。

    许多年后,我方才知晓。原来,当你慢慢地忘却一个人的不是,只惦念着他好的时候,便代表着,你已经决心要忘记他。

    湖心上,渐渐有明月升起。

    “快到宫门宵禁的时辰了。”我道,放下早已凉透的酒杯。

    川上的那巡逻的官船依旧没有撤走的迹象,我讷讷地道:“我还回的去么?”

    “公主不必担心。”苏思毓放下酒杯,缓缓地直起身子。执扇的手轻轻一挥,侍从推开了舱门,他走在前面,我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同出了船舱。

    这艘船停泊的地方较为僻静,甲板上有些昏暗,我一个趔趄没有站稳,面前颀长的身影立刻转过身来将我扶住。

    他莹白的手指宛如玉琢,覆在我的掌心,带着一丝温热。

    “公主小心。”

    “嗯。”

    我淡淡地应着,正了正身子,然后顺其自然地将手从他手心抽开。

    他的身形在黑夜中微微一顿,而后收回手,静静地立在我身旁。晚风萧瑟,拂过脸颊,微微发凉。

    他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地道:“我想辞官。”

    我愣住,回头诧异地看着他。无奈夜色太浓,借着那稀薄的月色,他含笑的双眸平静地望着我,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你为何要辞官?辞官之后,又去哪里?”我诧异地道。

    苏思毓微微摇了摇头,嘲讽地笑道:“我本无牵无挂,去哪里都一样。”

    “你……”我张了张口,却被他截住话头:“公主,这边走。”

    我只好噤声,跟在他身后踏过甲板。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水声,一侧的灯火忽然大盛,我有些刺眼地遮了遮眼睛,只见一艘艘官船朝我们这里驶来。

    只见苏思毓将手中的扇子一合,轻笑道:“景州王果然按耐不住了。”

    “什么?”我有点没反应过来地看着面前的情势。

    还未来得及回过神来,夜空中只听“嗖嗖”地两声,有箭射来,箭头燃着火焰,苏思毓仿佛早有预料,从容地抬手,便见侍从鱼贯而出掩护我们从另一艘小船逃走。

    一旁的小船早已准备妥当,我甫一踏上甲板,回头便见来的那艘船已经陷入火海之中,一派平静的川上忽然引起嘈杂的慌乱,有人在逃命,又有人在救火。

    苏思毓站在我身侧,平静地看着火势汹涌的船只,我侧过头看着他的脸,质问道:“难道景州王想杀我?”

    他点了点头。

    “所以说,皇兄放我出宫,也是为了引蛇出洞?”

    他仍是点头。

    我有些脱力地垂下手:“你们又联合在一起利用我?”

    他无奈地笑道:“若是公主觉得这样想比较合理,便这样想罢。”

    我直视他淡笑的眸子,正色道:“我想知道真相。”

    他又是笑着看了我一眼,道:“公主为何以为我会知道?”

    我皱眉道:“你这是在故弄玄虚还是当真一无所知?”

    他挑眉笑道:“公主不妨猜猜看。”

    我差点没一个顺手把他推进河里。慢慢地平静下来,只见那边着火的船只火势渐弱,似乎有一大批人撑船赶来,大概是去确认尸体的。

    可惜不大如意的是,本公主还活蹦乱跳地杵在这儿。

    为首的那群人似乎发现了异常,慢慢目光都朝我栖身的小船上探来,有人高声喊道:“杀了公主,重重有赏!”

    他吼的这一嗓子令我不禁纳闷,而今怎么造反刺杀都是如此上台面的事了?

    “公主小心。”苏思毓低声叮嘱了一声,便已侧身挡在我面前。

    “那个,我有些累了,先去船舱里休息会。”我恹恹地道,打了一个哈欠。

    苏思毓扑哧一笑,扇子一转给我指了条路:“公主慢走。”

    “那个,你最好快点,马上要到宫门宵禁的时辰了。”我道。

    “微臣明白。”他含笑地点了点头。

    船舱中有个仆人走出来,带着我进了船舱。这艘船大概是应急的,舱内的布置十分简单,仆人也少,只有引我进来的一个茶衣仆人。

    我坐在榻上,随便喝了点茶,便支着头疲倦地打盹,那仆人倒也体贴,顺手便找了件薄被子替我盖上。

    我在船舱内等了一会,外面骚乱的动静渐渐平息,我本以为已经快完事了,却忽然从外面传来一个清丽的女声:“都给本宫住手!”

    这个声音十分耳熟,我一时有些想不起来,但是听她的这声自称,我便很快明白过来了。

    仪巽,她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我顺着窗户上的那片剪影依稀看到一艘船不知何时停在一旁,船首似乎站满了人,为首的一个人影窈窕,应是女子。

    未等我反应过来,便听见众人集体跪拜,口中高呼:“皇后殿下金安。”

    唉,这片看似不起眼的小川,今晚聚集了一个当朝公主,一个当朝卿史,如今就连当朝皇后都赶来凑热闹。

    我正要出去看热闹,却被人拦住,那个照看我的茶衣仆人慌忙地抓住了我的手,一个劲地对我摇头。

    他不让我露面,想来也是苏思毓的意思,既然是苏思毓的意思,很可能就是皇兄的意思。皇兄让我到这儿来引蛇出洞,最后居然把仪巽都引来了。

    苏思毓立在船头对仪巽俯身行礼。

    仪巽居高临下,淡淡地看着他:“苏卿史,本宫问你,宁煦公主可在你处?”

    苏思毓笑得童叟无欺:“皇后娘娘怕是弄错了,公主殿下怎么会在微臣所处呢?”

    仪巽皱了皱秀眉,冷声道:“本宫提醒你,马上就要宫门宵禁的时间了,宁煦公主若是逾时未归,便是犯了宫中大忌,本宫让陛下削去她公主的名衔也在规矩之中!”

    苏思毓面不改色地道:“这句话该由微臣提醒娘娘,若是过了宵禁娘娘还不回宫犯了宫中大忌,只怕娘娘的名望也会受损罢……”

    仪巽面色丕变,拂袖道:“本宫不同你啰嗦,来人,给我搜!”

    仪巽身后的侍从得令,立刻四散而来将半个湖面团团围住,川上将将停了几艘船,都在皇后部署的视野之内。

    苏思毓见状想上前喝止,却被仪巽拦住,冷笑道:“怎么?苏卿史你连本宫都敢拦着?”

    苏思毓正要开口,忽然一个清冷的声音道:“他不敢,难道朕也不敢?”

    我愣住了。

    这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我不知道这个船还有一个后舱,从后舱上走出来一个人,玄色的长袍,颀秀的身影缓缓走到众人面前。

    “陛下?”众人一脸惊讶。

    竟然是宁夜。

    我哑然地看着他走上船头,潋滟的凤目冷冷清清地望着仪巽:“莫非皇后连朕的旨意,都要忤逆?”

    我不知为何,宁夜会在这里。但我看到,从他一出来,苏思毓的双眉便不曾松开过。

    “参见陛下。”

    岸上船上一干人等见到宁夜都即刻下跪,其中也包括仪巽。

    “皇后景氏,尊为皇后,深夜竟然私自离宫,擅自带兵滋事,为后不尊,藐视宗法。”宁夜冷冷地望着仪巽苍白的脸,缓缓地从口中扔下两个字:“废后。”

    川上一片寂静,宁夜遗世独立般站在船头,衣袂飘扬。

    “哈、哈哈哈……”

    忽然人群中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我抬头望去,只见人群之中的仪巽缓缓抬起一张苍白的脸,精致的妆容隐在愔愔的火光之下,竟显出几分鬼魅之色:“宁夜,你以为,你赢了么?”

    我心中一沉,仪巽的声音轻若游丝,却又重若雷鸣。

    寂静的川上霎时传来一阵涤荡的水声,远处似乎有许多艘快船正在逼近。

    我愣怔地看着越来越混乱的场面,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多地涌溢出来。

    但是很快,我的不安终究成了现实。

    因为,我看到一个月华一般皓白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不远处。

    他站在朦胧的月色下,隔着我很远,我却依旧能看清他的模样,如莲般冷清孤傲的脸上,一双寒星般明眸冷然地望着这一场精心策划的变故。

    “宁夜,你输了。”仪巽脸上浮现出狷狂的笑意,“你当真以为我父王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当真以为我父王要除去的是你最珍爱的皇妹?”

    “你错了,宁夜,我父王要除去的,是你。”

    “沂州王早已暗中和父王联手,这里都是我们的人。宁夜,你输了。”

    我脑子里仿佛轰地一声炸开。

    沂州王……景州王……联手?

    莲真……和景州王?

    宁夜负手站在船头,微微勾了勾嘴角:“你以为朕到现在才发现,你父王的异动么?朕早已集结三万神策军入京,凭你父王的兵力如何是神策军的对手?”

    “所以?”仪巽冷笑,“你暗中集结了三万神策军,却让他们驻守皇宫。你想骗过父王的眼睛,让他带领大军攻入皇宫,可惜……你错了。”

    三万神策军驻守在皇宫,那为什么,宁夜会出现在这里?

    我心中一凝,晚风萧瑟中,只见宁夜修长的背影微微一颤。

    “半个时辰内,三万神策军无论如何都无法从宫中赶来救驾,宁夜,你已是瓮中之鳖。”仪巽冷冷道。

    宁夜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月色照在他苍白的脸上,背后投下一道斜长的影子。

    “宁夜,你我终究夫妻一场,所以,臣妾特意为皇上准备了这个。”仪巽脸上忽然露出盈盈的笑意抬了下手腕,只见两个侍从从身边出列,手中端着一碗酒,缓缓呈到宁夜面前。

    “一杯鸩酒。皇后想得倒是周到。”宁夜冷然道,“将朕毒杀,再将此处一干人等杀人灭口,待神策军赶来,便将一切毁尸灭迹,统统嫁祸到旁人身上。皇后,你又凭什么认为,朕会如你所愿?”

    “宁夜,时至如今,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景仪巽么?”

    惨白的月光下,仪巽圆睁的眼眶微微泛红,嘴角的笑意愈见凄厉:“不喜欢我,又为何要娶我?娶了我,又为何从来不闻不问?不闻不问,又为何突然要杀我父王,灭我族人?”

    她低低地笑出声来,却带着哭腔:“你以为我不是人,没有心么?”

    宁夜依旧睁着清冷的凤目地望着她,只是眉间再没了那份傲然,沉沉道:“仪巽,有些事情,你还不懂。”

    仪巽只是望着他肆虐地笑,眼角却有泪珠滚落:“宁夜,可是我知道,今夜你一定会束手就擒。哈哈,因为这里有个人,你不舍得她死,而她就是今夜,你冒险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仪巽话音刚落,我只觉得耳边轰然一声,仿佛有巨石落下。

    宁夜出现在这里的缘由,是因为……我?

    宁夜幽冷的凤目望着仪巽,半响,嘴角缓缓勾出一个释然的笑意:“仪巽,你终于聪明了一回。”

    不对……不是仪巽。

    我望着远处孑然独立的白色身影,如莲般不染纤尘,静谧安然地仿佛这一场厮杀都与他无关。

    只有莲真,能布出这场局的只有莲真。

    从一开始,宁夜便知晓,我要出宫见的人是莲真,而他故意放我出宫,是为了分散景州王的兵力。

    景州王大概早已起了反心,可能十有八|九在心中已经知道了当初我并未死在牢中。所以倘若他要谋逆,必须除去的就是我和宁夜。

    所以他今夜会兵分两路,一路在宫外除去我,一路攻入皇宫逼宫。很可能,景州王最初的想法是拿下我作为要挟,逼迫宁夜退位。

    但是,宁夜却出现在了合川上。

    三万神策军驻留皇宫,只是一个幌子。原本今夜,只要宁夜不出现在这里,景州王必输无疑。

    但是终究,棋差一招。

    一封信,引诱我出宫。一场戏,骗得我以为他暂时不会动手。

    我望向窗外,那里似乎有一双寒星般的明眸静静地注视着我。

    莲真,看着我一步步走入你安排好的陷阱,你可高兴?

    “陛下!”

    外面忽然一片骚动,我转身,只见宁夜站在船首,轻轻地抬起手:“莫要多言,苏卿,保护公主离开。”

    苏思毓面色一滞,却缓缓俯□子:

    “臣……遵命。”

    “苏大人!不可!”

    其余人都上前扯住苏思毓的袖子,他却低下头淡淡地一笑:“圣命难为,各位,还是松手罢。”

    我以为自己看了眼,但他确实在笑,苍凉释然的笑意,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他踩着甲板走进后舱,一只手掀开竹帘向我道:“公主,请随微臣离去罢。”

    我麻木地站在原地,任由他握住我的手,慢慢地走向后舱舱门。

    四下死一般的寂静,我转身望去,宁夜背对着我站在船头。

    我想起以前,我做错事,父皇要罚我。宁夜站在我面前对父皇道:“曦儿若是有错,也全怪儿臣这兄长未曾做好。父皇若是要罚,只管罚儿臣便是。”

    母后有时候也责骂他:“你总是惯着曦儿,她什么都不懂,以后可怎么办?”

    青衫的少年转过头来对我微微一笑:“曦儿不用懂那么多,曦儿只要高兴就好。”

    然后,三年多前的那场大雨。我跪在建章宫外,求父皇收回将皇兄贬为庶民的圣旨。

    那还是第一次,宁夜斥责我,就连斥责,他都是温柔:“曦儿,别闹了。”

    我不理他,还任性地说:“我的事,不用你管!”

    他没有办法,只能陪着我跪在一旁,直到我累得头昏眼倒在他怀里。

    双生龙凤,必有一失。

    但我心里,宁夜不是龙,我也不是凤。他只是我的皇兄而已。

    明月倒映在湖心中,一片波光粼粼。

    我忽然停住了脚步,苏思毓也停下来,侧过脸望着我。

    “为什么不阻止皇兄?”我看着他双眼问。

    他对我浅浅一笑:“我尊重宁夜的决定。”

    我也笑了,轻轻拧开他的手:“那你尊不尊重我的决定?”

    澄清的眸中漾起一丝涟漪,他对我微微一笑:“自然。”

    我转过身子,头也不回地朝船头走去。

    船头上,宁夜正抬起手接过侍从手中的酒杯。

    却被我夺下。

    宁夜的脸色大变,四周皆是一惊。

    我握着酒杯向后退到到船沿,冷冽的晚风中,裙裾飘散。

    “曦儿!你在做什么!”宁夜疾步走向前来,我连忙向后退到不能再退,整个人摇摇晃晃地站在风中,他才终于停下脚步。

    “曦儿!听话,下来!”

    他严厉地望着我大喊,声音却带着一丝颤抖。

    “皇兄,最后再让我任性一次罢。”我努力地平衡自己的身子,缓缓地转过头对着远处那抹白色的身影道,“莲真,对不起,我欠你的,只能下辈子还了。”

    语毕,我仰头饮下鸩酒。

    辛辣的酒水入口。我第一次喝上这么难喝的酒。

    未等我扔下酒杯,宁夜已经冲上来将我抱住。

    “解药!快把解药拿来!”他像疯了般嘶吼道,“皇位?玉玺?神策兵符?究竟要什么我都给你们!”

    我看着皇兄陷入疯癫的样子,很想说众目睽睽之下,你好歹给皇族留点颜面。很想扯起嘴角嘲讽他说,皇兄,你这个样子真是蠢死了……哪里有皇帝的样子。

    但是身上却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我仰起头看着夜空的一轮明月,平静的湖面上,一个声音响起:“想要解药,就让她过来。”

    所有人诧异地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一艘船不知何时已经停在一旁。

    船头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长发及膝,墨黑如玉。

    我向他望去,他站在银白的月影之下,视线模糊,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宁夜抱着我微微一个迟疑,却听那个声音道:“曦儿,你自己过来。”

    莲真望着我,似乎是在笑。

    我勉强地直起身子,从宁夜的怀中挣开。踩过摇晃的甲板,缓缓朝他走去。

    快要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我终于没有稳住,一下跌进他怀中。他伸出手,轻轻地将我抱住,衣袖间隐隐弥漫着那股淡雅的莲香,他凑到我耳边轻轻的开口:“曦儿,你想要解药么?”

    我没有回答。

    他俯□子将额头抵住我的额头,玉瓷一般精致的脸上浮现出嘲讽的笑:“曦儿,我输了。”

    话音刚落,他忽地吻住我的嘴唇,霸道又挑衅的吻。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双宛若星辰的明眸里,琉璃一般的光芒渐渐黯然,最后渐渐地,变成一个凉薄冷然的眼神。

    他慢慢地松开我的唇,鼻尖摩挲着我的脸,清冷的声音回荡在耳畔:“曦儿,你从不欠我什么。”

    “所以,这辈子也好,下辈子也好。”

    “你我,永不再见。”

    ……

    莲真依然微微笑着,缓缓地松开我。

    我想伸手去拉住他,却一点力气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他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子,整个人仿佛云雾渐渐淹没在浓郁的夜色中。

    身上某个地方突然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这种疼痛似乎要将我整个人劈成两半。

    原来,根本没有解药……

    根本没有……